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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父女相认

嫡女未央 十七帝 11130 2021-04-02 22:13

  魏央一个人坐在殿中,晚饭是一个小宫女给她送进来的,那小宫女进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问句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句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小宫女就退了下去,回头等魏央吃完那小宫女又来收拾东西的时候,魏央才问了一句:“不知这里是何处?”

  魏央环顾了一下四周,瞧着整个殿虽不甚华丽,但是一桌一椅一书一笔皆是用了心的,虽是纤尘不染,可总叫人觉得像是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一样,冷清得很。

  “回姑娘的话,”那小宫女福了身子,并不多言,却也是简明扼要地回答了魏央的话,“这是殿下从前亲自看着人整理出了一处宫殿,从来没有人住过。”

  魏央点了点头,看了那小宫女的眼色似乎是觉得魏央即将成为唐献帝的新宠,魏央也并未解释,只由着她退下。

  烛灯的灯芯是摇了又摇,魏央细细将那灯芯挑亮了几分,正巧此时传来了一阵推门声,魏央转头去看,正看见唐献帝进了门来。

  “见过皇上,”魏央起身一福,“皇上请坐。”

  唐献帝原本面上全部的怒色都消失殆尽,负手进来,在桌子旁坐下,朝魏央笑了笑,“你挑灯芯的样子和你母亲很像。”

  “皇上认识民女的母亲?”魏央挑眉问了一句,眉眼之间的姿韵叫唐献帝忍不住又晃了晃神。

  唐献帝点了点头,示意魏央坐下,“你母亲很温婉,也很……有脾性,你瞧起来和她有点像,可又不完全相像。”

  “民女并不如母亲一样漂亮,”魏央抿唇笑了笑,“如若皇上认识臣女母亲的话,想来也应该这样认为。”

  唐献帝的面前又浮现出了苏锦绣的笑容,她确实长得很漂亮,性子温婉,学识渊博,腹含诗书,相貌又好,唐献帝觉得上苍将他所能想到的全部美好的东西都加诸苏锦绣身上,唯独,遇见了一个李慕……

  “她的确很漂亮,你也很漂亮,”唐献帝和魏央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微笑,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慈爱的神色,“不知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魏央脸上的笑容忽然垮了下来,勉强扯了扯嘴唇,“民女的母亲在民女五岁的时候就去了,这么多年,民女都快忘记了……”

  “是吗……”唐献帝曾经也想过,苏锦绣兴许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当他真的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不像想象之中一样泪流满脸。

  兴许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没有苏锦绣的日子了吧,只是心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扯着微微有些疼。

  “你母亲有没有和你说过,从前的事情?”唐献帝想要去摸摸魏央的长发,却还是在半途放下手来,只问了句,“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与你父亲相识的?”

  魏央的脸色似乎好看了几分,“民女的父亲身份并不高,听说从前母亲是从边关回来,不顾整个苏家的反对,不管不顾地嫁给了民女的父亲,只可惜,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恩爱多久,母亲就病逝了。”

  “从边关回来吗?”唐献帝喃喃地念着,魏央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唐献帝面前撒谎叫她有些心慌,可当年的事情应当就是这样,她也不算是撒谎。

  魏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献帝,唐献帝也是好一会儿不曾说话,半晌才抬起头来说了句:“兴许你父亲和母亲真的很相爱吧,就算是她去了你父亲应该也是思念着她的吧。”

  魏央只是笑了笑,不曾回答,唐献帝似乎也并未想着叫魏央回答,又说了句:“行了,孩子,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昊儿那里有点事情,而且朕……并不打算将你嫁给他,不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两情相悦?”

