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会后悔吗?”来喜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后,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的出神,来喜低声道:“主子若还惦念着皇上,就像以前一样,将皇上抢过来。”
“谁说我还……”
“主子的心事只有自己最清楚,”来喜不客气的打断我,“奴才不愿见到主子只沉溺在过去的伤痛中,主子不是总说吗?事在人为,既然皇上有那个心思,主子为什么还要将他拒之门外呢?难道真要等到不能挽回时才来后悔吗?”
“够了!”我瞪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
来喜低头道:“奴才向来是胆小的,只是更见不得主子再这么消沉下去,沧海、秋水、袭人和……湘云,她们都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不论对错,她们都是走了下去,可为何主子却偏偏不肯看清自己的心意,拒绝一切关心呢?”
“我……没有……”我的语气已不像刚刚那样坚定。
来喜看着我,终是轻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无论主子做何决定,奴才都会一直陪着主子的。”
顺治十六年七月初七
虽然嘴上说无所谓,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盼的吧?我早已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在我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惦念着他的,但我没想到这种感觉会这么强烈,难道真像逐月说的那样,我这一年来都是在“自作孽”吗?
那天来喜跟我说完那些话,我彻底反省了一下这一年来的事情,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可理喻,一味的装深沉玩忧郁,让周围的人都陪得小心翼翼,其实我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呢?只因为我曾经受到的伤害吗?但当我受到伤害时,别人呢?比如逐月,他陪了我这么久,我对他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难道我要让他一直等下去?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至于福临,我知道自己放不下他,但心里还是怪他的,所以我每个月只见他一次,因为我知道他心中对我的歉意,当然,还有爱意,但我却自私的将这些都当作我报复的工具——我表现得越漠然,他心底就越悔恨。
也许我正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放心的留在宫中这么长时间,虽然我嘴上说要将他还给乌云珠,要让历史回归正轨,但我知道他的心,连同着我一起被关在了坤宁宫,谁,也抢不走。
直到若雪的出现,她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像一束阳光从乌云密布的空中穿过,打破了许多不可能的事,也包括福临的心。
所以我急了、慌了,我怕福临真的就这么离我而去,到那时,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让人讨厌!
“在想什么?”
我回过头,轻笑,“想你怎么还没来。”
他有些愕然,“你……”
“或者说,我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
他沉默半晌,“其实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但是我不敢,”他自嘲的笑笑,“我怕一提这些事,你会更加伤心。”
“现在想好要说了?”
他点点头,“我想也是时候了。”
我静静等着他的诉说,他开口道:“我们之间……真的经历过很多事。”
这一句话说出,我们都沉默了好久,似乎都在回忆那一件件时而甜蜜,时而心碎的点点滴滴。
“我们会走到今天,总归是我不够相信你的结果吧,”他的话语中带了一丝倦意,“等到我后悔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还不晚!这句话刚要脱口而出,却被他下一句话生生的堵在口中。
“若雪说的对,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或许你一生都不会忘记,我不敢奢求你与我重归于好,只求你能敞开心扉,做回重前的荣惠,不管你以后如何对我,我都是将你……当成知已般对待的。”
知已!我们已经从“爱人”变成了“知已”么?
