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便是有些寒,众人皆是酒足饭饱,元武帝便挥了袖子允众人回去歇下,自己也携着德妃往回走,转身时还下意识地看了李潇潇一眼。还是德妃驻足一笑,问了句:“不若潇妹妹一起走吧。”
李潇潇笑着摇了摇头,“不扰了姐姐和圣上的兴致,姐姐和圣上先行,妹妹跟上便是。”
德妃亦知李潇潇与元武帝同行也是尴尬,便点了点头同她笑了笑,算是应下。
见帝妃皆是起身离开,众大臣及其家眷赶忙起身恭送,见帝妃远去,也是纷纷同身边人告辞。
魏央牵着魏岚,同沈若嬛一起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冀镡便含着笑过来,同魏岚和沈若嬛都打了招呼,低头与魏央说了句:“我送你一送。”
“岚儿,你同我过来,姐姐有些悄悄话要与你说。”沈若嬛掩唇一笑,拉着魏岚的手往旁边走去。这一时间离席的人太多,沈若嬛和魏岚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冀镡护着魏央不叫她被人挤到,二人靠得极近,魏央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
人群拥挤,冀镡便护着魏央往人少的地方去,二人不知何时牵着手走离了人群,就这么晃悠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
冀镡咳了几声,有几分紧张地捏紧了魏央的手,仰头望着月亮说道:“今夜月光甚好……”
“恩……”魏央不知道冀镡为何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父王……”冀镡不知道为何又将话题从月亮转移到了他父皇身上去,魏央心想着,可能是久不见家人,看见月亮,便想起了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冀镡自然不知道魏央在想些什么,只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能过几日就要从边关回来了,届时……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魏央还在神游太空,下意识“恩”了一声,话刚出口便拐了个弯往上翘了一下,“恩?提……提亲?”
“你不欢喜?”冀镡没想到魏央是这般反应,好像兜头的热血被人以一盆冷水浇灭,只残留一点点余温。
魏央思索半晌,还是不知该说欢喜还是不欢喜,若说欢喜未免太不矜持了些,若说不欢喜,冀镡想必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好浇灭了他的热情,魏央索性就直接歪了头,对冀镡笑着说了句:“你说我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冀镡拉过魏央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怎么可能会不欢喜。”
魏央伏在冀镡胸口,半晌才抬头说了一句:“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声。”
“怎么样,”冀镡笑弯了眼睛,“有没有听清它在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魏央在冀镡胸口蹭了蹭,眉眼弯弯地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了句:“没有,我听见它说‘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都只对你一个人好,待你无二心,无杂念。’”
“好,”冀镡满眼宠溺,微笑只为魏央一人绽开,“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待你无……二心,无杂念。”
魏央一脸掩不住的笑容,伏在冀镡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满满都是幸福。冀镡摩挲着魏央如锦缎般光滑的长发,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只要此生此世和来生来世,我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不好吗,恩?”
最后一个“恩”字上挑的语气极为魅惑,魏央忍不住心跳了一下,趴在冀镡胸口听着自己的声音与冀镡胸腔的共鸣,“你这么好的人,我拥有一辈子就已经很幸福,可是我很贪心,想多留你一辈子,就多留一辈子……还希望上苍给我两世好姻缘。”
冀镡听着魏央的话,忽然心中起了几分酸涩,这样好的魏央,叫他怎么舍得辜负。
冀璟将魏央的头又按压着靠近了自己的胸膛几分,说了句:“央儿,我们的姻缘不由天定,我会好好待你,永生永世。”
魏央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不远处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魏央放心不下魏成光和魏岚并沈若嬛,赶忙拉着冀镡往那边去。
结果却是人群慌乱,隐约可在嘈杂声中听见几声尖叫,模模糊糊是“刺客”二字。刺客?魏央和冀镡交换了一下眼神,这皇家猎宴是大事,各层官员也是将此处查了又查,各个关口都有重兵把守,怎么会进来刺客……
冀镡护着魏央,同时也是时刻注意着,生怕从哪里窜出一个刺客来。
魏央心里放心不下那几人,赶忙拉着冀镡往回走,奈何人潮拥挤,根本就是半步也动弹不得。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保护皇上!”