  “回皇上的话,”魏央起身跪下,却是被唐献帝伸手扶住,魏央抬起头来,看了唐献帝一眼,“民女一看见皇上就是觉得莫名的亲近,故而才想犯上地说句实话,民女对大殿下并无感情,想来大殿下也是如此,但是民女不知道大殿下为何要娶民女。”

  唐献帝听了魏央的话,瞧着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天色不早了,你先歇下吧,明日朕派人来照顾你。”

  “多谢皇上恩典。”魏央送走了皇上没多久,皇后就是匆匆赶了过来,想要进去瞧瞧魏央,不过因着唐献帝早就安排侍卫在殿外看着,便是拦住了皇后。

  “放肆!”皇后怒气冲冲地拂袖道,“本宫想要进这后宫里的一个殿,难不成还要取得你们的同意不成!”

  那侍卫拱手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从前皇上便吩咐了,这个殿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许进,今日皇上还特地加了一句——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成。”

  “混账!”皇后没有法子,抬手甩了那侍卫一巴掌,便是转身往唐献帝那里去。

  这么多年了,她任由着他宠爱馨贵妃,任由着他将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一点点地抬成了淑妃,任由着他将这个殿封锁起来,除了他每三日来一次之外再不许旁人进,如今,他居然叫另外一个女子住了进来,这个女子还是自己的儿子想要娶的女人!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和夫君都不喜欢自己!

  “皇后这是和谁生这么大的气?”唐献帝偏头看了怒气冲冲的皇后一眼,不急不慢地说了句,“朕说了,朕会查明真相之后给昊儿一个公道。”

  皇后这才想起来李千昊今日也受了唐献帝的斥责,当下她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才说了句:“皇上相信方丞相说的话吗?”

  “想听实话吗?”唐献帝瞧着并不生气,朝着皇后绽开了一个微笑,“由不得朕不信。”

  皇后咬了咬下唇,赶忙辩解道:“可是昊儿……”

  “皇后,朕告诉过你,叫你和你的儿子都安分些。”唐献帝毫无感情地说了句,抬起眼来淡淡地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被唐献帝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怒气,直接拂袖说了句:“是!皇上当臣妾不知道吗!十五年了!皇上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个贱人!皇上,她到底有什么好!叫您这样念念不忘!”

  “她没什么好,”唐献帝听见皇后这样咒骂苏锦绣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瞧起来是连看皇后一眼都懒得看,“可是她进了朕的心里,你没有。”

  皇后像是被人仰面击中,忽然就泪流满面,叫她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仰起头来拼命地想要憋回自己的泪却是怎么也收不住,一面流着泪一面笑着说道:“是啊,皇上爱她爱了一辈子,臣妾不过是个抢占了别人夫君的贱人,可是臣妾才是您的妻子,是您的皇后啊皇上!是臣妾为您生了一双儿女!是臣妾陪您过了这二十年!”

  “是啊,你为朕生的这一双好儿女。”唐献帝似乎是含着一点苦笑,完全像皇后一样歇斯底里,仍旧是轻声说道。

  可是唐献帝说的话明显戳到了皇后的痛处,她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笑着问了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臣妾这一双不受人待见的儿女?”

  “谁知道呢?”唐献帝吐出一口浊气,“朕连自己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办都不知道呢。”

  正当此时,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声音,“楚嫔娘娘,您不能进去,皇后娘娘正和皇上说话呢。”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弯了唇角说了句:“皇上既然约了佳人臣妾就不打扰了,只是臣妾还想嘱咐皇上一句,就算是再像,当年的那个人也回不来了。皇上还是莫要自欺欺人的好。”

  “朕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人可以代替她,劳皇后费心了,”唐献帝朝门外喊了一句,“叫楚嫔进来吧。”

  皇后狠狠地看了皇上一眼,转身便走,撞上走进来的庄楚楚时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待到庄楚楚给她行了礼,她也只不过是冷哼一声就径直离开了。

  庄楚楚觉得心中很是委屈,进了门给唐献帝行礼的时候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直到唐献帝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楚嫔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之后庄楚楚才收起了眼睛里的泪水,端端正正地给唐献帝行了个礼。

  “臣妾今日前来,是为了向陛下请罪,”庄楚楚跪下磕了个头,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唐献帝的目光,“臣妾是奉人之命来到陛下身边的,可是陛下对臣妾不薄,臣妾不想再昧着良心了。”

  唐献帝面上并没有多少动容,只问了一句:“哦?你是受谁指使?”

