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怕!叔叔,叔叔……”冬冬哭了起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姬筠风,他哽咽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落下。
那侍卫已经扬起大刀,只等着姬玧澄的一声令下,就要砍断姬筠风的双腿。
姬筠风躺在那里,被两个侍卫摁住,根本无法动弹,他只是看着冬冬,眉目间一股凛然正气。
旁边的侍卫,已经点起了一炷香,袅袅升起的香烟,预示着时间越来越少。
冬冬哭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入睡,他看着那一炷香,绝望的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尽快入梦。
可是半响,他哭着醒来,姬玧澄没有睡着,他没有办法入梦,他看着姬玧澄,哀求的道,“你没有梦,我没有办法入梦……”
“我不管,总之,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姬玧澄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炷香,一炷香已经烧了一半,燃尽的香灰,缓慢落下,坠在地上,如一朵散落的灰色花瓣。
冬冬哭着,求救的看着姬筠风,姬筠风摇头,不以为然。
冬冬哭的更加大声,娘,娘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爹爹……
凤栖霜在自己的房间中,无缘无故的,心骤然疼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不远处,小蜜蜂“嗡嗡”的飞了回来,落在她的指尖。
监牢中,姬玧澄见冬冬实在无法入梦,随即闭上眼睛。冬冬见姬玧澄开始配合,也闭上了眼睛入定。
迷雾中,冬冬走近了一个孤寒的宅子,姬玧澄坐在那里,浑身都充斥着一股煞气,冬冬瑟缩一下,鼻息间流出险些,缓慢的靠近了姬玧澄。
姬玧澄睁开眼睛,看见了冬冬,冬冬也不说话,只是起他的衣衫。
他小腹上的伤口,没有结痂,但是也没有流血恶化,可见这个人的寿命未到。
“说到做到,你说我治好了你的伤口,你就不动我爹爹!”冬冬哽咽着,抚摸着姬玧澄的伤口。
姬玧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冬冬很为难,平日里,都是带着娘亲一起入梦,然后由他看清伤势,由娘亲动手,可是现在,娘亲不在……
他看着那皮肉外翻的伤口,随即手中出现了一根针线,在梦中,他替他缝合伤口,帮他涂抹清凉止血的药物。
姬玧澄感觉到了疼痛,可是这种疼痛,让他舒坦,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细细的看着冬冬的动作。
这很神奇,这孩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竟然随手就变出了针线,还有药物……
他记得,他刺杀他的时候,手里也同样没有匕首的,只是杀念起的一瞬间,他手里就有了刀。
“你这个能力,是生来就有的吗?”姬玧澄漫不经心的问道。
冬冬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线打了一个结,然后收了针线,“你很快就会好,说话算话,不要再动我爹爹了……”
姬玧澄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冬冬醒来,睁开了眼睛,整个人虚弱无比,他看了一眼香,还好,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过。
姬玧澄睁开眼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小腹的位置,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走动的时候,会牵扯疼一下下,但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他对着侍卫摆首,侍卫收回了大刀,冬冬上前,自告奋勇的道,“我答应你,以后都听你的话,帮你,但是你放了我爹爹,不准再伤害他和我娘亲!”
“乖孩子!”姬玧澄伸手,抚摸冬冬的脑袋,随即微微一笑,“可是你不知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他扬手,“敲碎他的腿骨,让他以后再也不要站起来!”
冬冬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砍断他的双腿了吗?”
“没错,我答应了你,可是我没有答应你,不敲碎他的双腿!”姬玧澄冷然,拉着冬冬,离开牢房。
冬冬尖叫,不住的回头,眼眸中泪珠落下。他看着那侍卫拿起一个钝锤,一下一下敲在姬筠风的腿上。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牢房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他昏了过去。
姬筠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这种痛,不是从身子上延伸而来,而是从心理上,姬玧澄竟然这样对他。
不管是小的时候他和三哥得宠,还是后来他大权在握,他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和皇后。在他的心里,姬玧澄虽然讨厌,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可是他总是他的六弟。
六弟,六弟……
他竟然这样对他,这样对一个孩子,这样对一个一直对他手下留情的兄弟……
鲜血从嘴角溢出,他额头上青筋暴发,只是伏在地上,一下一下受着酷刑,最后随着腿骨一起碎掉的,还有他的心,一颗容忍、信守最后一点亲情的心。
深夜的时候,凤栖霜盘膝坐在那里,前面燃烧着三炷香,摆放着一碗香油。
门外贴着两个门神,门神杀气腾腾,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活物一般,镇守在外面。
她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香油中,血并没有溶于香油,在油中不断沉浮。
拿出三枚铜钱,分别放于染血的油中,她闭上眼睛,双手猛然合起,指尖已经多了一道符咒,符咒燃烧,弃与碗中,铜钱骤然浮了起来。
口中念念有词,她睁开眼睛,太子府的角落,升起一团团雾霾,雾霾随着一只蜜蜂,“嗡嗡”的飞向太子府地牢。
狱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只蜜蜂朝着地牢飞去,接着是成千上万的阴影,他们被践踏在地,想要起身,却似乎被什么压住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眼看着他们身子上的钥匙,被一团黑影拿走,接着打开了牢房的门,那团黑影围住姬筠风,接着姬筠风的身子,就在一团黑影的拥簇下,离开了牢房。
所有的狱卒躺在地上,想要开口说话,却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他们想要动,却更是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
这是常见的鬼压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他们醒着的时候发生,明明,他们在值班,没有睡觉。
姬筠风的身子,就这么在黑色阴影的拥簇下,来到了皇宫门口。
那黑色的阴影,一见皇宫巍峨的大楼和金色的光芒,顿时散去,只留下姬筠风的身子,血淋漓的躺在地上。
很快有侍卫发现了他的身子,然后禀告了皇帝,老皇帝看见姬筠风血淋漓的身子之后,吓的瞠目结舌。
风儿,他的风儿,究竟是谁下这么狠的手?
