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怒火
姬夫晏送走宫里来的人,一时间都没有从这个消息中缓过劲来,他也曾想知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但是来传旨的小太监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可见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至少这个传旨的小太监只不过是跑腿的,里面的弯弯绕绕十一点都没摸上。
沉着一张脸,姬夫晏转身欲回书房,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转身去了后院。
夏冰玉正逗着女儿玩,嘴角带着轻笑,手里的拨浪鼓轻轻地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就看到女儿嘴角都弯了起来,这是高兴了,她也跟着高兴起来,“安姐儿愿意听这鼓声是不是?娘也喜欢听呢,我摇给你听。”
姬夫晏走进门来就看到王妃正垂着头坐在榻边上,手里拿着拨浪鼓轻轻地摇着,面带微笑的跟襁褓里的女儿说话。纵然这个女儿反应好像比同龄的孩子都迟钝一些,但是王妃却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总是这样轻声细语的陪着孩子说话。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夏冰玉回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姬夫晏,笑着说道:“王爷回来了,刚才安姐儿笑了呢,您快来看看。”
“好。”姬夫晏快走两步走了过去,垂头一看,女儿已经不笑了,正木着一张脸随着声音追寻拨浪鼓的方向,他心里就轻轻的叹息一声。
“刚才分明还笑来着……”夏冰玉觉得有些难看,好像她在撒谎骗人一样,眼眶就红了。
“小孩子一会笑一会儿不笑的,这有什么。”姬夫晏就坐在女儿的另一边,伸出手指让女儿握着与她逗着玩。这孩子都七个月了,当初嘉哥儿七个月的时候嘴里都能呜呜咽咽的学着要开口了,可是安姐儿却跟三四个月的孩子一样,对什么似乎都没有兴趣,反应都慢一拍。
夏冰玉听着姬夫晏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就点点头,“这孩子许是个慢性子,等大一些许是能好点。”
姬夫晏就点点头,满腔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冰玉说。本来这孩子就看着有些让人捉急,这性子要是真的慢性子也没什么,可真要是……现在又出了改名这事儿,自己听了心里觉得憋闷的难受,更不要说她了。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姬夫晏安抚冰玉,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我想给孩子换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就叫凤久,希望将来她能得一良婿凤凰于飞,也盼着她一生长长久久,幸福安定。”
夏冰玉有些奇怪的看着姬夫晏,“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改名字了,我觉的王爷之前取得名字就极好,我还是更喜欢亦安这个名字,还是别改了吧。”取好的名字又要改,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想呢。女儿才出生的时候,虽然看着有些木木的,但是她觉得可能这孩子性子太静了,一直不愿意承认这孩子可能有些不妥当。可是现在这孩子都七个月了,跟以前比也没多大的变化,她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深。也因此董侧妃至今不得王爷原谅,她恨极了她,若不是她,女儿怎么会早产?若不是她她的女儿就不会是这样子。
可就算是这样,这也是她四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虽然我也喜欢亦安这个名字,不过我觉得凤久更好,我盼着这孩子将来能有更大的福气,就这么定了吧。”
姬夫晏虽然笑着说出这话,可是言语间的强硬还是夏冰玉起了疑心。她抬头凝视着他,可是王爷却不肯看她,她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情。
脸色一下子变得有几分苍白,她的身躯甚至于都有点颤抖起来,“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你别瞒着我。”说着她一把抓住姬夫晏的手,“表哥,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你别骗我,我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你欺骗我。”
看着夏冰玉泪落如珠,姬夫晏将她换进怀中,“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给孩子换个名字,这个名字更好,更衬她。”
夏冰玉的心一寸寸的往下沉,姬夫晏不肯说为什么,可见这件事情比她想的要复杂些。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靠在他的胸口,缓缓说道:“你我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跟你一块顶着。你跟我说实话,我心里也能有个底,不然你这样什么都说不明白,我心里更像是个无底洞,你就跟我说了吧。”
姬夫晏长叹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夏冰玉靠在姬夫晏的怀里,久久没说话。
姬夫晏有些不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不说话了?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朝着我发,别憋在心里。”
夏冰玉慢慢的直起身子来,看着姬夫晏,眼中带着几许柔情,“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为什么要朝着你发脾气?我舍不得,也不愿意。”说到这里眼色顿时一变,徒添几分犀利,“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来的这么古怪,原来又是她搞的鬼。都这么多年了,她在宫里呼风唤雨,享尽荣华,怎么就还是要跟我过不去?我们夏家大房因为她倒得霉还少吗?这女人真是狠,可恨皇上居然看不透她的真面目。任由她谗言,放任她嚣张,长公主又不是皇子,名字有何忌讳?她分明是要给我一巴掌,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姬夫晏握着夏冰玉颤抖的手,安抚她,“你先别生气,现如今我们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但是未必一辈子就没有办法。”
夏冰玉看看女儿,心里止不住的漫上几分凄凉,扑进姬夫晏的怀里哽咽起来,“我苦命的女儿,被人害的早产神智受损,如今连起个名字都要被人压一头。分明我的女儿比大公主出生要早,名字起得也早,为什么改名字的不是她?”
