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霜醒来,是在两天以后的凌晨,旁边围满了人,其中坐在轮椅上的,是中毒刚刚醒来的姬筠寒。
姬筠寒没有戴面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复杂。
榻头的是小雅,她眼圈通红,似乎刚刚哭过的样子,一见她醒来,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拿着袖子不住的拭泪。
接着是菊娘,她神色凄苦,脸色依旧难看,站在那里佝偻着背,看着凤栖霜的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嬷嬷则是冷厉的站着,趾高气扬,发现凤栖霜醒来,冷哼一声,瞟了她一眼,鄙夷无比。
刘管家低着头,高深莫测。
凤栖霞捏着胸前的小辫子,怜悯的看着她,眉头紧紧蹙起。
“你,你醒了?”凤栖霜打破沉默,声音嘶哑,开口说话牵扯到额头,疼的撕心裂肺,忍不住轻嘶了一声,痛苦的蹙紧秀眉。
姬筠寒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拿复杂的眸光看着她。
她躺在那里,感受到众人的压力,最后将视线落在小雅身子上,似乎想要询问小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雅动了动嘴唇,眼泪汹涌落下,却说不出一句话。
凤栖霜撑起自己的身子,让自己勉强坐起来,祈求的看着姬筠寒,“我没有下毒害你,也没有要私奔,更没有跟任何人有奸情,你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凤栖霜,你怀孕了,已经一月有余……”姬筠寒面无表情,眼神带着七分愤怒,三分失望的看着凤栖霜。
凤栖霜只觉得“嗡”一声,犹如五雷轰顶,她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一干二净,抓紧了身子下的榻单,惨白着脸色看着姬筠寒。
她怀孕了?一个月有余?算算时间,正好是南巡的时候,那晚她中毒了,姬筠风做了她的解药。
这么久一来,她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可是现在,一个小生命,正在悄无声息的在她肚子里成长。
她不得不重新回忆起这件事情,也不得不面对这件事情。
她坐在那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缓慢的抬手,抚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她的心中全是难言的苦涩。
“凤栖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姬筠寒的声音,冷漠生硬,带着让众人胆寒的怒气。
所有人看着她,有人心生怜悯,有人幸灾乐祸,小雅和菊娘全部无声的哭泣起来。
是啊,自己的夫君,是众人皆知的太监,可是自己却怀孕了,这样可笑的事情,她还要怎么狡辩?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自己处理好肚子里面的孽种,还有,自己去跟父皇交代,那孽种,究竟是谁的孩子!”姬筠寒咬牙切齿,率先转动轮椅,离开了景阳轩卧房。
凤栖霜坐在那里,脸色煞白,额头上绑着纱布。纱布上面已经浸出鲜血,缓慢的,逐渐将整个纱布染红。
“小姐,你的额头又流血了……”小雅捂着嘴巴,哭泣起来,她慌忙上前,想要帮凤栖霜处理伤口,却被凤栖霜一把拂开。
她朗朗跄跄的起身,一身雪白的中衣,失魂落魄的朝着外面走去。
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她所经过之处,全部都是流言蜚语。
静月轩外面,丫鬟婉月阻止了她,她怔怔的站着,如一具没有魂魄的木偶。
“王妃,四爷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您还是请回吧……”婉月怜悯的看着她,伸出胳膊,拦在她的身前。
“他一个人在里面吗?”凤栖霜嘴唇颤抖,干裂的嘴唇,上面起了一层细细的白沫,她感觉头疼的厉害,似乎脑袋中盛了一汪冰水,每走一步,脑仁就荡漾着疼痛。
婉月有些为难,蹙起眉头道,“王妃,二小姐已经被王爷送回相府,她不在里面,您还是请回吧……”
凤栖霜凄迷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苦涩无比,她摇头,怔怔的看着静月轩的卧房,“不,我不找栖霞,我找姬筠风,婉月,你进去帮我通报一声好不好,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婉月为难的看着她,然后摇头,“王妃,昨晚四爷把醉红楼的小翠带回了府里,这个时候,你应该知道,四爷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
“婉月,我求求你,我真的有急事找他,拜托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凤栖霜双手捧住婉月的手,祈求的看着她,眸中已经有了泪花。
她死无所谓,可是她不想她的孩子跟着她一起死。这个孩子,不是孽种,是一个小生命,她要这个孩子!
婉月依旧为难的看着她,不住摇头。
凤栖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婉月,眼泪已经扑簌扑簌落下,“婉月,求求你让我进去见他……”
“王妃,您起来,起来!”婉月着急的去拉凤栖霜,她虽然是代罪之身,可是依旧是寒王妃,一个堂堂的王妃给她一个婢女下跪,这像什么话?