  “回皇上的话,”今日的事情庄楚楚也是有所耳闻,她早就受过了受李千昊的掌控,虽是李千昊许诺了她不少的好处,可李千昊是皇后的儿子,若是李千昊出了事,皇后就会受到牵连,若是自己也有机会做一把皇后,可比李千昊许诺的那些东西要好上许多,这点东西庄楚楚在心里算计得很清楚,“臣妾也是不想,可到底是为大殿下所胁迫,如今臣妾特意来向陛下请罪,还请陛下恕罪!”

  唐献帝懒懒地瞥了庄楚楚一眼,其实初见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虽这庄楚楚长得和苏锦绣有五分想象,可她身上没有苏锦绣半分的神韵,如今庄楚楚跪在他面前告发着自己的儿子却只让他觉得好笑,“既然说是请罪,何又来恕罪一说,你刚进宫的时候皇后就教过你这个道理,只可惜你到现在还是不懂,另外,既你说大皇子胁迫于你,却不知道他以何胁迫?据朕所知,你并无父母。”

  “臣妾……臣妾……”庄楚楚本以为唐献帝听完自己的话就会勃然大怒,却未曾想到他会问这些,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却是说不出话来。

  是啊,李千昊只不过是用利益来诱惑自己,所拿来胁迫自己的也不过是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要她怎么说?

  “够了,退下吧,”唐献帝实在是看够了这一天的闹剧,若不是看见了魏央,兴许他的心情要比现在坏上许多,他挥了挥手,对庄楚楚说了句,“你记住,就算大皇子有再多不是,他也是朕的儿子,朕可以罚他,可是不能随便由着人栽赃他,可能是朕给了你太多你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所以才叫你生出了这许多不该有的心思,从明日起,你便闭门思过吧。”

  这一日整个南唐皇宫里的确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宫内的探子也是尽力打探了消息,迅速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冀镡和沈万良。

  “如此咱们也可以放心了,”沈万良呼了一口气,“总算魏姑娘暂时是无事,依着我看,皇上怕真是发现了魏姑娘的身份。”

  冀镡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一半,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在勤王殿下也开始率兵归京了,想来没有几日了,央儿在宫里,应该也会安全些。”

  “李千昊纵使是逼宫,应该也不会殃及后宫,”沈万良想了想也说了句,“不过虽然李千昊已经和高将军结成联盟,二人却未必真的会逼宫。”

  冀镡挑了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微笑,他的嗓子已经彻底恢复,张口便是从前的清亮温和,“纪司马那边已经同意和咱们合作,条件无非就是救出纪婉清,李千昊是一定会逼宫的,他已经是忍无可忍,且这一年来他已经算是失去了全部的亲情,到时候索性就破釜沉舟,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可是……咱们还有一张牌,是李千昊不知道的。”

  “是啊……”沈万良点了点头,“巫先生所推算的日子,就是这几天了……”

  冀镡回到桌边坐下,翻找着案上的东西,“咱们截获的李千昊写给冀烨的信也该想法子送到唐献帝手上了,另外除了勤王手中的八千兵马,苏家也是派了五千人马过来,咱们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有八千,再加上纪司马以及朝中零碎的势力,咱们统共的人马大概是有……近三万兵马,李千昊手中除却高将军之外,也是还有别的势力,不过加起来应该也是不足两万人马,此次一战,咱们一定要一举成功。”

  “北汉已经是摇摇欲坠,”沈万良拿出之前探子写来的信,“冀烨太过小心眼,完全不能成为一个明君,所有的大臣都是提心吊胆地上朝,在朝堂之上也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一个不留意触了冀烨的霉头就遭了祸,这段时间冀烨的脾气是尤其地差,听说连宫中的妃嫔也是打杀了不少。完全不得民心,就等着你回去呢。”