魏央心中一颤,拉着冀镡的手松了松说了句:“你且去,我去找父亲他们。”
“你跟着我,”冀镡放心不下,此时四周皆是人,万一从哪窜出支冷箭,伤了魏央可怎么好。
不远处的打斗声已经愈来愈清晰,各家小姐和夫人已经捂着耳朵尖叫,震得人耳膜生疼,几个武将努力想要维持现场秩序,又要保护元武帝和妃嫔以及一众文官和家眷,也是分身乏术。
冀镡带着魏央挤出人群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沈若嬛和魏岚以及厉繁三人,想着厉繁武艺颇精于此时护住魏央几人不算甚难,冀镡便将魏央往她三人处一推,说了句:“你在这好好待着。”话音刚落冀镡便翻身上前,踩着一个黑衣人的头旋入人群中间,就势低头捏了那黑衣人的手腕,取了他手中之剑便刺入了想要自身后偷袭苏晋的黑衣人后心口。
苏晋则是一柄手刀翻手之间便刺入了刚刚那个被冀镡夺了剑的黑衣人心口。
冀镡与苏晋背对背,眯着眼睛环视了周围,对方来势汹汹,一看便是早有准备,且一个个都是武功不弱,怕是元武帝这边的人占不了多少便宜。
对方分成几波,主要势力在这里围成一团攻击元武帝和德妃及李潇潇,另外两波则分别攻击文官和家眷。武将和侍卫们被人群冲开,互相联系不上,眼见着就落了下风。
元武帝护着德妃和李潇潇处于人群中间,外围则是几个武将和苏晋冀镡等公子在抵挡,三四个黑衣人同时缠着厉将军,冷不防旁边一个已经被苏晋刺了一刀的刺客反手将原本想要攻击苏晋的刀朝厉将军心窝插去,厉将军偏身一躲,奈何敌军众多,仍旧是被刺中了肩胛骨,将防守圈撕出一个口子来。
于月光之下反射着清冷之光的刀如同含着嗜血的笑容,破风而来,直往元武帝身上砍去,李潇潇一声尖叫,来不及多想便是冲上前去挡在了元武帝身前,元武帝反手一抱,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却将后背正对着刺客。
眼见着那刀就要插到元武帝心口,苏晋来不及多想,一个旋身过去硬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刀,迅猛的来势震得苏晋拿刀的手一阵发麻,不过好歹是救了元武帝一命,那刀只在元武帝身上划了道不算深的口子。
谁知苏晋这上前一救,原本与他缠斗的几个黑衣人都顺势拥了进来,一时间众人一面要护着元武帝,一面还要与刺客缠斗,眼见着是应接不暇。
厉繁瞧着厉将军和苏晋都受了伤,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便是伸手劈翻了几个黑衣人,借势跃到了厉将军旁边,一面砍杀一面回头问了句:“爹,您没事吧。”
“无事,”厉将军到底是厮杀疆场多年的大将,便是肩上有伤也丝毫不能减缓他出刀的速度,“你自己小心。”
厉繁点了点头,借着她身材娇小的优点于厉将军与苏晋之间快速游走,帮他二人解决一些黑衣人。
苏晋刚刚救元武帝时一时不察被身后的黑衣人钻了空子砍中了右臂,出手的速度越来越慢,冀镡担心苏晋也放心不下魏央,回头瞧了一眼魏央不知被人群挤到了什么地方,心下一阵慌乱,猛地弯腰,差点被劈头而来的寒刀刺中。
苏晋见冀镡有难,赶忙出手来救,谁知对方竟然还有弓箭手,破风而来的箭唰地一声破风而来,厉繁怒吼一声,一把大刀横面迎上,将那支箭顺势打回,在空中飞了近十米方才落地。
箭雨密集,众人应接不暇,元武帝护着德妃和李潇潇也是差点身中冷箭,冀镡飞身去救,却忽然听得身边一声尖叫,李潇潇的眼睛因惊恐而放大,冀镡挑了那些朝元武帝飞去的箭,尚未回头就已经听见了一支利箭乘风而来的声音,“噗”地一声钻入肉体,却是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
冀镡心中一慌,赶忙回头去看,却见着不知何时魏央站在了他身后,笑容满脸地望着他。
“央儿!”冀镡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挥刀砍了身边数个黑衣人,不再管破风而来的冷箭。