“婉月,求求你让我进去见他,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不能!”凤栖霜哭着,声音嘶哑。她额头上的绷带,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有鲜血的液体溢了出来,披在她的脸上,承托的她苍白的小脸,更加惨白无比。
“王妃,您要折煞奴婢吗?您快起来!”婉月不停的拉着凤栖霜,着急的手忙脚乱。
远远的,李嬷嬷带着人走了过来,不停的吆喝着,“她在那里,快,快去抓住她,皇后娘娘要找她问话!”
凤栖霜看着赶来的那一拨人,着急起来,提起裙摆起身,就想要朝着里面冲去,却被婉月一把抓住,她拼命的挣扎着,“婉月,婉月,求求你放开我,我不能被她们抓住!”
“王妃,您不能进去!”婉月为难的看着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她挣扎着,哭喊起来。
寂静的院子,终究没有出现奇迹,眼看着李嬷嬷越来越近,她被押着,离开了寒王府。
刑部大牢,凤栖霜一点也不陌生,她赤脚坐在牢中,身子冷的瑟瑟发抖。
额头上依旧在流血,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血可以流,用手抹了一把鲜血,她整张脸,狼狈无比。
依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她看见了爬过的蟑螂和老鼠,这里的老鼠很肥硕,从她身前爬过,用绿幽幽敌意的眼光看着她,似乎随时会上前咬她一口般。
她缩了缩身子,尽量让自己不要占据太多的位置,那老鼠终于缓慢爬过,朝着老鼠洞钻去。
隔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姑娘,小姑娘……”
凤栖霜朝着声音看去,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老头儿瘦的皮包骨头,头发上胡须上沾满了稻草,但是精神还算不错。
她茫然的看着老头儿,老头儿朝着她招手,她就木偶一般,朝着栅栏的方向移动了几步。
老头儿住在牢房的隔壁,嘴唇一动一动,他仔细的打量了凤栖霜一眼,然后从身后扯出一条已经烤熟的耗子,“很香的,你要不要来一点?”
凤栖霜摇头,害怕的看着他,强忍住胃部的恶心感觉。
老头儿翻翻白眼,“等你在牢中呆个三五年,就什么都吃得下了!”
“老人家,这里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凤栖霜打量四周,用希冀的眸光,看向刚刚的那个老鼠洞。
“逃出去?做梦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出去,你又能躲到哪里?”老头儿鄙夷的道。
凤栖霜随即沉默,不再说话。
她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他们会杀了她的孩子。她可以自请下堂,她也可以不做寒王妃,但是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生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道姬筠风有没有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他会不会来救自己?
“小姑娘,你的头在流血,呶,拿着这个敷在头上,可以止血!”老头儿抓了一把烧尽的草灰,隔着栅栏,递给凤栖霜。
凤栖霜茫然的接过,看着那把草灰,她没有动作,只是怔怔的看着。
“快敷吧,看你的样子,年纪不大,怎么也进来这种地方,血流多了,可是要死人的!”老头儿咀嚼着,漫不经心的道。
凤栖霜解了额头上的绷带,将草灰敷在额头上的伤口位置,她摁着伤口良久,终于止住了血。
再次将绷带缠在头上,她蜷缩着身子依靠在墙角,双手搂着自己纤瘦的肩膀,不再发一言。
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通红的火光惊醒,然后所有人尖叫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凤栖霜靠近栅栏的位置,看见了不远处的打斗,接着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打着朝着这边杀来,不少狱卒倒在了大火中。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她觉得很熟悉,可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她有种预感,这些人一定是来救她的。
双手扶着栅栏,她希冀的看着来人,来人砍断了生铁的栅栏,然后一把拉出了她,“什么也不要问,跟我走!”
凤栖霜朗朗跄跄的被他拉着,然后一路东躲西藏,离开了刑部的大牢。
外面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凤栖霜被塞进马车内,马车颠簸着朝着城外驶去。
城门口已经戒严,高高的城墙上,姬玧澄站在那里,玄色的披风绣着暗金祥云,整个人气势凛冽。
马车立刻调转,朝着城内疾驰而去。
四合院中,凤栖霜坐在那里,白皙的脚上,全部都是细小的划伤,有些很深,正在不断流血,甚至有些刺深深的扎进了肉里。
沈兰达单膝跪下,一只手托着她白皙的小脚,拿着一根针,细心的帮她挑着脚里面的刺。
她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以为,是他听到消息来救她了,没有想到,却是他。
“怎么?想不到是我吧?”沈兰达将白酒涂抹在她脚背上的伤口上,帮她消毒。
凤栖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神色凄凉。
“我救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你做我老婆,我知道你怀孕了,而且还是姬筠风的孽种,没有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可以跟着我,想尽荣华富贵!”沈兰达站起身,看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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