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山崩,水火交融,天地之间一派前所未有的混乱惊骇。
那看上去坚实如墙的丈尺白雪,一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川流民,在这番山摇地动的灾劫面前,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
罹难多灾的天华大地,在骇人心魄的震动声中,生生撕裂出千万条巨大的沟壑,一如那千疮百孔的垂死老者,满心惊慌却又无奈反抗的被人在荒凉的身躯上,刺骨破肉般刀刀而割。
股股炙热的岩浆,犹如那传说中挣脱了锁链的地狱火龙,争先恐后的的从那地底深处,嚣张着气焰,腾空而上,待得一番张牙舞爪,便是一番肆无忌惮的兜头而下,径直将那惊慌无措的四散流民,覆灭成凄惨而焚的枯骨火灰。
这一侧,烈焰如魔,噬雪而燃,不过须臾便化雪成洪,无情的汹涌四下;
那一边,江流震颤,破冰怒然,只是刹那便翻江倒海,决绝的流溢八方;
多灾多难的南川天华,似是在一刹那间,无可奈何的演变成一处人间炼狱。
函谷关,城楼上,追悔莫及的淳天,来不及对着城楼之下,单枪匹马一身飒然的媚无颜发出一声言语,整个人便身不由己的四下摇摆。
“媚姑娘,你怎么才来?!你当真是害苦了我和王爷?!”
惊马疾鸣的媚无颜,凝眉而怒,待得一番飞速的察观,下一刻不由分说的点足飞身,不过须臾便上了城楼。
不等淳天开口,媚无颜便一脸怒然的一把揪住了淳天的衣襟,含恨骂道:
“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老娘怎么可能是那东楚狐媚子!别人若是认错了人,或许有情可原,万万想不到你淳天也有盲心而乱的一天!”
那一边,捶胸顿足的官则鸣,强行撑住身躯,狠狠一拳打在了身侧的城墙上,咬牙切齿道:
“东楚紫莹!你若敢乱我南川,总有一日,我定要将你们东楚连根拔除!”
媚无颜凝眉冷哼:“你若只知道在这里废话,哪里还有机会将东楚连根铲除,且等着那东楚巫蛊给你们送葬吧!”
言罢,一把将淳天踢在一旁,正要飞身入关,淳天又是一声急促叮咛:
“大夫人,不可!那紫莹人多势众,你区区一人,断然不可贸然行事!”
媚无颜听得那一声“大夫人”,一霎时顿足而愣,湿红了眼眶。
恰在这时,一名小卒惊慌跌步,疾声上前:
“报!报告淳大人,官将军!厉将暗中率三千兵卒,将那假扮成媚夫人的东楚紫莹,和那3万北辽军,设计困在了燕尾关!如今那三万北辽军,闯关不得,便趁着这天灾震壑,在燕尾关内乱杀无辜,企图强行破关!厉将特命属下前来函谷,请求支援!再三叮嘱,一定不能让那紫莹破入天华!”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满腔义愤:
“好!还好厉老早有防备!哼,我这就率兵前去!不亲手宰了那东楚蛊子,我官则鸣誓不为人!”
一声令下方歇,万马奔腾已始。
媚无颜转眸而思,须臾转身凝眉,对着那一脸懊悔的淳天言道:
“再给你一个机会!守好函谷关,且不可再让别有用心之人,欲盖弥彰的出关为祸!”
淳天不解抬眸:
“大夫人何出此言?难道……”
媚无颜冷笑一声,转身回眸,望着那燕尾关的方向,幽幽道:
“你放心!紫莹他入不了天华,但璃洛却不一定出不了天华!如今南川通往东楚的各个关卡,我已然派了亲信,严防死守!那东楚主仆若是想要出川归楚,怕是最终还会选择函谷关!”
淳天闻声怒然,不由得义愤填膺:
“好!璃洛若敢自投罗网,我定然让他有去无回!如若不然,我就不是淳敬义!”
媚无颜凝眉摇头:
“怕只怕,你终归不是那主仆的对手!”
淳天疾步上前:
“大夫人放心!淳天对天起誓,此番若再有任何闪失,这条命……”
“你这条命还是留着守护王爷的好!”