  冀镡拿出一根笔来,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随意地画着,听见沈万良的话,他并没有丝毫动心,只说了句:“不知道寻着五弟了没有。”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沈万良眸子里忽然迸发出了光彩,从一堆的东西里翻找出了一封信来,“今天早晨传来的消息,当时正好秋棠来说魏姑娘的事情,咱们一着急我就忘了这件事情,刚刚你说我才想了起来,五殿下有消息了,他在西夏那边笼络了一番势力,还等着回国报仇呢,只可惜潇贵太妃已经疯了,不然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冀镡面上也是流露出了喜色,便是隔着面具也能看出来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便好了,有了五弟,咱们的事情进展得就会更顺利了,不知道咱们的人和五弟联系得怎么样了?”

  “若嬛在西夏,我已经和她说了这件事情,叫她帮着联系一下五殿下,到时候只要咱们的人去和五殿下联系上,五殿下一定会和咱们合作的,”沈万良说着面上也是不禁流露出喜色,嘴角也是慢慢上扬起来,“等到咱们解决了南唐的事情,说不定五殿下就已经在北汉等着咱们了。”

  冀镡走到窗口,推开了窗子,深呼吸了一下,感觉到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忽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轻快得就像是要飞起来一般,如今想来,在火海中的事情好像都是上辈子了。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这样结束了一生,再也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可是沈万良的人从暗道里进来,赶在大梁塌下之前将他拖入暗道,又丢了一具尸体在火海里,他在火海里吸入太多烟尘,也受了不少的伤,等到他养好了伤,李千昊已经带着央儿离开了北汉。

  他接管了从前冀家的势力,与沈万良一起发扬光大了言杀门,慢慢的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唯有想起魏央时才觉得这世上似乎还有一点阳光。

  沧海横流,朝政陵替,他全部的希望,不过是与子成玦。

  “对了,咱们还得防着李千昊起事,秋棠可以留在府上探测消息,巫姑娘最好还是接出来,”沈万良思索了一下,打断了冀镡的遐想,“到时候巫先生在宫中也可以给咱们提供不少的帮助,从前将巫姑娘放在李千昊那里是为了叫李千昊相信巫先生,现如今到了这般境地,咱们也不在乎会不会和李千昊翻脸了,便找人将巫姑娘接出来吧,也好叫巫先生没有后顾之忧。”

  冀镡点了点头,“恩,找个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一趟吧,咱们还是先别叫李千昊知道,帮了他这么久的言杀门,其实都是骗他的,我倒是很期待看见他脸上伴着绝望的惊讶。”

  “阿镡,你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沈万良皱了皱鼻子,从前冀镡是晋阳城里的冷情世子,虽是不苟言笑却待谁都是彬彬有礼,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坏。

  冀镡却只是轻声一笑,“负我者我亦负之,李千昊夺我妻害我命,这笔仇,可是要慢慢算。”

  沈万良与冀镡这里是无限阳光照亮了暗夜,李千昊那里却像是再也明亮不起来的永夜。

  唐献帝吩咐他再不许外出,可他怎么能束手待毙,纪司马那里算是彻彻底底地没了可能,还好还有高将军。李千昊虽是不能出府,可他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有人翻墙而入,在棠安院中不能成眠的秋棠似乎是听见了李千昊院子中的声响,可也不敢出门去看。

  “大殿下唤臣前来,所为何事?”高将军一进门就是想要行礼,却是被李千昊赶忙伸手扶住,展臂请他进去坐下。

  李千昊亲手给高将军倒了一杯茶,尔后才在他对面坐下,十指交叉握于身前,“高将军,我之前和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依臣看,殿下完全不需如此铤而走险,”高将军并没有喝李千昊递过来的茶,而是轻轻叩击着桌面,像是在想些什么,“不管是论嫡庶还是论长幼,殿下都该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何必急在这一时。”

