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寒凉,刺骨而冰。
燕尾关城楼,璃洛高居楼头,满面阴狠。
身后左侧,赫然立着牵纱飞鼠的紫莹,只是那满是深情的眸光,在碰触到璃洛淋血断臂的一刹那,霎时恨然而寒。
璃洛斗转蚩尤剑,径直架在了右侧的一袭黑衣之上,下一刻含笑转首,对着那正浴血奋战的厉择恩和那官则鸣,便是一声威胁:
“幽州伏虎的命,就在本太子手上!尔等若负隅顽抗,本太子即刻送他去见阎王!”
一声阴寒响在城头,那一侧,正一心怒然与那厉择恩和官则鸣纠缠在一起的凤麟,闻声而愣,霎时分神。
所剩无几的狮虎忠义,拖着淋血的身躯,团团将身负重伤的厉择恩和官则鸣,死死护在身后。
身手矫健的凤将军,正要一鼓作气,再次进攻,却不料凤麟陡然间发出一声喝断:
“慢!”
凤家军闻声顿足,厉择恩却在抬眸望见那城楼之上的一张容颜之时,一霎时急怒攻心,不由得又是一阵喋血而悲。
官则鸣握掌成拳,满是愤恨的看向那被璃洛横刀相向的一袭黑衣,一时间咬牙切齿:
“东楚混账!放了我家将军!”
此言一出,凤麟不由得又是一阵凝眉。
不远处,那藏身在燕尾关城门口一块青石之后的苏茗安,见得眼前这番混乱,一时间一阵惊心,待得思量片刻,旋即悄然碎步躬身,趁着周遭众人不备,径直出了关门。
一心疑惑的凤麟,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径直走到了那被团团包围的厉择恩面前。
狮虎忠义一见凤麟,不由得惊步而退,官则鸣愤然瞪目,径直翻掌运力,吸起一把钢刀,猛然朝着凤麟砍去。
凤麟凝眉怒目,抬手擎臂一把钳住官则鸣的手掌,威声朝着那跪地喋血的厉择恩问道:
“厉择恩,你们当真没有背叛幽州伏虎?!”
厉择恩抚胸抬头,满眸尽是悲很:
“一入狮虎,门良为尊!莫说是我堂堂军将,便是这狮虎军中任何一介区区小卒,便是死,也不会背叛阆家主尊!”
凤麟缩眸沉吟,愈发不解:
“那函谷守将,为何会轻而易举的让北辽三万大军,入关为祸?”
厉择恩张口欲言,却又一番顾虑,下一刻缓缓摇头,悲叹一声:
“正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其中缘由,厉某人一言难尽!但凤将素来英明,想来眼下,心中早已明了,你与我,都已在不知不觉中做了那东楚的棋子!”
官则鸣撤身而退,依旧是满脸愤然:
“凤麟,枉你自称一介忠良,如今却苟同北辽鞑虏和东楚巫蛊,来残杀自己的同胞兄弟!当真是可耻可恶!你若还有半分良心,现在立刻让那东楚龌龊,放了伏虎将军!”
凤麟闻声无语,只是径直垂首凝眉,缓步而退。
片刻之后,凤麟幽幽转身,径直对着那高高在上的璃洛,威声道:
“璃洛,你我有言在先,我助你踏入燕尾,你保我父女安然!如今,你既已入关,那现在也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羽儿在哪儿?快让我见她!”
璃洛闻声瞬目,霎时发出一声冷笑:
“凤将军急什么!等你说服了身侧这两名忠义狮虎,再来向我找女儿,也不晚!”
凤麟闻声怒然:
“璃洛竖子,你果然是在欺骗老夫!”
璃洛不屑一笑,微微转头,身侧的紫莹早已心灵神会,径直飞步转身,朝着身后而去。
“实不相瞒,凤将军,令千金的确是在燕尾关!而且,本太子也不妨骄傲的告诉你们,适才助我东楚破了那九宫阵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出身将门的凤府千金!”
一语言罢,凤麟登时惊愣,厉择恩和官则鸣也在一瞬间石化而怔。
“羽儿?!”
凤麟低声自语,心中却是一番犹豫:
“羽儿孩童时机确曾有过研习奇门遁甲之术的经历!难道,当真是羽儿破了九宫阵!”
一阵揣度之后,凝眉抬眸,凤麟又是一声冷冽:
“璃洛,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羽儿,她眼下究竟何在!”
“稍安勿躁!”