冀镡伸手捞住了魏央,阻止了她身子软下去的动作,魏央想要对冀镡笑一笑说自己没事,却发现任她努力却是发不出声音,她低头去看,原来自己胸前流了好多血,沾了冀镡一身。冀镡瞪红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魏央抬手想要去抚他的脸,却只抬了抬手便没了力气,张了张嘴说了句:“你别慌,我不疼……”
苏晋和厉繁也甚是担忧魏央的伤势,只是冀镡抱着魏央便没有反击之力,只能靠他们几人继续抵抗进攻,好在黑衣人这边的势力也慢慢弱了下去。魏央伸手扯了扯冀镡的袖子,想要朝他笑一笑,却是一个恍惚眼前一黑,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冀镡只觉得胸中仿佛被谁挖走了一段,空荡荡得被风一吹火辣辣得疼,冀镡怒吼一声,右臂抱住魏央,左臂持刀恣意挥杀,偏身躲闪不肯叫魏央再受一点伤,自己却身受数刀而不知觉。
此次刺杀终于以元武帝这边胜利而告终,双方皆是死伤惨重,黑衣人的尸体倒了一地,北汉这边也是死了二十余侍卫,还有五个四品以上的文官和三个官员家眷。
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一时间众人皆没有了猎宴的心思,只等着元武帝将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除却有亲人亡故的大臣被允了归京以外,其余官员和家眷皆是被勒令留滞此地,不准擅离。
苏晋受伤不重,只包扎了一番便又是生龙活虎,冀镡在厮杀结束之时也是轰然倒地,抱住魏央的那只胳膊却仍旧是分毫都不肯松动。
元武帝下令彻查此事,将相关之人收押起来自己一个一个审问,自此事之后李潇潇与元武帝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见着元武帝日日夜夜地审问犯人,李潇潇心中不放心也曾遣了人去送过些膳食和糕点,最后干脆就自己前去,一面同元武帝说着自己的看法,一面给他按着太阳穴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这些黑衣人看起来穿着和配饰都不像北汉中人,且瞧着身手和来势都不像普通贵族能养得起的杀手。元武帝自然而然便怀疑到了西夏和南唐的头上。李千玟和李千昊并未随着众人上山,本等着猎宴开始之日直接前来,谁料出了这档子事,元武帝吩咐人去晋阳通报二人一声,叫其不必前来。幸好派去的人在半路上截住了二人的车骑,将山上之事同二人简略说了,李千昊便点了点头,说是若元武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一定尽力配合。
瞧着李千昊与李千玟如此坦荡的样子倒是不像,不过元武帝照样没有放松神经,毕竟人心隔肚皮,皇室中人,最是会伪装。
谁料那日收拾尸体的侍卫竟然偶然扯掉了一个黑衣人的衣裳,在他胸膛处发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胎记,正疑惑胎记为何会长在此处,细细一看却是一个九尾狐纹身。
九尾狐是西夏皇族的图腾,从前大越朝统治整个大陆,将西夏一族划分与后山氏后人管辖,后山氏始祖女娇,传说是九尾狐化身,故而整个西夏都是将九尾狐奉为神灵。后来大越动荡,西夏独立,更是将九尾狐作为自己国家的图腾。
元武帝大怒,下令彻查,果然所有黑衣人的身上都发现了各种隐蔽的九尾狐的纹身,便连唯一抓住的活口,咬死了不招也在被扯掉衣裳于肩胛骨处发现一个九尾狐纹身时慌了神。
如此看来,此次来的黑衣人多半是西夏皇族中人豢养的杀手,再不济,也是西夏国中鼎盛的贵族出的手。
自元武帝登基,与西夏和亲,将西夏公主乌和宛玉一举封为贵妃,多年圣宠优渥之后,西夏与北汉多年不曾再起战事,此时起了这么一档子事,北汉国力也是不弱,元武帝自然是勃然大怒,几乎要率领三军一举攻进西夏。