“若雪……她对你好像……很有影响力。”
他不知怎么笑得有些僵硬,“是啊,她就像当初的你一样,让我心中充满阳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笑,只知道这一年来的任性,大概会让自己后悔终生。
“以后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是闷在坤宁宫中。”他站起身,“我今晚……”
“我知道,”我一定笑得很难看,“快去吧。”
他慢慢的踱到门口,转过身来,欲言又止,我的心中不禁又升起一丝期盼,可他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我该叫住他么?我现在有何立场要他离开若雪回到我身边呢?因为我的执拗任性吗?真是可笑。
我不得不极力的仰着脸,我不想让泪水滑下面颊,月亮隐藏到云彩之后,像在偷偷嘲笑我的愚蠢,来喜说的对,为什么一定到了不能挽回,才想要珍惜呢。远远的方向,一盏孔明灯渐渐升上天空,在这没有月光的夜里看得格外清晰。
“在哭吗?”身后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温柔。
我摇摇头,走到他身边,“或许你说的对,我已经不欠任何人东西了,别人,也不再欠我什么。”
他垂下眼帘,“那就重新开始吧。”
我微一错愕,心中立刻涌起一股内疚,他看着我的脸色,轻叹了一声,“感情不能强求,但也不能逃避,要直视自己的内心,看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这些话,洛颜也曾跟我说过,但不知为什么,从逐月口中说出更有说服力,我紧了紧拳头,发了疯一般跑出坤宁宫,朝那盏灯的方向跑去,一旁的来喜连忙跟上,只留下了满脸失望的他。
到了那灯附近,却空无一人,他们已经走了么?远处的孔明灯缓缓落下,挂在一棵树上,我走过去,想把它弄下来,月亮突然从云后探出头来,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上面的四个大字,“永结同心”,那是福临的字迹。
“不用了。”我止住来喜,不用再把它弄下来了,已经够了,我的心渐渐落下,或许我真的应该放手了。
回过头,逐月站在身后,眼帘微垂,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愿意跟我走么?”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我微有些心疼的看着他,逐月,这么长时间,他就这样默默的守护着我,这份感情让我可怎么还。走到他面前,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暖,让人暖得连心里都热乎乎的,可是……却只是暖,少了一种感觉,或许两个人之间,是不需要那么多悸动的吧?也只有这样,才能长久。也许我应该好好想想我与他的未来,又也许有一天我会真的爱上他,虽然,对他很不公平。
“带我走吧。”
逐月的脸上没有兴奋,只有心疼,他伸出手来,想要触摸我的脸,可在那之前,他便被一道黑影撞了开去,瞬间与他扭打成一团,我惊呼一声,那人竟是……福临。
“你这个该死的,乘人之危!”
他奋力出击却被逐月轻松的挡开,“这是惠儿自己的选择。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惠儿选择谁,另一个就要无条件退出。”
“惠留在宫里这么久,也不肯跟你走,你应该明白她的选择!”福临又是一拳挥去。
逐月擒住他的手腕,冷着脸道:“留在宫里也不见得选了你,是你先伤了她的心,怪不得我。”
福临一脚踢出,“我是错了,但你也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横插一脚。”
“哼,你自己出昏招还来怪我?”逐月与福临缠打并未用上内力,只是凭着招式取胜,否则他只需一掌,福临就能被打飞吐血。
一听此言,福临脸上满是悔意,他朝角落处大吼道:“纳兰若雪!我就说要写上名字的!”
角落处有人轻轻咳嗽一声,若雪满脸无奈的从阴影处走出,“当然是要你亲口告白才更有效果啊,我怎么知道他突然来这么一出!”
看着这突来的变化,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此时福临已经全然不顾身份,逐月也忘了那些精妙的招式,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来往间全是地痞无赖的打法,若雪走到我身边,讪笑着说:“姐姐,对不住啦,原本是想把你引到这来让他倾情告白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她看着打得很难看的两个人,又重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把我……引来?”我有没有听错?若雪、七夕、孔明灯……难道这都是……
若雪点点头,唏嘘地道:“这个皇帝啊,比想像中更痴情呢。”
“你们……”我的脑子突然有点不好用。
若雪嘿嘿一笑,“我可是在很有目地的接——近——你——哦~”
“等等,”我摆了摆手,“你是说从一开始,秀女、封妃全都是……”
“差不多吧,姐姐,你真的错过了一个好男人呢。”若雪蹲到地上,看着已经打得滚成一团的两人,咂着嘴道:“一个皇帝,一个高手,啧啧,打得可真难看。”
“逐月,你敢欺君犯上!”被逐月压得不能动弹的福临不甘心的大吼。
逐月哼笑一声,“感情中没有君臣之分。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逼惠儿爱你。”
“胡说!”福临瞪着逐月道:“惠既然来到这,就说明她选择了我。”
逐月也不甘示弱,“惠儿亲口答应要跟我走!”
福临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反身竟将逐月摔下,接着又扑了上去,“惠还是爱我的!”
我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两人,脑中仍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我伤心的离开皇宫,然后同逐月共创美好生活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全变了?我这两个多月来的黯然伤神,居然是掉下了福临的圈套?逐月,他与福临间又有什么约定?我怎么全都不知道?
这时若雪又重新走回我身边,“姐姐,我觉得逐月真的不错啦,对你一心一意,皇帝虽然尊贵,但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封个贵妃来气死你,所以你是怎么想的?现在你要选谁?”
正扭打的两人听若雪一说,不约而同的住了手,转过头异口同声地说:“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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