姬夫晏眼眶泛红,他从没有如同这一刻般对他的父皇有怨言。他没做错什么,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的女儿?冰玉说的没错,分明她的女儿先出生,名字起得更早,哪来冲撞?哪来忌讳?
如果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他,会不会有人敢让他给女儿改名字?
第一次,宁王夺位之心这么的浓烈,带着浓浓的不甘跟委屈,化成熊熊的怒火充斥在心间。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别伤心,现在委屈她的,将来都会弥补回来的。”姬夫晏抱着妻子重重的许下诺言,他的孩子,谁都不能轻贱。
“表哥……我只恨,只恨她为什么要这般待我的女儿,孩子这么小何其无辜就要被逼着改名字……”夏冰玉泣不成言,满面泪痕,这些人欠她的,她一定会早早晚晚的都收回来。
“砰!”的一声,董婉手里的茶盏跌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面白如纸,双手下意识的捧住肚子,抬眸看向邬妈妈,“你说的都是真的?”
邬妈妈就点点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董婉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想要扯起一个笑容,却发现脸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下子王爷只怕更不愿意见我了。”
邬妈妈眼眶就红了,“侧妃您别伤心,王爷怎么会怪您,这事儿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是宫里皇上的意思,又不是您要给大郡主改名字,您可别这么想。”
董婉轻轻摇头,“妈妈你不懂,王妃怎么会任由这个机会错过,她定会在王爷面前提到大郡主的可怜委屈之处,一定会提到早产的缘由,呵呵,她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我。”
“那这也太过分了,这事儿分明跟您没关系,现在又扯上您,这不是……没安好心吗?”邬妈妈几乎要咒骂起来,看着侧妃的样子又把满口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会没关系呢?当时那么多人证着我推了王妃,不是我做的也是我做的,关键是……王爷更相信王妃。”纵然她当时尽力解释了,可是有如何敌得过王妃跟王爷十几年的竹马情。董婉知道也许这辈子她就只能有两个孩子了,肚子里这个就是最后这一个了,也许这辈子她就要在这王府里被冷落起来,在这四角天空的院子里慢慢的变老,慢慢的被人遗忘。可是她能这么过,但是她的孩子不能因为自己而一辈子看着正院的脸色过着委屈卑下的日子。
邬妈妈摸一把泪,想了想说道:“要不给国公府送个信想个办法,总不能这样下去啊。”这几个月王爷来这边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整个王府的人看着侧妃失宠,不知道多少腌臜货暗中欺负他们,若没有正院的意思,他们就敢这么胆大包天?
董婉摇摇头,脑海里却想起那天的事情,那天天气那么好,她跟在夏冰玉身后去探望病重的德妃娘娘。可是走着走着,不知道是她没走稳还是人多走在一起撞了下,反正她是身体晃了晃,然后王妃就摔倒了。她自己也记不清楚是她真的撞了王妃,还是王妃趁机摔倒诬陷她。
现在回想起来,她依旧弄不清楚那天的情况。但是她能保证,她真的不是故意撞王妃让她早产。
她还没那么歹毒。
可是,她在王爷出事后急着赶回来的路上,马车出了事故,他们母子差点殒命,她却能肯定这里面一定有王妃的手笔。只是她插手多深她无法得知罢了,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其实她自己也有点赌一把的心思,她就想着也许王妃会趁机对她们下手若被她捉住把柄就能扳回一城,所以她特意没带足够的侍卫护着。但是她绝对想不到,敌人居然会想把她们碾死在马车里,如果知道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做那种蠢事的。
可是,自从那件事情后自己得到了什么?王妃的地位依旧稳固如山,但是她却跟自家姐妹越走越远。徽瑜疏远她是为的什么她知道,但是她真的不能拍着胸脯跟徽瑜说这件事情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董婉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快要临盆的肚子,第一次觉得那么的前途苍茫,没有丝毫的光明指引。
“府里准备的产婆跟奶娘你都亲自查过了吗?”董婉转开了话题,看着邬妈妈说道,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她能找到机会证明自己的。
邬妈妈就点点头,“查是查过了,可是毕竟是王妃准备的。若是有心瞒着您做手脚,老奴真的查不出来。要老奴说还是要国公府暗中查一查才好,可您偏偏不肯。”邬妈妈都要愁死了,产婆不是熟悉的,奶娘不知根知底,她们在这四角院子里就像是被囚禁起来,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这要是……生产的时候产婆使个坏心,侧妃可就危险大了。
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走一圈的事儿,有个意外什么的谁也没有三头六臂的盯着啊。
董婉看着邬妈妈着急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暖,就看着她说道:“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不能生事儿。我娘家出面,一来置王妃的脸面在何地?王妃丢了脸就是王爷丢了脸,王爷那么重颜面的人肯定会恼羞成怒迁怒于我。二来,事事都要娘家出头,仗着娘家欺负婆家,王爷更要生疏于我了。再说了,如今我哥哥都娶了嫂子,嫂子也生了小侄儿,总是麻烦娘家,也会惹人生厌。”
“瞧您说的,国公爷跟夫人还在呢,哪里会嫌烦。”邬妈妈心酸,这日子过得真是憋屈。
“等我爹娘百年后呢?做人总要留一线,我便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也得给孩子们留后路。外祖家是他们将来的依仗,我不能让嫂子因为我连孩子都不待见。”这世上从没有毫无血缘的人会无底线的迁就另一个人,他爹娘哥哥会对她包容退让,可是嫂子却不能。可是爹娘总会老去,哥哥跟嫂子的孩子们越来越多,牵绊越来越多,总不能为了一个出嫁的,还是给人当侧妃的妹子闹的夫妻生分了。
以前她不懂这个道理,总觉得娘家就是她的地方,可现在……嫁人之后她明白了,幸好明白的不晚。
所以,她得跟娘家嫂子多来往,保持好亲近的关系,将来国公府的中馈总是落到嫂子手里的。现在把人得罪了,爹娘在的时候她是痛快了,可是将来呢?
