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是想跟我决斗吗？只要你有胆儿，你现在就放我出来，看我怎么把你这个所谓獒蛮国的国主撕碎！”莫无的情绪已经拔升到了一个极点，几近疯狂了。

　　獒战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道：“不急，好好歇息一晚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天亮之后，莫无被看守带出了地牢。这是他被关进地牢之后第一次出来重见阳光。迈出第一步时，他还有些不适应，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当头顶上倾泻下来的晨光。

　　看守将他交给了穆烈和安竹，由这两人带去了一处坡顶，在那坡顶之上有一座大坟，是獒拔的。当他看见獒拔的墓碑时，他忽然有些情绪失控地想要冲过去，安竹和穆烈立刻将他摁下。

　　大坟前还站着一个人，是獒战，獒战缓缓转过身来，抬了抬手道：“你们俩先下去吧！”

　　“他是个疯子，獒战你确信要这么做？”安竹死死地摁着狂躁不安的莫无问道。

　　“下去吧！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得由我们俩自己来解决。”

　　安竹和穆烈对视了一眼，松手离开了。莫无紧咬着牙龈，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仍旧是瞪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看着獒战：“好，解决，来解决吧！今天，我们就在这儿把所有的事情算个清楚！”

　　“我也是这么想的，”獒战侧身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口气有些忧伤道，“当着爹的面，我们把从前的旧账一笔了了，也算是对他老人家有个交代了。”

　　“獒元王？”莫无忽然瞥见獒拔的墓碑上刻着獒元王三个字，立刻鄙夷道，“他那样的人有资格称王吗？他就是一个恶棍恶霸，糟蹋无辜抛弃亲子的混账王八而已！”

　　“说实话，他没抛弃过你，如果他一早就知道有你的存在，他不会让你流浪在外面的。”

　　“不会让我流浪在外面？你少帮他说那些好话了！后来，后来他不是知道有我的存在了吗？可他是怎么对我的？他对我不闻不问，还以我为敌，这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应该做的吗？”

　　“当时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是一个一心只想置他和置整个獒蛮族于死地的敌人。我爹这个人分事情分得很清楚，任何对獒蛮族有害的人或者事情，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去灭了。獒蛮族不单单是先祖留下来的基业，也是我爹拼尽大半生守护的东西，所以，即便你是他亲生儿子，他也不会留情的。”

　　“罢了，”莫无冷漠一笑道，“现在还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不是要跟我决斗吗？如果想要像个男人似的跟我决斗，那就打开我的镣铐，否则你就算赢了，也是不光彩的。”

　　獒战看了他一眼，拔出了腰间的天玺匕首，哐当几声斩断了他的手镣脚镣，又从旁边地上捡起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短刀丢了过去道：“我昨晚也在想，如果当时爹能把你接回獒青谷，或许你小时候就不用过那么凄惨，我小时候也不用过得那么孤单了，而今时今日，你我也不用在他的坟前决一死战，你说是吧？”

　　莫无缓缓弯下药，捡起了那把短刀，哗啦一声抽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刀刃，表情冷硬道：“或许吧！可这世上只有易生术，没有可以逆转时光的巫术，所以你的如果还是留着下辈子再说吧！我所受过的伤痛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抹去的，你不是我，你永远都无法明白我心里所有的痛和不幸，在这世上，你和我是不能共存的！”

　　“不是，”獒战轻轻摇头道，“不是我和你不能共存，是你和你假想中的那个獒蛮族王子不能共存。你应该在心里千百遍地想过，如果你从小就被爹认可，那你就是风光无限的獒蛮族大王子，你会拥有我所有的一切，你会得到你应有的地位和身份，甚至是贝螺，我说的没错吧？正因为在你心里始终有一个假想中的你存在，所以你才会对现实这么地不服气，这么地怨恨。”

　　“不是……”

　　“是，你太想做你内心想象出来的獒蛮族大王子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不折手段地想从我手里夺走我的东西，”獒战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不愿意看清现实，你就愿意活在你的假想当中，你以为从我手里夺走了一切你就可以做回那个獒蛮族大王子了，其实一切根本不会是这样！世上的一切不会为你一个人而存在，就算让你从我手里拿走了所有的东西，你依然做不回你的獒蛮族大王子！”

　　“闭嘴！”

　　莫无满脸狰狞地举起了手中的利刃，疯狂地朝獒战扑去，或许用力过猛，在獒战灵敏地避闪开之后，他一头栽在了獒拔坟前，手中的短刀被摔出了一丈远。

　　缓缓抬起头来时，他看见獒拔那竖得高高的墓碑就矗立在自己眼前，姿态是那么地高傲，仿佛在嘲笑自己似的。他的双手深深地陷进了掌下的软泥里，目光中充满了憎恶和委屈，盯着那墓碑喊了一声：“你凭什么做王？你凭什么？”

　　“就凭他儿子是南獒蛮国的国主，他就有资格被追封獒元王。你也一样，在你死后，我会恢复你的身份，也给你一个王的封号。”獒战口气淡淡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无笑得癫狂，“我也要做王了？我也要做王了？这算不算是我来到这世上听过的最大的笑话？獒战，你是打算同情怜悯我吗？”

　　说着，他收住了笑声，翻了个身，望向站在他面前的獒战，脸上扫过几丝凄凉却始终带着一点点不服气的笑容说道：“谁稀罕？谁稀罕你给我追封一个王？你现在越来越会做人了啊，獒战！给多年的死对头随便封个王，那样就显得你獒战仁义大度了吗？”

　　獒战摇头道：“其实你真的不必走到这一步的，不必走到死后才被我封王。如果你早些回头，如果你早些将心里那个假想的王子梦抛开，回到现实中来，做一个真正的獒氏子孙，其实你可能早就做回了獒蛮族大王子了。”

　　“是吗？”莫无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这一切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啊！獒战你可真行，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啊！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会帮那个王八蛋说好话啊！”

　　“我不否认，爹的确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姑姑。对于爹的很多做法，我其实是不完全赞同的，就像他派人刺杀贝螺一样。可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在这世上对不起你的仅仅是他而已，你就算失去也仅仅是失去他，你没有失去别的不是吗？为什么你要为了他一个人而放弃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情？不值得，你明白吗？”

　　不知是獒战说这番话的时候诚恳的态度，还是这话真的有些戳中了莫无的心思，莫无那血红色的眼里居然腾起了一点点泪花。他扭过脸去坐了起来，望向脚下的那个山谷，表情有些凝固了。

　　“你说你小时候苦，其实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我们两兄弟就被天神惩罚了似的，原本可以好好地待在一起，却不得不分开，各自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爹可能是促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但，让自己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的那个人是我们自己。当初你若能放下仇恨，就算不回到獒蛮族，你也能过上自己的好日子，或许天月崖也还存在。爹是对不起你，他给了你不幸的开始，可你却用了你一生的幸福来仇恨他，他内心或许会为你感到愧疚，但你又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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