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探归荑园(5)
突然,她脑海里浮现一个恐怖的念头,自己最后会不会也跟这张床落得一模一样的下场呢?
摇了摇头,楚伊人迅速将这个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念头甩走,并走到小五当日跪过的地方,缓缓地蹲了下来。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这里明显有被人轻轻扫过的痕迹,看来舜英做事还算小心呐。
楚伊人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悲伤,伸出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通过手指传到她的心。
顾不上地上脏兮兮的尘土,楚伊人把夜明珠随手一扔,有些激动地将地上的一小块木板捡了起来,也没理会上面腐朽得脏兮兮的,用衣袖使劲擦干净。
然后,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潸然而下。
只见木板上,模糊可辨地看到“对不起”三个,歪歪斜斜,刻得不深,估计是小五那一晚用指甲慢慢抠的吧?
当时说教她认字,她说什么都坚持学“对不起”,是知道有朝一日她会用得上么?
这般想着,楚伊人将木板紧紧握着放在心口位置,忍不住轻轻地啜泣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逐渐平复了心情,视若珍宝地将刻着小五遗言的木板收进怀中,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才悠悠地站起来走到自己之前趴着的地方。
当时,她是真的绝望了,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幸好老天垂怜,让秦彧及时找到她,并将她硬生生地从鬼门关拉回了人间。
楚伊人看着地上那一摊特别灰黑的地方,觉得脸上的伤疤火辣辣地疼着,忍不住用脚狠狠地扫着,试图将那碍眼的粘着她血迹的尘土扫散。
“咦?”她定睛看了一下,马上转身回去把夜明珠捡起来,蹲在地上努力扒拉着,又找了些废弃的木板使劲撬,终于把一块乌黑的地砖撬了起来,一本面目全非的札记郝然出现在她眼前。
也顾不上札记上坑坑洼洼被虫蛀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将札记拿起来,粗略翻看了一下,发现这札记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并非新近埋在这里,可是内页那些暗红的污迹倒像近些日子才有,楚伊人拿到鼻尖下嗅了嗅,果然还隐隐有股腥味,她几乎都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那晚流下来的血了。
基本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本札记的主人是谁了,尤其是那娟秀的字体跟之前被秦彧抢走的家法誊写本一模一样嘛。
这个札记的主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从舜英给的关于她言行习性的记录本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高贵淡雅、谨言慎行、不争不吵的美好女子,最后却传出背夫偷汉的流言,更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尽管她至今仍顶着那般羞耻的名声,却依然被那个男人深深记挂着,想爱却爱不得,想恨又恨不起。
牧静姝,对楚伊人来说,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帮助自己惹恼秦彧、远离秦彧的一个工具,然而在看到这本被藏得紧紧的札记,楚伊人突然兴起了一种想要深入了解她的冲动。
于是,楚伊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仔细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便入了神,完全忘了时辰,直至鸡鸣三遍,她才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尽管札记被虫蛀得厉害,又被她的血弄脏了许多,大部分内容其实也看得不太清晰,然而借着仅存的那些内容,楚伊人对牧静姝有了初步的印象。
尤其是她字里行间里所流露的丰富情感,怎么看都不像那些人说的那般冷静得近乎冷血的女子,这明明是一个情感细腻、爱意显露的女子啊。
这些话既然都记在札记上,那么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跟秦彧说过的吧?唉,她对秦彧的爱意明明那么深却一直不说出来,甚至还“体贴”地为他纳妾!
啧啧,想想都觉得疼,心疼,为那个痴情却又可怜的男人心疼,更因为他的疼而感到自己也疼。
不知道把这本札记交给他,他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
楚伊人这般想着,又将札记翻来覆去地整理了一下,顺手又看了看,才发现最后几页还写着什么,可惜损毁得太严重,一时实在看不太出来。
她刚想着要仔细辨认,却耳尖地听到外面传了一阵异响,吓得她赶紧将札记和夜明珠也藏进怀里,迅速地往房间角落躲去。
“是谁?给我出来!”她才躲好,隐去自己的气息,便听到有人在窗边喝道。
牧守安?他怎么会在这里?楚伊人皱眉,虽然满心疑惑,却完全不敢放松,全身紧绷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
房里的沉默,并没有让牧守安放下戒心,他有些凶狠地说道,“我数三声,你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傻子才出去。楚伊人抿着唇,完全没有自首的觉悟,却更加提心吊胆,一双大眼紧紧看着窗边,做好了他一冲进来她就赶紧开溜的准备。
出乎她意料的是,牧守安竟然没有翻窗而入的打算,只是站在那里继续威胁,“不出是吗?我看你是不到棺材不掉泪了。很好,我开始倒数了。三!”
顿了顿,依然一片沉默。
“二!”他咬牙切齿地继续倒数。
可是楚伊人是铁定了心不要出去的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房里的人是她,反正要比轻功,她胜算颇大,唯一担心的,就怕是自己的那点花拳绣腿实在抵不过他的进攻,到时候连轻功都没来得及使出来便被他秒杀了。
“一!”牧守安恶狠狠地挤出最后一个数字,之后默不作声地等了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便一副想将人生吞活剥的口吻说道,“很好,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了!我告诉你,我就一直在这守着了,有本事你躲一辈子不出来!”
啥?楚伊人有一瞬间的怔忡,他耍狠耍得那么威风,到最后竟然是守株待兔?一时间,楚伊人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尽管她对牧守安这怪异的举动十分鄙视,可是看了看微白的天色,她知道两人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也实在不是办法。
再这样拖下去,府里的人就都起来干活了,她这身红衣在漆黑夜晚还能充当夜行服低调一点点,可是大白天的,如果她穿着这衣服从归荑园回去蒹葭园?那不是作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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