老皇帝纵使年过半百,见过了太多血腥场面,可是看见姬筠风的这一刻,也落下了浑浊的眼泪。
御医束手无策,外伤好治,可是骨伤……
一时间,皇宫轰动起来,这样的伤不用问,也知道是何人下手,老皇帝悲从中来,站在先祖的画像前面,黯然流泪到天明。
他错了吗?他诈死想要看见死后的结局,他错了吗?
他的风儿,谁能还给他一个完好无缺的风儿。
他想起了夭折的大皇子,他想起了失去的姬玧瑞,他想起了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寒儿,他想起了他的风儿,风儿,风儿……
他跌坐在蒲团上,泪流满面。
谁能给他一个完好无缺的风儿啊,谁能?
千帆过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最疼爱的,是他平日里最讨厌的总是和他顶嘴的风儿……
那是一个最最真实的风儿,他不会如姬玧澄那般虚与委蛇,他在他面前,总是将最真实的自己,表现给自己看,那是因为他信任自己,信任啊……
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办?
老皇帝痛哭流涕,第一次用眼泪宣泄自己的情绪。
凤栖霜收了阴兵,脸色凝重,她坐在那里,眼神凄凉。
没有冬冬,竟然没有冬冬。
冬冬明明跟姬筠风一起被抓走,为什么他没有被关在监牢。
难道冬冬已经遭遇不测?不,不会的,冬冬不会的……
她感觉有些冷,原本借阴兵之力,已经是件极为损阴德的事情,更何况她白日刚刚帮青燕解除了摄魂之术。
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接着是整个太子府都轰动起来,地牢中的狱卒,竟然在同一时间全部晕倒,牢中的犯人姬筠风不翼而飞。
姬玧澄大怒,将狱卒斩杀了个干净,下令全城搜捕姬筠风。可是随即传来消息,皇宫外面发现了姬筠风的身子,老皇帝悲痛无比,让御医立下生死状,一定要治好姬筠风。
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
姬玧澄眼神阴鸷,看着这奇怪的种种,恰巧太子妃哭诉凤栖霜摄走青燕魂魄的事情,于是信步朝着凤栖霜的别院走去。
凤栖霜还沉浸在,没有救出冬冬的悲痛中,她坐在那里,前面还摆着请阴兵的阵势,外面的门神,早在阴兵回归的时候,已经化为一片图画。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唇角溢出血丝,冬冬,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娘亲为了你,已经豁出性命了。
她看着碗底已经沉下去的铜钱,眉头紧蹙,门被“咚”一声撞开,姬玧澄一脸愤怒的站在那里。
凤栖霜抬眸,清澈的眸光,落在了姬玧澄的身子上。
姬玧澄咬牙切齿,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他,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你走投无路,甚至连小雅病重都没有银子找大夫,都是他逼的,他逼着我不许帮你,他逼着你回去找他,他逼的你家破人亡,一切都是因为他,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帮他?”
姬玧澄一口气的咆哮出来,定定的瞪着凤栖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凤栖霜没有理会他的怒气,只是缓慢抬眸,淡漠的道,“冬冬呢?把冬冬还给我……”
“冬冬?”姬玧澄冷笑,上前靠近凤栖霜,他抬起她的下巴,“你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冬冬的下落……”
凤栖霜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她虚弱的连抬手打掉他的手都不能了。
“凤栖霜,我对你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七年前,你嫁给我三哥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用了心思,为什么七年后,你还是这副不搭理我的样子,究竟我哪里比不上姬筠风,哪里入不了你的眼?”姬玧澄怒吼,钳住凤栖霜的肩膀,不住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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