不待淳天言罢,媚无颜径直扬手打断他的话,随即头也不回,一把甩出一方精致的琉璃方瓶,下一刻,径直飞身,入关而去。
“紫莹心狠手辣,你且留着这保命的解药,和她来一场输死搏斗吧!淳天,千万别让大夫人我,再次失望!”
……
苍生徒乱水火,霎时惊乱了那宫阙断垣内的忠诚守井人!
只是欧阳宇来不及定神,周遭的乱石便陡然间着魔一般,从四面八方飞旋而来,不由分说的朝着身侧的枯井飞填而下。
欧阳宇一惊,急忙拔剑,一番四下阻拦。
碎石飞散,惊慌而坠。
欧阳宇疾步上前,尚未来得及探首而望。忽然间只听一声惊鸣,欧阳宇顿足警惕,下一刻,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一只周身雪白的闪电貂,转瞬之间飞出井口。
欧阳宇一愣,下一刻再次凝眉。
“救救我们……咳咳……”
一声急切的哀求,听起来甚是凄惨,那刚刚飞身而出的闪电貂,此刻也甚是急切的绕着那井边,一番焦躁的来回蹦跳。
欧阳宇警惕上前,垂眸而观,只见井底之下,赫然站着两名蓬头垢面的孩童。
烟尘四荡,咳声连连。
苏茗安借着那井口不甚明亮的日光,看清了欧阳宇的脸,下一刻,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疾声而求:
“侍郎大人,快救我们!”
……
飞身入井,满心惊疑。
待得立定,不觉又是一番震骇。
幽深曲折的暗道之中,满满充盈着怪异的硫火的气息。股股热浪,不断的从一眼望不到端头的暗道深处,波延而来。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禅宫苑的枯井里?!”
苏茗安一把抓住欧阳宇的手,连连摇头,急急恳求:
“欧阳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之地!求您,求您快救我们上去!”
欧阳宇闻声锁眉,旋即不由分说的抱起两个孩童,正要飞身出井,却不料刚一运力,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阵阴寒,紧接着右腿之上,霎时传来一掌刺骨冰寒。
欧阳宇心惊,霎时咬牙运力,一把将左手环抱的苏茗安甩出了枯井,而自己却不由得和右手环抱的苏不二,转瞬之间,齐齐坠落。
拔剑转身,奋力而退,待得稳步定神,看清了那一袭黑氅下的容颜,欧阳宇不觉一阵欣喜:
“是你!”
言罢,抬剑上前,却不料,那一袭暗黑一见那欧阳宇的长剑,不由得便是一阵急急后退。
“别过来!”
一声威冷,满心绝冷。
欧阳宇霎时顿足,不解而惊,身侧的苏不二却在一霎时发出一声提醒:
“他不是幽州伏虎!”
欧阳宇闻声却步,一脸凝重,不由得仗剑挺步,冷声质问:
“你是谁?!”
那暗黑之人闻声发出一阵阴狠的冷笑:
“怎么?你不是已经看清楚了我这张脸?你若是还有怀疑,那就不妨让我在给你一点提示!二十一年前,也是在一方枯井中,你曾有幸成为我最新毒宠的试验品!我以为凭你当年那不堪一击的多病之躯,怕是早就成了一具枯骨!却不料,你却这般命大,当真安然无恙的活到了今天!”
欧阳宇心惊退步,满眸震骇:
“你……你是……你是真正的阆邪轩……”
暗黑闻声,又是一阵狂妄:
“看来,知道我们阆家兄弟秘密的,不只是宦之梵母子!欧阳宇,别来无恙!”
欧阳宇连连退步,满眸竟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不……不可能……你……你怎么还活着……你……”
一边说着,一边本能的扬剑,颤颤巍巍对准了那一袭暗黑。
逼步上前的阆邪轩,一见那剑光盈目,不要的遮袍挡面,又是一阵退缩。
苏茗安趴在井岩,看得清楚,顿时疾声而喊:
“欧阳大人,杀了他!他惧怕你的长剑!只有你能杀了他!”