只是两国不可随意起战事,元武帝懂的道理西夏皇帝自然也懂,故而元武帝直接唤了玉贵妃前来,想要问问西夏突如其来派杀手入境,却是为了何事。
等待玉贵妃前来的过程中,元武帝又将此事想了一番,只记得李潇潇以身挡箭,差点死在他面前,元武帝不想承认,可是心中却是有个疑影,难道这些人,当真是冲着李潇潇而来……
不对,若只是为了李潇潇,何苦用这么大的阵仗……元武帝这样想着,可是西夏更没有杀了自己的原因,除非玉贵妃对自己由爱生恨……
元武帝细想起来便是觉得有几分对不住玉贵妃,尤其是与李潇潇独处时,他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元武帝有时也不能理解,自己恨了玉贵妃这么多年,每日忍辱负重与她假装恩爱,待到这时候,居然起了几分愧疚之情。
玉贵妃那双怨恨和委屈的眼睛总在他眼前一遍遍回现,心中突然涌上来的三分歉意几乎要将他终于和李潇潇重归于好的七分喜悦一点点地蚕食掉。
待到玉贵妃进了门来,以蔑视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元武帝时,元武帝那三分歉意就倏尔偃旗息鼓,只恨不能亲手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玉贵妃给元武帝屈身行了礼,眼睛一瞟说了句:“怎么今日皇上没叫潇贵妃陪着,怕臣妾瞧见了,心生怨恨?”
“朕做事还由不得你置喙,”元武帝最恨玉贵妃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从前她仗着西夏国力雄厚,不许自己踏入竹馆居一步,后来她又逼着自己将冀煜送往边关,数年不得相见一面,现在她居然还是这副样子,可见是本性难移,“莫说你只是一个贵妃,你便是皇后,朕也能废了你!”
玉贵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纵使心头滴血,面上却是半分不肯认怂,她坚守着自己作为西夏公主和北汉贵妃最后的底线,她是西夏最尊贵的公主,也是从前北汉后宫第一人,她便是倒下,面上也是要含着尊贵的笑容的。玉贵妃缓缓说道:“皇上何必将话说得这般清楚不留情面,难道臣妾还不知道皇上的想法?皇上莫说是叫臣妾做什么皇后了,怕是连这个贵妃之位都想褫夺了去吧,好在贵妃之位有两个,若是当年皇上做戏做得再投入一些,怕是臣妾早就退位让贤了,只是臣妾不知道,皇上既然等了这么多年,何苦还要将皇贵妃之位给德妃。”
元武帝没想到玉贵妃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唤她前来的目的,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臣妾忘了,”玉贵妃又是一笑,“皇上怕是把皇后之位留着给李潇潇呢吧……也为难皇上苦了这么多年,日日看着臣妾这张令人厌烦的脸,不能将自己的心上人拥入怀中好生疼爱一番,皇上现在坐稳了皇位,自然不必再看我们西夏的脸色……早早将李潇潇立为皇后便是。”
元武帝听了玉贵妃的话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下,“你还好意思说西夏,我且问你,前几日的刺杀一事,可与你有关?”
玉贵妃张了张唇刚想否认,又是咧唇一笑,眉眼之间姿韵依旧动人,却是不见昔日温情,“臣妾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若是皇上想给臣妾安个罪名,总该叫臣妾清楚才好。”
“罪名?”元武帝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前几日的刺客事件,想必爱妃也听说了,朕也受了伤,潇妃差点命丧当场,镇南世子也还在昏迷之中。朕想彻查此事,可是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西夏的头上,关于此事,爱妃可要给朕一个交待?”