  李千昊见高将军这般,心里也是知道高将军并不愿随着他造反,虽是心中有点急,面上却是不曾表露出来,“高将军从前与我母后母家甚是交好,在外人看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而我也是这样认为,虽高将军所言有理,可高将军这些年来也不是不知道,父皇心头最疼的可不一定是谁,现下勤王又越过我与二皇弟直接封了王,带了兵去往边关镇压流寇,若不是勤王在边关出了问题,说不定父皇此刻已经将他立为皇储了,高将军尽可好生考虑一下,我手中也是有几分兵权,朝中尚有几个大臣也是站在我这里,若是事成,高将军定然是我的开国功臣,来日里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高将军的。”

  高将军虽是手中有几分兵权,可是在这临安城里还真算不上什么顶有权势的人,从前高家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也曾出过震慑敌军二十年不敢进犯的大将军,可后来人丁稀薄,又无甚有才有志的子孙,待到传到高将军这里的时候,举高家也不过只有八千兵马,虽是高将军有心振兴家族,到底是没有机会。

  所谓末代红颜乱世英雄,若当真是想有一番大作为,在这和平年代自然是不行的,高将军也是空怀着一腔热血,眼看着就三十岁了,却还是没有什么作为。

  “高将军也是个热血男儿,想来也是想要打拼出一片天下的,”李千昊又往高将军的心里加了一把火,让他脑海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过来,“若是高将军肯的话,这南唐土地,便可称为高将军最好的舞台。”

  高将军显然是被李千昊说动了,其实不光是他想有一番抱负的原因,也恰如李千昊所言,在外人看来他高家本就和皇后母族以及大皇子绑在一起,便是他再不愿意,别人也会将他看成是大皇子一党的人,与其到时候直接被牵连,还不如直接揭竿陪着大皇子大干一场,不仅能增加几分胜算,到时候若当真是沦为了阶下囚,好歹自己也曾经奋斗过一次。

  “大殿下有何打算,尽可说给臣听,”高将军起身拱手,朗声说了句,“臣,万死不辞。”

  李千昊也是起身,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高将军的肩说了句:“有高将军这句话,我的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了。”

  二人正说到这里,又是有一个人敲了敲门,李千昊看了高将军一眼,小声问了句:“谁?”

  “大哥,是我。”门外传来的不是李千封的声音却又是谁的。

  李千昊赶忙开门将李千封迎了进来,笑着说了句:“四弟,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今天在皇宫里的事情,就赶忙避开府外的侍卫进来找了大哥,不知道大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有为弟能帮得上忙的,也是想要帮大哥一帮。”李千封看了一旁的高将军一眼,又对上了李千昊的眸子。

  李千昊与李千封也是早就结为了联盟,只是李千封的势力已经被打压得差不多了,李千昊也就是没想着还能用李千封来做什么。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有了李千封,几人进宫就会更容易一些。

  高将军和李千封细细地听了李千昊的打算,还时不时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三人又修改了一番,决定李千封和李千昊这几日寻个由头入宫,内穿戎装,假意争吵,先挟持了唐献帝,尔后高将军和李千昊里应外合,李千封去迷惑了大内侍卫,不许他们进入后宫,最后以不论长幼嫡庶的名义逼迫唐献帝撤了李千承的王位,要挟唐献帝退位。

  “可若是父皇坚决不肯呢,”李千封听了李千昊的打算,觉得这计划里似乎还有不少的漏洞,“父皇此生最恨别人要挟他,若他和咱们拼了个鱼死网破,怕就不好了。”

  李千昊听了李千封的话也是点了点头,“父皇就算是恨,若咱们拿来要挟他的东西是他所在乎的,他也是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就范,不如这样,四弟你先去后宫劫持了馨贵妃和淑妃……只可惜李千隽和李千钰并不受父皇的宠爱,不然咱们也可以……”

  李千昊的话忽然顿在了那里,高将军虽然是不明所以,可是李千封知道李千昊肯定是想到了那里去,为怕李千昊打消这个念头,李千封赶忙加了句:“千玟公主倒是甚受父皇的喜爱,若她肯陪大哥演这场戏……”

