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帝听得汗流浃背,双腿一软,跌坐在龙椅上。
自从红风铁背叛,他心里便一直憋着一股抑郁之气,他本就是嗜杀之人,心情恶劣,自然大开杀戒,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令他应接不暇,只觉得每个背叛他的人都可恨,都该杀,却从未想过,这里面或许会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想到死在自己屠刀之下的那些臣子,颜帝心中痛悔交加,艰涩道:“母后,儿臣已然铸下大错,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儿臣……儿臣该如何是好?”
太后长叹:“唯今之计,只能尽量笼络了,那些已死的,酌情予以平反安抚,别无他法,从今日起,颁布一条法令,叛臣逆子,唯红风铁一人,其党羽若肯归顺,一概既往不咎!”
“儿臣全听母后安排!”颜帝面色颓然。
“郁儿!”太后轻微喟叹,面色陡转慈祥温和,“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有母后在,不会让那贼子窃取你的江山的!但你答应额娘,这嗜杀暴戾的性子,好好改一改吧!便算是君王,也不可肆意妄为,随意夺取人命,长此以往,谁还敢再跟随你?人心若倒了,你哪里还扶得起来?”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颜帝点头,郑重道:“明日,儿臣便将虎园里的畜牲们尽数宰杀,再下一纸罪已诏,向天下人请罪!”
“如此,再好不过了!”太后脸上露出笑容,目光亦变得柔和,“郁儿,当年我们母子二人处境如此凶险,都能撑得过来,今日这点小沟小河,更不必放在心上,这大颜,是你的!别人,休想来抢!”
漠王府,罗王殿,灯火通明。
温良拿着新送来的密报,呈给颜无欢,颜无欢拆了匆匆看了看,淡笑道:“太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嗯?怎么讲?”唐笑霜探头来看,这一看之下,不由惊讶万分。
“大叔,你这情报人员够专业的啊!”她惊叫,“这傲龙殿里的老颜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全都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今天中午说的,这天刚擦黑,信就传进来了,神速啊!”
颜无欢笑:“本王的人,自然都是精英,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怎么做到的啊?”唐笑霜好奇得要命,“真是躲在床底下?不行,那万一被捉到,就是刺客!那是宫女太监?可说一些重要的话,颜帝应该会让他们离开的,不是吗?他们怎么偷听啊?”
“他们自有他们的法子!”颜无欢笑,“你啊,你先憋着吧!”
温良那边关切问:“王,他们说了什么?”
“太后觉察到本王的用意了!”颜无欢将那页纸凑到烛焰间,火苗旺旺的燃烧起来,很快便化作一堆灰烬。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随意陷害不顺眼的人了?”温良惋惜道:“哎呀,这戏法儿还没玩够呢!可惜了了!”
唐笑霜愕然:“所以,前阵子街上动不动就抓人杀人,其实都是你们的功劳?”
“王妃以为呢?”温良呵呵笑。
“天哪,你们真的好坏哦!”唐笑霜想到偶尔几次遇到的屠杀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颜帝这人生性凶残多疑,那些被栽赃陷害的人,基本都是满门抄斩,老幼妇孺,家丁婢女,一概不放过。
“小汤圆的同情心又泛滥了!”颜无欢伸手摸摸她的头,叹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代帝王登基,又何止数万颗人头落地?成者为王败者寇,若它日本王落魄,你当别人就会手软吗?这漠王府上上下下,还有本王身边这么多兄弟,又是多少颗人头?”
“是我想多了!”唐笑霜轻叹,颜无欢说得很对,自古以来,争权夺利的战争,从来都是血腥残忍的,这是皇室的法则,无可回避。
“王,现在他们改变了策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温良轻声问,“老颜党羽甚多,虽然我们的人手脚麻利,但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折损大半,若经他笼络,岂不是又要死灰复燃?”
“死灰没那么容易复燃的!”颜无欢浅笑摇头,“非得一场熊熊大火,才能达到那样的温度,人心已半倾,怕是没那么容易扶起来!不是有很多人,已经向本王投诚了吗?当初本王让你留下他们投诚的书信证据,你可收藏妥了?”
“妥妥的!”温良笑,“他们这辈子是别想再回到他们旧主子身边了!”
“很好!”颜无欢点头,“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皇兄下罪已诏吧,嗯,温良,你回去也去准备一份罪已诏,务必与皇兄的罪已诏一同发出,让大颜的百姓们瞧瞧,咱们这位君王,到底都做了哪些龌龊事儿!”
温良眉飞色舞,频频点头:“王,属下一向擅长这些事儿,属下这就去办!”
他说完一脸兴奋的去了,唐笑霜听得心痒难耐,连连请命:“大叔,我要跟他一起去!”
“不许!”颜无欢扔出一句话。
“怎么又是不许?”唐笑霜顿足,“大叔,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是要把我当成金丝雀养着吗?”
颜无欢抬头看她,黑眸中满是温柔笑意,半晌,他回:“若可以,本王倒真想把你变成一只金丝雀,走到哪儿,便带到哪儿,出去玩时,装在袖口里,有危险时,藏在怀里,任谁都看不见!”
他这话说得一嗟三叹,颇有些回肠荡气之感,唐笑霜听得心里又暖又甜,身子一缩,钻入他的怀抱里,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他的腰。
“外面很危险!”颜无欢低下头,拿下巴蹭她的额头,“现在,你是本王的软肋,软肋怎么可以轻易示人?本王不想你出去,本王怕你出事,如果你……本王……”
他又是一声长叹,没再说下去,只是怔怔发愣。
在没有确认她的心意之前,颜无欢一直觉得,身为他的妻子,陪他共历风霜,这是唐笑霜必尽的责任和义务,这是她理所当然应该做的。
可现在,他却突然不这样想了,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冲动,那么迫切的要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纳入自己的羽翼。
她才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尤其在前面的七年里,她还活得那样艰难逼仄,那样痛楚无望,如果他真的爱她,就该放她远去,不该将他卷入这湍急的漩涡之中,若他大事不成,她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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