此言一出,藏在井底阴暗处的阆邪轩顿时怒然,下一刻,不由分说,翻掌生风,一把将苏不二吸至身前。
“不要……”
苏茗安惊慌失措,疾声而唤。
阆邪轩却是阴沉一笑:
“欧阳宇,既是有缘,井底再见,那就劳烦你帮我阆邪轩最后一个忙!只要你肯答应,待得日后我阆邪轩一统天下,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欧阳宇闻声凝眉:
“一统天下!”
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的暗道之中,轰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热浪气旋,不由分说汹涌而来。
欧阳宇运力定足,待得热浪过后,眼前却赫然多了两个身影。
“幽州伏虎在那里!欧阳宇,你快杀了这个恶魔!”
苏不二不顾阆邪轩的钳制,径直发出一声催促。
“找死!”
阆邪轩怒然一声,下一刻径直将苏不二打晕在地。
“不二……”
苏茗安痛心而唤,欧阳宇一时间没了主意,待得那两名周身染血的身影,缓步到了眼前,欧阳宇又是一阵惊疑:
“璃洛?你怎么也在这里!”
断臂奄奄的璃洛,和那心死如灰的阆祉轩,步步艰难的缓缓挪移。
“欧阳大人当真不凡,如今见了真命天子,竟然还敢刀剑相向,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璃洛苍白的面容难掩那满腹的心机,径直对着欧阳宇挤出一抹惨白的微笑。
“真命天子?!”
欧阳宇不解转首,来回将眸光在阆祉轩和阆邪轩身上,一番徘徊。
璃洛甩开阆祉轩,强撑着身躯,步步挪移,缓缓到了阆邪轩身后,旋即又是一声催促:
“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欧阳大人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欧阳宇无措,退步躬身,急忙将阆祉轩扶起,却不料刚一站定身躯,阆祉轩便猛然抬手,一把握紧了欧阳宇的长剑,满眸尽是求死的决绝:
“欧阳宇,杀了我!”
阆邪轩推波助澜,开口便是一声无情:
“杀了他!日后这天下江山,我与你平分共坐!”
……
箫声婉转,落英纷飞。
刺骨的冰寒在一刹那间,清醒了意识。
凤眸顿睁,身体却全然没有了一丝气力,任是满心的挣扎奋力,最终却依旧是横亘冰床之上的一番静然。
一声叹息,和着周身的冰寒,传入耳际,凤羽不由自主的警神瞪目,屏息不敢有半分言语。
触目所及,满眸尽是冰雕玉琢。
连那随风晃动的帘幕,也是一番别有用心的巧夺天空,似是连真实雪纱都比不上这满宫精巧的巧夺天。
“你,到底还是醒了!”
一声沧桑响在耳畔,凤羽转眸流波,待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颜,不由得又是一阵惊讶:
“师傅!?”
……
御风登临,满目疮痍。
身后林立的阆家墓碑,映着漫天流墨,刻画成一副决绝凄惨的大悲之景。
宦之梵望着王陵山下,殉命水火的南川苍生,绝望的闭上了一双泪眸。
脚步沉重,声声稳健响在了身后。
宦之梵蹙眉而悲:
“你到底还是来了!”
身后之人,默然无声,只是周身上下由心而发的怨怒,在一霎时将宦之梵重重包绕。
听不得他的只言片语,宦之梵缓缓转身,任由那怒然的狂风,吹散她满头无助的乱发:
“蝶衣若是再世,断然见不得今日这番惨绝人寰!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天下苍生更重要!”
宦之梵悲伤的言语之中,满满尽是懊悔与痛心:
“你若当真爱她,今日便该遂了她的心愿!我宦之梵,死不足惜,但却与蝶衣一样,不忍这天下苍生,无辜临祸!”
那一侧,沉默依旧,只是握紧剑鞘的双手,在一霎时无奈的松了力道。
宦之梵长叹一声,缓缓踱步,任由周身四下的震壑丛生,流火蔓延,面容之上却再次生出一番决绝:
“若不能助我南川臣民,安度此劫,我便是死,也不会瞑目!负罪而亡,是对我宦之梵最大的侮辱!蝶衣泉下有知,也断然不会宽恕你此生罪孽!”
言罢,冷冷转身,沉着的对上面前那一身戎装的男子:
“凤麟,引祸天下之人,追根溯源,不只是我宦之梵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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