  若是从前的李千玟,一定是肯的,可现如今二人已经闹到了如今的局面,基本上已经是相逢不相识,依着李千玟的脾气断断是不可能再理李千昊,可是李千封说的对,唐献帝从前对李千玟有亏欠之情,若是自己能劫持了李千玟……一定会逼得唐献帝就范的。

  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有七情六欲,凭什么只要李千玟喜欢就算是个侍卫皇后也会叫自己帮他们俩,他才是嫡长子,他才是应该继承皇位的人,只要能爬到那里,就算是亲情破裂,又算什么呢……

  李千玟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从小就对她那么好,如今,也该是到了她来报答自己的时候了……

  “千玟那里,回头等我去问问,”李千昊虽是心中那样想,嘴上却是说着不一样的话,“到时候由我来劫持千玟,四弟你去后宫劫持了淑妃和馨贵妃,高将军你从宫外闯进来,咱们彻底将这皇宫闹翻天!”

  李千封将手重重地压在了李千昊的手上,说了句:“一切都听大哥的!”

  原本李千昊还想着自己被唐献帝勒令不许出府,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进宫,可巧言杀门就给他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李千昊送给元乾帝的那封信,被人送到了唐献帝那里,内里字字句句都是叫元乾帝想法子暗害了李千承,莫要给他再翻身的机会。李千昊的字迹唐献帝自然熟悉,那张纸的一笔一划都确确实实是李千昊的亲笔。

  手足相残,兄弟反目……巫俎的预言果真成真,照着这样看,一场杀戮果真是在所难免。

  唐献帝自然也知道这皇家之中并无真情实感,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狠心到了这份上,要伙同外人杀了自己的弟弟!

  且那书信中李千昊明确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他认为自己背弃礼仪,越过李千昊和李千钰直接封了李千承为王,是为不知礼,不守礼!

  堂堂天子,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斥责和暗算,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他恨不能杀了李千昊!

  方丞相那里的事情也查了出来,这么多年来方丞相可没少和李千昊勾结在一起做事,就算是做得再隐蔽再小心到底也是曾留下一个蛛丝马迹,更可况方丞相还是主动交待,陪着众人一起去寻,更是将这些年来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李千昊身上的罪名,当真是不小。

  大多数的罪名都是实情,言杀门更是有意添了不少,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真的还是真的,假的却也变成了真的,待到那写满了罪名的奏折呈到唐献帝面前的时候,唐献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若是李千昊此刻在自己面前,他恨不能抄起一旁的砚台直接砸到他头上,问问他的良心去了哪里,问问他的羞耻心去了哪里,问问他这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了哪里去!

  皇后身在后宫,唐献帝这里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知道李千昊又出了事情,便是想要前来求情,却是被殿门口的人拦着,那人行礼说了句:“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吩咐了,在他处置了大殿下之前,不能见您。”

  “皇上!”皇后心里知道唐献帝这下怕是真真寒了心,对李千昊彻底绝望,唐献帝有四个儿子,可她只有一个,唐献帝不肯见她,皇后没有法子,只好跪在了殿门外,朝殿中喊了一句,“臣妾甘愿为昊儿担下全部的罪责,还请皇上饶过昊儿这一回!看在臣妾陪伴了皇上二十年的份上,皇上饶过昊儿吧,皇上!臣妾甘愿后半生吃斋念佛再不理俗世,只求您饶过昊儿这一回!”

