“是在这里过日子我学会的道理，家里人都没什么心计，有什么说什么，我自然也就胆大了一些……”牛小花低声道：“我知道今天拒绝了爹，爹心里不好受，可也总好过日后折腾的好，哥哥们进了作料坊，才是问题的开始……”

　　牛老根是话也说不出来了，良久才叹了一声道：“……是爹想岔了，你现在过得好，只有应该感激的，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折腾这些做什么，你说的对，钟家又不欠我们家的……”

　　牛小花看他这样也有些不忍心，低声道：“爹，你让娘和哥哥们跟着你养鸭养鹅吧，河滩这么大，只要多些人手，勤快一些，一年家里几十两上百两都是好挣的，又何必盯着钟家不放呢？爹，只要他们把心用在正道上，不要眼红别人，哪还有不好过的，人就怕不知足呢，才会过的不快活……”

　　牛老根笑着道：“……爹心里有数，以后再不提了，乖，你在钟家过得好，爹以后也放心。”

　　牛小花的眼睛立即就红了，“爹，对不起……”

　　娘就是一个大坑，怎么填也填不饱的，她辛苦一些没什么，可不能让钟家因为她娘而辛苦啊。这个家过的还算宁静，若是因为娘家人弄的里外不是人，她还怎么过？！

　　牛老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孩子，你长大了，能独挡一面像个长嫂的样子了，爹只有欣慰的，以前还怕你遇事太懦弱，现在看来你在钟家的确学会了不少……”

　　牛小花眼睛红了，心里有内疚，还有不忍，看着牛老根转身偻佝着背走了，眼泪就哗哗的流了。

　　沈思思在厨房里是什么都听到了，只叹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还好牛小花没有一味的心软，若是一直心软，日后只怕是更麻烦。

　　只是可怜了牛老根这个老父，担心老妻，担心女儿，更忧心儿孙，过的实在是苦。

　　不过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沈思思只是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牛小花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子，这才擦干眼泪又回了厨房。何阿秀和钟根生去后院肥地了，倒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不然他们首先得心软。他们是真心疼爱小花，把她也当作跟土妞一样相待的……

　　沈思思看着牛小花这样，想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些啥，罢了，她站起了身，去跟大宝说了一声，让大宝晚上安慰安慰她吧，说到底大宝的安慰比她这个小姑子的安慰可有用得多了……

　　大宝在偏院听了自然应声，若不是肉离不得手，他就能现在就去安慰安慰她，牛小花一定是红了眼睛了，想着他就心疼，一面整理着猪肉，一面担心不已，心都纠了起来了，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弄好肉就奔到了厨房去安慰牛小花了。

　　牛小花看他来安慰自己，心便软软的，低声笑道：“不打紧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大宝只是握了她的手道：“我们对老丈人有歉疚，以后逢年过节多给他买一些酒和礼品便罢了，小花，好不好？！”

　　牛小花点头道：“我真没个什么，就是心里有些难受罢了，我是替爹难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要为儿孙担心，烦恼他们的前程，哎，爹这一辈子是真的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年轻的时候娘在家里折腾，他也就认命了，临老了还要这样……”

　　她抹了抹泪，大宝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牛小花很快就收了泪，笑道：“这件事就别与爹娘说吧，他们最是心软，坏人我来做就是了，别让他们为难……”

　　“好，我听你的。”大宝只觉得她如此明理，更是心疼她，想以后对她更好一些了。

　　牛老根心中复杂的回到了鸭棚，田桂花早等着他了呢，早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老根，成了么？！”

　　可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沉了脸，道：“钟家是不是没同意？！”

　　牛老根点头，却不说是小花的缘故，更怕这母女隔阂更深。哪知田桂花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却这么黄了，哪里肯甘心，顿时就气到不行，怒气冲冲，火冒三丈的道：“……好啊，现在钟家发达了，想撇开我们家了，嫌我们家穷是不是？！还是亲家呢，这是什么亲家，连拉扯一把也不肯，老根，你也太没用了，他们钟家连这点面子也不肯给，光叫你吃饭喝酒有啥个用？！”

　　牛老根本来心情沉重，再一听她话不对头，更是不悦，便皱眉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钟家就欠我们家的了？！”

　　田桂花此时都要气炸了，更是恼火不已的很，愤愤的几乎蹦了起来，道：“我找他们去，他们钟家欺人太甚了，连儿女亲家都不放在眼里，以后小花在他们家还有啥好日子过……”

　　“你别老拿小花当借口，给我回来……”牛老根一把抓住她，愤道：“她过的好好的，你折腾个啥，非得让钟家连小花也厌了不成？！钟家对她好着呢，还有，这轮得到你说话吗？！当初卖身契可是我亲手签下的，她是钟家买去的媳妇，也轮得到你说话？！现在钟家认我们这个亲家就算看得起我们家了……”