玉贵妃听言也是一愣,心中却起了万分涟漪。她只想着,原来元武帝想要给自己安一个罪名居然想到了这种程度,不惜和西夏翻了脸,也要将自己拉下水,好叫李潇潇宽心一些。
不过是个皇后之位,自己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遇不见是错过,遇见了过错,自己什么事情都想要个结果,到头来,还不是把一切都割舍。心灰意冷,若真能心灰意冷,何苦此时心中酸涩,为何恨不能将心抓出来揉碎在元武帝眼前,叫他亲眼看看自己这一腔真心,是怎么错付与他才好?
玉贵妃深呼吸一口气,不叫已经涌了上来的眼泪夺眶而出,眨了眨眼睛,忍住心中酸涩,“皇上是怀疑臣妾母国派人,为臣妾报私仇?”
“由不得朕不这么想,”元武帝的食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一阵沉闷地叫人喘不上气来的声响,“那些刺客的身上都查出了九尾狐的刺身,虽是隐蔽,但是朕找人细细看了,绝不是才刺上去的新纹身。”
玉贵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元武帝说的话很是认同,半晌才说了句:“皇上猜的很正确,只是臣妾想同皇上说的是,这刺客都是臣妾自小豢养,从西夏带了过来的,与西夏皇族无关,臣妾只是看李潇潇不顺眼。”
“你当真?”元武帝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玉贵妃,仿佛希望她赶快否认自己刚刚说出的话。
也许从心底里,他还是不相信这个自己宠了多年的女子,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说到底,他不信她会害他,如她所说,她爱了他一辈子,她怎么舍得……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怎么敢认下这么大的事情!杀夫弑君,她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
玉贵妃瞧见元武帝这般样子,料想他是气极,想来也是,到底是他爱了一辈子,疼了一辈子的女人,就这么差点为他挡箭而死,怎么可能不心疼,不愤怒。
“是,”玉贵妃不知道自己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勇气,就这么直直地迎上元武帝通红的眸子,坚定地说了句,“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要杀要剐,还请皇上决断。”
元武帝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了,虽然面上冷峻,心里却有一个软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朕不信,这数十人,你怎么可能带到北汉这么多年却不被发现。”
“臣妾自然有办法,”玉贵妃以为元武帝是要将罪名推到西夏的身上,赶忙出言认下,“皇上不了解臣妾的地方还多着呢,比如说……皇上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臣妾爱了皇上这么多年,也舍得对皇上您下此毒手吧。”
“乌和宛玉!”元武帝瞪大了眼睛,瞧着已经是气极,“你不要太过分,朕是看在多年情分上才不与你计较,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
“臣妾说了,要杀要剐,悉听皇上决断。”玉贵妃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个头,俨然是认罪伏法的样子。
“好、好、好,”元武帝连说三个好字,朝门外怒吼了一声,“来人!”
“皇上。”门口的首领太监打了帘子进来,打了个千儿站在一旁等着元武帝的吩咐。
元武帝看着一脸坚持的玉贵妃,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传朕的旨意,乌和宛玉,不贤不德,以下犯上,枉为妃首,着将其为良人,回宫后禁足一年,无诏不得出!等朕将此事查个清楚,另行发落!”
连降五级,后宫中还鲜少有这样的事情,玉良人在一句话的功夫中便沦为了后宫中极为低等的妃嫔,可她却是面上丝毫不动声色,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多谢皇上恩典,臣妾先行告退。”
元武帝不再说话,只恨恨地瞧着玉良人的面庞,可是玉良人不再抬头看他一眼,直至转身出了帐篷,待到无人处才落下泪来。
她不舍得,她不能叫元武帝与西夏交恶,他刚刚将北汉治理得这样繁华这样好,若是两国交战,纵然西夏盛大不如往日,到底也会削弱北汉不少的力量,到时若是南唐借机入侵……她不忍叫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她爱了他一辈子啊……玉良人仰起头来,任凭泪水斑驳了自己面上红妆。
玉良人,玉良人,若你真是我良人,便是只为良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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