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声,寒雪默默。
遍布横尸的函谷关外,寒鸦声声,惊乱廖星。缺月靡靡,愈发将满地白雪,映衬得瘆人而白。
突然之间,函谷关外,一声狼嗷响彻夜空,径直把蚀腐成性的寒鸦,惊得振翅而逃。
城楼之上,满腹忧虑的淳天凝眉举目,借着一地雪光,看清了来者。
只见,残雪之中,尸骨之上,赫然立着一袭妖媚的暗红,手掌之中,缓缓玩味的两颗金光闪闪的万岁子,依旧神秘如昨,径直将淳天耀目而痛。
“北辽墨月!?”
淳天冷眸愤然,径直张弓搭箭,不由分说朝着那一袭暗红,便是一箭穿心而去。
墨月冷冷一笑,缓动万岁,不过须臾,两道金光便骤然缠上那飞面而来的长箭,待得墨月灵动手腕,那长箭便在陡然之间,调转了方向,径直朝着淳天折射而回。
淳天瞬目生威,一把握紧那飞来长箭,怒然道:
“无耻鞑虏,竟然还敢前来送死!”
墨月闻声,自是不怒,只是挑眉一笑,便是一声揶揄:
“想来,你定然便是那位,有眼无珠的淳敬义!不过,细细想来,端的怪不得你!莫说是你,便是我这个日日睡在她枕边的交心人,有时候也难免被她的古灵精怪迷心而惑呢!”
淳天羞愤交加,愈发怒然:
“墨月,你这个奴颜媚骨的北辽鞑虏!让一个女人来替你谋乱天下,当真是恬不知耻!”
墨月闻声大笑:
“敬义老弟,看来你当真不懂女人!女人一旦认真,端的要比男人还可怕!”
淳天见他厚颜无耻,正要喝令众人发难墨月,墨月却陡然间扬眉摆手:
“罢了!我自不与你周旋!淳大人,墨月此番前来,不为国事,不为社稷,乃是因私走访南川,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在下!”
言罢,煞有介事的深深便是一躬:
“墨月在此为北辽太子妃向敬义老弟陪个不是!还望大人海涵!”
淳天闻声,又是一惊:
“太子妃?!”
墨月见他惊讶之中满含郁怒,一时间愈发不解:
“怎么?难道敬义兄不知,我早已将她纳妃入宫?她早已是我墨月的结发之妻!”
此言不说还好,一语言罢,尚未回过神,便听得淳天骤然怒喝:
“放箭!”
墨月尚未来得及回过神,早有几名潜伏已久的狮虎士卒,趁着那一阵箭雨之势,飞网而下,径直将明光墨月一网而扣……
……
一阵箭雨猖狂,几番凝眉沉吟。
那躲在关外一处隐蔽之所的阆祉轩,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场较量,正要飞步上前,忽然间,只听函谷关外不远处,一名探子满心欣喜的急急通传:
“快去禀告大人!伏虎将军回来了!”
阆祉轩闻声凝眉,不觉心惊,正要举步上前,但见得关口城楼之上的淳天,早已飞奔而下,径直朝着那高居马上的银甲覆面之人,欣喜躬身:
“王爷,属下知道,便是天下人负了南川,您也不会投敌叛国!”
“不愧是本王的忠义侍卫!想来便是天下人误会了我,敬义也不会对我有半分质疑!”
面覆银甲之人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淳天缓步而去。
阆祉轩满心疑惑,惊眸而望,却陡然间发现,那佯作感叹躬身垂首,探向淳天之人的袖口处,赫然露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
阆祉轩一阵心惊,下一刻,不待淳天回过神,已然飞石朝着那银甲之人的头部,猛地掷去。
只是无奈,那一石虽是力道刚劲,却依旧没有将那银甲覆面之人,一击毙命。尚未回过神的淳天一见那银甲踉跄,径直猛然跨步上前,一把将他搀住,下一刻不待阆祉轩现身上前,便骤然发出一声喝令:
“保护将军!”
却不料此言一出,那被自己搀扶之人,却陡然间拔剑猖狂,一把插入了淳天的丹田。
“你……”
淳天怒然而惊,而那刚刚被网罗上城楼的墨月公子,却在一霎时转眸一笑,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长叹:
“洱云岛主,伏虎长胜,你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淳天忍痛运力,一把将那面前之人的银甲猛地摘下,待看清了那人的容颜,一霎时怒然悲声,径直拔出腰间软箭,一把缠上了那人的脖颈。
一众军卒惊愣,待得回过神,径直拔剑上前,齐齐插进了那银甲之人的身躯。
那前来通传的小卒,一见此状,登时傻了眼,待得回过神,急忙转身,拔腿就要逃跑!
淳天忍痛,厉喝一声:
“站住!”
那小卒闻声,霎时两股战战,下一刻不待淳天上前,便陡然回头,径直对着淳天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那璃洛派人抓了我全家老***我如此!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道错了!求您一定放过小人!”
淳天气怒交加,径直上前,飞出软剑缠上他的脖颈:
“说!璃洛还有什么阴谋!”
那小卒惊心抬眸:
“我要是说了,大人可否饶我一命!”
“讲!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大人……那璃洛猜到大人定会生疑,是以亲自带手下去见了已然投投敌的伏虎将军……小人看得清晰,那人当真跟伏虎将军长得一模一样……小人一见将军既已投敌,是以便……”
淳天软箭一紧:
“那投敌之人,断然不会是将军,即便是长得一模一样,也一定是那东楚巫蛊的嫁祸手段!”