　　田桂花气的脸都涨红了，此时气急了，哪还顾得什么，只是拼命的挣扎，本性毕露的怒道：“……都怪你这个老东西啊，当初非得签什么卖身契，现在可好，他们家就拿这个做筏子，我们家可不是要穷死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小水啊，你啥时才能去读书啊，呜呜，你这个老不死的也不管他了，他可是你亲孙子呐……”

　　牛老根脸都黑了，怒道：“在外面呢，你哭嚎个啥？！老子还没死呢，给老子起来，败家的婆娘，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我就休了你……”

　　“啊啊，你休你休，这样过下去还有个啥意思，这么点子小事都不肯帮咱们，宁愿要外人去他们钟家做工，也不肯让我们家的三个人去啊，这是安的什么心呐，就是看不起咱们家呢，小花这个没良心的，日子好过了。连娘家兄弟也不肯拉扯一把啊……”田桂花嚎的声音还蛮大，最近地里人多着呢，一下子就听到了，都路过了过来看热闹。

　　牛老根更是气极，一把推开田桂花怒道：“你又哭啥！？非得让小花不好做人了，你才甘心是不是！？老子告诉你，只要老子活着，你就休想折腾小花的日子……”

　　田桂花是又气又恨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正想与他大吵呢，她的三个儿媳妇就赶过来了，拉住她低声道：“……娘，你这么跟爹吵，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冷了爹的心，忍一忍罢了……”

　　田桂花心中一哽，只恨不得把满腔怒火都给发出来，可还是忍住了。她终于记起了自己忍辱负重想得到的一切，这才忍气吞气的没再说话。

　　三个儿媳妇急忙拉着她回去了，村民们又看了一场笑话，一个个指指点点的，弄的牛老根脸色就更黑了。

　　田桂花一回家就满面怒容，“这个老不死的，一点子头脑也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娘，爹这是心软呢，可是连爹也弄不定，我看想进钟家是真的很难了……”牛王氏道。

　　牛季氏道：“娘，你也太忍不住了些，不是说好了要好好哄着爹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让爹寒了心，我们可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田桂花当时哪里忍得住，不过嘴还是硬着的，怒道：“……即使哄着你爹，他也办不成事，没看到他现在连这点子事都做不成吗？！只一味的帮着钟家说话，真是没用……”

　　三个儿媳也不好说公公的不是，只是笑着道：“娘还是忍一忍罢了，慢慢来就是……”

　　田桂花冷哼一声，咬着牙，心里却郁闷不已的很，若是韩骥主仆离开了，她还可以去钟家再找找，可是他们主仆不走，她竟一点折也没了，现在更是连让三个儿子进作料坊去探探的事，竟也黄了，一时气愤不休的很。

　　火气腾腾的就往三个儿媳身上发，道：“你们倒是闲的慌，山上的栗子可不都熟了，还不回家去捡栗子去！？难道还要等村人都给捡光了才成，那卖栗子的方子老娘可是花了十八两买来的……”

　　越想就越咬牙的慌，想到这钱就跟烧心似的，真是被土妞那死丫头给坑了一把，买来才发现那方子其实也挺简单，最最无奈的是那栗子却是卖不了一年，是时节性的东西，真是亏大了，但她无论如何也得想要把这钱给挣回来……所以老早就让三个儿子儿媳带着孙女们去山上捡栗子了……

　　三个儿媳是敢怒不敢言，脸上都带着僵硬的笑，刚刚干完地里的活，山上的栗子自然还没怎么捡，毕竟是真的累，况且她这个婆婆不心疼孙女儿，她们心疼啊，都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虽不及儿子那般疼，可却也是疼的慌的，哪里就肯让她们小小年纪的吃这许多苦头，所以就慢了，加上这卖栗子的钱，又不可能分给她们，她们能有多积极，自然是慢吞吞的很……

　　不过面上却还是笑着道：“是是，刚从山上下来呢，来找娘问问作料坊的事，这才去了鸭棚，不然哪能闲着呢……”

　　三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这才出来了。

　　一出来牛季氏就抱怨道：“……哼，就知道对我们发火，就知道折腾我们，卖再多的栗子也不给我分工钱，累的可是咱们，哼。”

　　“去年土妞可不是让村上的孩子们上山捡了，自己在家一文两斤的收的，她舍不得这个钱，竟舍得折腾咱们……”牛李氏愤愤的道。

　　“我们只管做我们的就是了……”牛王氏笑着道：“这卖栗子的方子也不是什么秘密，炒制还不是靠我们？炒出来不还得靠我们卖？！我们啊，还是多捡一些，自己也从别的孩子手里买一些，偷偷的炒了一些卖了去，她能知道？哪能让她一个人把钱都给放兜里不出来，不说我们了，也得给孩子们分些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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