  任凭皇后在外面怎么苦寒,唐献帝都是不理,殿门外的太监劝了几句,却是被皇后挥臂甩开,也只好不再上前。

  虽然已经是快要十一月,可这大中午的太阳还是毒得很,皇后在这烈日下跪了三个时辰,唐献帝却还是没有开门来见她一眼,皇后也是不肯罢休,就昏昏沉沉地跪在那里,待到晚来起了风,又下了雨,皇后终究是耐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殿外的太监赶忙禀告了唐献帝,唐献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将皇后送回去,请个太医去瞧瞧,朕要往后宫走一趟,你们都不必跟着。”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许多遍,一晃就是十五年,他一直以为终有一日苏锦绣会住进这里,却不曾想到到头来她已离开世间多年,唯独剩他一个,还在痴痴等待,等待一个永远也不会到来的人。

  唐献帝伸手制止了门口小宫女的行礼,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魏央正在作画,挽起的皓腕上戴着一个碧绿的镯子,翠绿的光映进了唐献帝的眼里,忽然就硌疼了他的心。

  “民女见过皇上。”魏央偏头见唐献帝进了门来,赶忙行了礼道,那一湾碧色便掩在了魏央的袖子里,唐献帝的神色一黯,并未说什么,只是颔首叫她起身。

  魏央正在画的是一副水墨山河画,本是大好河山,右下角却是画了一支衰颓的荷花。

  “这倒是有意思?”唐献帝看着魏央的话,一股子熟悉就涌上来心头,从前苏锦绣也是这般,她说,这与颓败相衬,才能显出繁华。

  魏央浅浅一笑,说了句:“与颓败相衬,才能显出繁华,民女的母亲教给民女书画,民女也是师从了民女母亲的画风。”

  “你腕上的玉镯很好看,”唐献帝低头看了一眼魏央微微敛起的衣袖下露出了那一抹碧色,“花纹也很别致。”

  魏央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袖子垂下来,更好地叫唐献帝看见了自己腕上的镯子,“这也是民女母亲的东西,很奇怪,民女好像一直在和陛下说民女母亲的事情。”

  “可以给朕看一眼吗?”唐献帝伸出手去,这是从前他送给苏锦绣的镯子,那时候他们两个吵了架,他好不容易哄好了苏锦绣,苏锦绣窝在他怀里说,她会把这个镯子传给他们的孩子,一代一代,当成传家宝。

  苏家是个不一样的大家族,家中的男子甚少会纳妾,自小在苏家众人掌心中长大苏锦绣一直渴望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又或许不是渴望,她一直就笃定她应该拥有,那时候李慕也是真心想要将全部的爱都给苏锦绣的,可惜到后来,终究是君在高位不由心,苏锦绣能接受他的从前,接受不了他的未来。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敢去寻李潇潇,也不敢去寻苏锦绣,他一直以为,只要还没有找到,就还有一线希望。

  “陛下认识民女的母亲吧,”魏央抿唇一笑,看见唐献帝在手中把玩着那个镯子,轻声说了一句,“这里头的东西,已经被拿出来了。”

  唐献帝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那镯子一眼,问了句:“你母亲拿出来的?”

  “不,是母亲放进去的,”魏央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说实话,可她不想再在唐献帝面前撒谎了,“她在里面写‘吾常忆从前三月花雨,魏郎执笔,挥毫泼墨言,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唐献帝的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掏走了,他不知道原来苏锦绣早就爱上了别人,他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原来苏锦绣不光是人走了,心也走了。

  是啊,他给不了她她想要的,为什么不能放她走呢,当年他不曾去寻她,他任由她一个人回去,他凭什么叫她守着自己虚无缥缈的爱情呢……

  “陛下,是民女的亲生父亲吧。”魏央弯唇仰头,吐出的话更是叫唐献帝一惊。

  唐献帝下意识地捏紧了那镯子,问了句:“你都知道?”

  “当年之事民女并不知晓,只是稍稍了解了一点点,那镯子里的纸条是民女拿出来的,而旋开它的时候,镯子上写出来的两个字正好就是‘慕锦’,皇上的名讳是李慕,”魏央福了福身,“民女不过大胆一猜。”

  唐献帝随手拨弄着那镯子,打开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东西,醋瓶已经被魏央取出,自己原来放在里面的纸条也已经被苏锦绣取了出来换成了另外的一张。

  他和苏锦绣的全部过往,原来早就不在了。这么多年,整个世间怕也只有自己还记得当年之事了。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她美好而寂寞的夏天,终究是陪别人一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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