“大人饶命……小人不知孰真孰假……但那璃洛却说,大人一心愚忠,定然不会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便找来了无数的替身,个个戴上与将军一模一样的盔甲,说是……说是要每日都给大人您送一个‘货真价实’的将军来……”
此言一出,淳天登时怒火冲天。
只是缠绕在那人脖颈之上的软剑,却迟迟没有运力夺命。
片刻之后,淳天怒喝一声,收剑转身,冷冷道:
“你走吧!自此之后,再不要说自己是狮虎军的人!阆家狮虎绝对容不下叛徒!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
那人闻声急忙连连道谢,却不料刚一转身就要逃跑,一支长箭便呼啸而来,不由分说的插在了他的心头。
“你……”
淳天怒然抬眸,径直望着那罗网缠身的墨月。
墨月妖媚的双眸,流波生彩,若无其事的盘动着手中万岁,幽幽道:
“欲夺天下,怎可有半点妇人之仁?伏虎长胜若是在此,也定然会夺了他的命!更何况,若不杀鸡儆猴,璃洛怎么知道敬义老弟,宁死不屈的胆魄雄心!”
淳天闻声无语,只是一心悲痛的径直垂首,待得一番沉吟,下一刻,缓缓抬眸,无比威严的高声喝令:
“传令下去!三军戒备!再有胆敢冒充伏虎长胜,祸乱我军心者,定斩不饶!”
“是!”
……
阆祉轩闻声锁眉,正兀自垂首沉吟,忽然间只觉腿上被人轻轻推了一把,阆祉轩猛然扭头:
“是你?!”
“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幽州伏虎,我有办法帮你!”
……
函谷关处,惊魂未定。
燕尾关内,鱼游鼎沸。
凤麟染血的战甲来不及脱下,便又是一声怒然:
“你胡说!她是羽儿,她一定是我的羽儿!”
镣铐加身的厉择恩,长叹一声,幽幽道:
“凤将其实比我们更清楚!如今被那东楚太子囚在燕尾之人,龙非龙,凤非凤!凤羽真正的千金,怕是早就已然……”
“你住口!”
凤麟怒然回首,猛然运力,一把将厉择恩一拳打倒在地。
官则鸣义愤满腔,无奈手脚被束,待得一番无畏的挣扎后,径直怒然道:
“凤麟,你这个蠢货!你个懦夫!你不敢面对现实,却只知道对我一心忠勇的南川狮虎发狠!凤羽她早就死了!”
“我让你住口!羽儿她绝对不会死!”
凤麟义愤填膺,猛然转身,一把掐在了官则鸣的脖颈。
厉择恩挣扎起身,忍痛急声:
“凤将三思!那红衣女子手持坤弗旧物,助东楚紫莹通关函谷,后又亲自现身函谷,斗破九宫!想来绝非常人!凤将怎可仅凭一张容颜,便认定她便是自己的女儿?那东楚紫莹诡计多端,正是靠着幻容散蒙蔽了函谷守关,难保如今对凤将,不会故技重施!”
凤麟闻声,不由得缓缓松了掌下力道,待得一番痛心回忆,不由得跌步踉跄:
“怪不得!怪不得,羽儿变得如此冷漠,怪不得,她至今不愿与我单独相见!怪不得,到现在,我都没能听她亲口唤我一声父亲!难道,难道,她真的不是羽儿?那……我的羽儿,她在哪儿?她现在在哪儿?……”
厉择恩欲语还休,终是化作一声长叹,接下来便是无声的沉默。
凤麟心念一转,下一刻,不由得颓然坐地:
“难道羽儿她当真已经……”
厉择恩晃动着一身铿锵,缓步到了凤麟身侧:
“凤将军,您一世忠义,万万不可再次紧要关头,失了理智!凤羽姑娘生死未卜,却端的还有一线生机;但如若你我任由那璃洛,用假伏虎来要挟狮虎军,那南川从此,便再无光明可言!”
话音刚落,不待凤麟回话,只听得囚牢之外,陡然间发出声声喧哗。
一声铜杖杵地而震,紧接着鸾奕涵一如既往的绝冷之声,赫然响起:
“让开!我要见凤麟!”
璃洛紧锁双眉,一脸郁愤:
“时机不宜!还请君上莫要为难于我!”
璃洛身侧的紫莹,也附和应声,急急而言:
“君上,您不远千里,到得燕尾关,难道就只为了寻那凤麟责难旧仇?难道,难道您当真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您难道看不到吗?如今他为了东楚,已经生生失去了一条臂膀……”
鸾奕涵闻声瞬目,须臾转首便是一声不屑的冷笑:
“失去一条臂膀,算得了什么?他若还是如此冥顽不化,一意孤行,到时候失去得何止是一条臂膀!”
璃洛的心,在闻得此声绝情的批判之后,一霎时如坠冰窟。
面容之上的阴冷,随着内心深处的阵阵疼痛,一霎时层层覆面,径直冰冻了自己一息尚存的期盼。
鸾奕涵见状,登时挑眉不屑:
“怎么?你不服!那好,我问你,你只知道紫莹设计引兵出辽南下,助你谋夺南川,你可知道,眼下范阳城外,居庸关处,北辽早已埋下了十万大军,只待你自以为是的和那狮虎军两败俱伤,便一举攻关,将你生擒,由此坐收渔翁之利;
你只知道,西戎太子为了图破能颠覆天下的机关,而自困南川;但你可听闻,凤麟早已和西戎定国候暗中定下了契约,只等你这个自负自大的东楚太子,自投罗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璃洛满腔怒然化作两目凶残,下一刻径直抬手,啪的一声狠狠甩在紫莹的脸上:
“无用的废物!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早就搞定了那北辽狼主!”
紫莹忍痛含唇,兀自不言。
恰在这时,一名小卒急急来报:
“不好了!卿蕊姑娘暗夜疾行,御马出关,还说,还说,让太子您早日撤回东楚,如若不然,必定会,会葬身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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