她不能不想的长远些,若是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好,她又何须如此的小心翼翼。正因为在婆家不舒心,更不应该跟娘家也闹僵了。所以上次的事情,王爷再叫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总呆在娘家,所有人围着她转,嫂子怎么会开心呢。分明她是个孕妇,正是全家捧着的时候,她不能抢了她的风光。
“那……就这样了?”邬妈妈担忧的说道,产婆奶娘没个能心安的,这孩子怎么生?生了之后怎么养?
董婉慢慢的垂下头,“晗妃娘娘孤立无援在宫里都能平安生下孩子,我总不能仗还没打呢就先认输了。”说到这里顿一顿,“若是王妃真的都给了手脚反而更好,我便有了翻身的希望,怕就怕她太沉得住气,根本就不动手,我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王爷只要看到郡主,便会厌恶我多一分,这日子更没个出头之日了。”
邬妈妈听着心酸不已,这日子过得不仅憋屈,更令人担惊受怕,什么时候能有个出头的时候。
看着邬妈妈难过的样子,董婉反而宽慰她说道:“妈妈担心什么,我的孩子总会长大,只要他们能有出息,我将来自会有出头之日。人,不能只看眼前,鼠目寸光,终成不了大事。”
“是,您说的是,只要您好好的,老奴怎么都成的。”邬妈妈连忙挤出笑容说道。
董婉就长长的吁口气,谋不了夫妻之间的恩爱相随,她只能谋一世的权利风光了。
从她下定决心嫁进宁王府,她就知道,她这辈子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子嗣。
靖王府里,徽瑜正在招待燕亿白,只见她消瘦了不少,一身姜黄色的袄裙倒是衬得老了几岁般。
“熙哥儿洗三、满月我都没能去,这心里一直觉得愧对侄子,正想着这两日去看看他。”徽瑜笑着说道,四月的时候燕亿白生下一子,董大哥取名光熙。当时徽瑜挺着八个多月的肚子没办法出门,只是使人送去了礼物。
徽瑜生女的时候,熙哥儿正好身上不好,燕亿白要照顾孩子也没能来,熙哥儿现在好多了她就亲自上门来致歉,没想到靖王妃倒是先开口道歉,她就笑了笑,“当时那种情况你要真是过去,我那才是坐立不安呢。一家子人何须这般的客气生疏,知道你的心意,心里都明白着呢。说来也巧了,昭姐儿的好日子我也没能来,我心里才是油煎一般的。”
“熙哥儿可好了?”徽瑜关切的问道,“大伯母跟我娘来的时候一个都没说,只是家里有事嫂子要留在家里,我若是知道熙哥儿身上不好,早就去探望了。”
“你正式要紧的时候,哪里能说这个让你分心,是我求了娘跟二婶婶不要跟你说的,你别怪她们。孩子好多了,可能是奶娘吃的东西不太合适,所以这才导致他拉了几天的肚子。奶娘又重新换了一个,如今都好了。”燕亿白说着叹口气,那几日真是急死她了,那么小的孩子一直拉肚子,夜夜的她都睡不着觉,昭姐儿的好日子她是真的没心来的。
“那我也能放心了,孩子现在太小,要精心照顾。这样的奶娘是不能用了,要是嫂子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我跟王爷说说,看看内廷府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内廷府管着宫里所有的事情,这准备奶娘也是其中一件,昭姐儿的奶娘在姬亓玉还没当上内廷府总管大臣的时候,也是先跟内廷府打了招呼备着,他又亲自选回来的。
“不用不用,这种事情哪用麻烦王爷。”燕亿白忙说道,“你大哥哥亲自让人找的,这次这个瞧着还不错。”
徽瑜知道董大哥是个能耐人,燕亿白这么说她就不强求了。说起来她跟这个大嫂真是交往不多,她进门没多久自己就出嫁了,出嫁之后没多久连人都先后有身孕了,很多场合都是见不着的,所以略略有些生疏,说完这些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不过徽瑜却觉得,燕亿白这次来肯定不只是因为昭姐儿的满月她没来的缘故,但是具体为了什么,只能等着她开口了。
其实燕亿白也有点尴尬,她今天确实还有其他的事情,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不过总不能这么耽搁着,想了想就看着徽瑜直接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求到王妃这里,还希望王妃能帮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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