璃洛暗眸斗转,转瞬又是一阵威严的冷喝:
“本太子素来宽宏,虽然狮虎军缕缕对我东楚不敬不尊,但今日你若能将这两位狮虎忠义劝降,我定然会兑现我的承诺,让你们父女二人及早团圆;但如若凤将出尔反尔,那就怪不得璃洛翻脸无情!”
“璃洛,你好歹毒!如此借刀杀人,当真也只有你这小人做得出来!”
“凤将谬赞!正所谓兵不厌诈,与凤将先前的金蝉脱壳相比,本太子甘拜下风!”
璃洛含笑阴狠:
“再说了,凤将如若果真能将狮虎军劝降,岂不是也除去了自己的心头大患!日后这南川偌大的江山,便只是你凤麟一人所有!如此一举两得,凤将还推脱什么?!”
凤麟闻声锁眉,一番沉吟。
那一侧的官则鸣怒不可揭:
“凤麟,你果然心存不轨!原来你才是真正觊觎南川的内鬼!”
言罢,翻手运力出其不意的朝着凤麟的后心,猛然便是一记重拳。
凤麟吃痛踉跄,唇角一霎时淌下一道殷红。
“将军!”
几名凤家军惊声齐呼,下一刻正要怒然朝着官则鸣发难,却不料凤麟又是一声喝断:
“慢着!”
凤麟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径直回眸,意味深长的将临危不惧的狮虎忠义,一番打量。
须臾径直回头,对着高居城头的璃洛,冷冷道:
“狮虎军个个骁勇善战,我凤麟仰慕已久!只是不成想今日会在此燕尾关,短兵相接!如今凤麟亲自领教了狮虎军的威猛,当真是佩服!只可惜,一山难容二虎!倘若狮虎军不能对我凤麟心服口服,为我所用,将来必定是我凤麟的心头之患!”
璃洛闻声不禁挑眉:
“哦?如此说来,凤老是答应了?!”
凤麟瞬目威声,径直将深邃的眸光缓缓投向了被那蚩尤剑胁迫在胸前的一袭黑衣: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狮虎军降与不降,怕是还要问问幽州伏虎是何决断?!”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齐齐盯在了阆邪轩的身上。
璃洛冷笑一声,看似无意的转动着蚩尤剑,寸寸逼近阆邪轩的心胸。
阆邪轩满是愤怒的容颜之上,一霎时惊惧惨白。
下一刻,不待璃洛开口,那一袭黑衣便霎时双腿一软,萎靡坐地。
官则鸣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愕然:
“不!不可能!将军怎么可能愿意归降!不,绝不可能!”
厉择恩满布沧桑的容颜之上,一霎时绝望丛生。
凤麟凝眉垂首,又是一番暗自沉吟,须臾再次寒声,对着那璃洛言道:
“既然伏虎将军不惜屈尊,那凤麟不胜荣幸!只是我凤麟做事,素来不喜被人指手画脚,你若信我,便将这狮虎军交给我来管理;倘若……”
凤麟刻意顿言,璃洛早已了然,下一刻径直弯唇而笑:
“若是凤将军信不过,那这南川,我璃洛还能信谁?!”
凤麟闻声转步,径直走向那一侧的一腔忠义,待得持枪屈膝,单膝跪地,一双沧桑的暗眸径直对上厉择恩那满是疑惑的双眼。
“南川天下,实在不该狮虎横行!”凤麟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语双关。
厉择恩转眸而思,须臾寒声而驳:
“为虎作伥,也端的不是凤将的风格!”
凤麟锁眉成链,猛然伸手一拳打在了厉择恩的肩头:
“那是从前!现在的凤家军早已改头换面!想必厉将军定曾听言,世上只有飞凤涅槃,却从来没听说过狮虎重生!”
厉择恩喋血而痛,径直匍匐在凤麟脚下,凤麟宽大的战袍伏地铺展,一如那展翅翱翔的天凤,径直将面前的重伤匍匐的狮虎,掩影在侧。官则鸣愤然上前,正要发狠朝着凤麟动手,却不料厉择恩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有气无力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凤麟,你若有胆,且等着看一场狮虎囚凤的好戏!”
“凤麟,迫不及待!”
一语言罢,怒然起身。
“来人!”
狮虎忠义闻声警惕,一霎时齐齐拔刀。
“住手!”
厉择恩痛声怒然:
“凤麟既然如此自不量力,那就让天下人看看,我阆家狮虎是何等的骨气!”
凤麟瞬目生威:
“带下去!没有本将的命令,任谁也不可轻慢了狮虎将卒!”
璃洛高居楼头,将这眼前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心头的疑虑,也在一霎时随着狮虎军的安然而退,层层叠叠。
“璃洛,现在我可以见我的女儿了吧!”
“当然!”
璃洛弹指示意,不过须臾,便见一袭红妆,缓缓出现在了楼头。
那一侧,跪地惊颤的阆邪轩,一见那香纱覆面,顷刻间穷凶毕露,径直一跃而起,怒然高声道:
“卿蕊!果然是你!”
凤麟惊眸而望,满心欢喜化作两行浊泪,哽咽发出一声呼唤:
“羽儿……”
燕尾成楼之上,那一袭红妆凝眸怔目,映着漫天白雪,将燕尾关外叠尸而悲的凄惨,尽收眼底,下一刻,全然不顾凤麟的呼唤,两眼空茫的对着碧空白雪发出一声慨然:
“要我等到何时,你才肯歇罢心谋,许我青灯常伴念佛陀!”
……
燕尾关处,腥血杀伐,和着层层腹谋,凄惨了天下;
函谷关处,两剑铿锵,惊醒一时错乱,悔断了肝肠。
淳天拎着半把断剑,愕然而惊的立在城头。
面前两名屈膝跪地的少年小卒,齐齐拱手,满心忏悔:
“属下该死!万不该在此,斗武逞凶!且一时糊涂,混乱了这两把一模一样的宝剑!属下甘愿受罚!”
“属下知罪!属下只是爱剑心切,是以这才临摹而铸了一把与他的祖传宝剑一模一样的宝剑!属下当真不是刻意滋事生非,只是想好好把玩一下这剑!只是没想到,属下一番无心而为的以假乱真,竟然会……”
两人争先恐后的请罪受罚,淳天的脸色却在闻得那一声“以假乱真”的一霎时,变得凝重阴寒:
“原来如此!”
两人闻声惊愣,不觉环眸相顾。
却不料淳天下一刻又是一语惊声:
“大事不好!”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名小卒急急来报:
“不好了!大人,燕尾关已破!东楚璃洛和南川凤麟,联手北辽紫莹,此刻正大举兴兵,直奔我函谷关而来!”
“凤麟?!”淳天满眸惊诧。
“正是凤麟!他率领几千精兵,先是助璃洛攻破燕尾,然后又生擒了官将军和厉将军,听闻此番兴兵,正是为了要将我狮虎军和南川余部,一举拿下!”
……
函谷关内,惊乱方生;流洪之下,漩涡重重。
浮冰之下,寒水之中。
一座宛若宫殿的水下冰宫,赫然在目。
只是在冰宫四下,阵阵诡异的漩涡,俨然有序的排布成阵,赫然守卫着这一方被气结包绕的冰宫。
阆祉轩随着那四处破冰铿锵的黑蟒,径直在冰寒刺骨的水下,一阵运力,朝着面前的不时袭来的诡异水漩,发掌击力。
却不料,掌力越是强劲,寒冰之下的水漩,便愈发的张狂。阵阵寒凉夹杂着无数碎裂的坚冰,借势嚣张,狠狠的割划过黑蟒硕大的身躯,和阆祉轩愈发虚弱的容颜。
阵阵绝望夹杂着丝丝不甘,和着入水的血丝,无奈的飘散在水寒之中。
阆祉轩的眼泪,在无数次的攻而不得的失落后,不由自主盈满了眼眶。
冰宫的大门近在眼前,可便是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有心无力的徒劳挣扎!漩涡掀起的怒浪,声声狂烈,而阆祉轩的耳中,却自始至终只有凤羽那一声绝望无助的求救声。
这样的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当真比那日云端之上的一刀之痛,还要让人痛彻心扉。
又是一阵浪涛汹涌,阆祉轩来不及回过神,下一刻径直被席卷而出。
“王爷!”
一声疾呼响在耳侧,破冰出水的阆祉轩,满心冰凉,怔怔抬眸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赶过来的媚无颜,下一刻,不由分说一把握紧媚无颜的手,张口便是一声深深的自责:
“无颜,怎么办?她就在我面前,可我救不了她!”
媚无颜张口欲言,却又如何规劝,待得身侧金狼发出一声长嗷,媚无颜一霎时恢复了理智,急忙张口劝道:
“王爷,函谷关告急!您若再不及时赶回去,南川怕是……”
阆祉轩凝眉合眸,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下一刻,那双握紧媚无颜的大手,缓缓收回,悄然无声的握掌成拳。
“无颜,替我守护好这水下冰宫!”
白衣映雪,一身悲壮。
凌空疾行的他,心底却不由的发出声声呐喊:
羽儿,你等我!待我终结了这天下斗乱,定然来此与你牵手长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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