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
她长吁一口气。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浑身狼狈,手脚也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不过,总算杀了那女子!
她心中涌起一股畅快,转身就走,可是她一转身顿时怔住,一个党项男人正从狞笑着举刀向她而来。
云罗脸色煞白,看着他一步步走进。
那党项人嘿嘿狞笑:“让你跑!我就知道你跑不远的,果然被我猜中了。嘿嘿……杀了你,黄金千两就是我的了!”他说着挥舞着长刀向她狠狠砍去。
云罗心中一凉,失声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扑”的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传来,意料之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云罗睁开了眼,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只见那党项人背上赫然插着一把长剑,而不远处,则站着脸色苍白,披散长发的凤朝歌。
他喘息地看着云罗,薄唇一勾,轻笑:“昀儿,你……可真是胆大。”他说着缓缓顺着树干滑落。
云罗急忙上前去扶他。熟悉的气息扑来,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半天才道:“朝歌,你真的醒过来了!”
凤朝歌勉强笑了笑,对她道:“走吧,不走党项人又追来了。”
云罗于是赶紧扶着他匆匆离开了这水潭旁。
……
凤朝歌清醒过来。一连几日的昏昏沉沉终于真正清醒,这意味着他的伤势好转。华元嗣与云罗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在山中,因为担心那批党项人报复,入了夜也不敢轻易点燃火堆。
凤朝歌听得云罗杀了那黑衣女子,深深看着她,笑道:“云罗,你真是大胆。”
云罗此时想起白日所为,知道自己是过于鲁莽了。她随即冷笑道:“可是我一想到她三番两次要害我性命,我就再也没多想了。”
李曲儿在一旁愤愤道:“难怪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原来竟然是要害华姐姐!华姐姐,你回了京城要告诉皇帝哥哥,让他严查下去,这种贼子死几个都没人觉得可惜!”
“可是好奇怪,皇帝哥哥跟党项人一向很好,为什么这些人要入晋国行刺杀之事呢?”
她话音刚落,云罗与凤朝歌两人脸色一变,顿时默不作声。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李曲儿提到的那个人。
华元嗣看着两人,在心底无声地长叹一声对李曲儿道:“夜了,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但愿明日能到了河间府,能让我们进入驿馆。”
……
夜凉如水,一轮孤月挂在墨蓝色的天际,群星寥落,看起来这山中的夜分外清冷。月下,一袭素衣女子静静伫立看着天上的月色,良久沉默。
“你在想他是吗?”身后传来凤朝歌低低的声音。
她回头,沉默地看着他慢慢走近。月色如银链,洒在他俊美的面上恍若是从记忆中走出的那一人。
凤朝歌依旧是凤凤朝歌,翩翩王孙落魄到了此般境地依旧俊美无俦,气度不减。
“我没有想他。”云罗转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我在想那党项人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昀儿,你又骗人了。”凤朝歌看着她静静地笑,“你为何不承认呢?你在想回京如何面对李天逍。”
云罗心中一紧,转身匆匆要走。可是手臂上一股力道传来,他已一把将她捉住。云罗挣不开他的钳制,低声怒道:“放开我!”
“不放!”凤朝歌笑着看着她,“我若放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逼你说出真心。”
云罗怔怔看着他。
“昀儿……”他低声一叹,将她拉入怀中,紧紧不放,“你始终是我凤朝歌的昀儿。”
云罗靠在他温热的胸膛,清冽的男子气息弥漫在鼻间。一点泪水滑落在他的肩头。凉凉月色下,他拥紧了她,仿佛至始至终从未分离过。
昀儿,昀儿……若不是他,她几乎忘了自己叫做华昀,不叫做云罗。
只是流年空转,岁月无情,这一路颠沛流离中两人早就面目全非。他不再是执剑傲然的梁国二皇子凤朝歌,她亦不是在花架下细细编着一只草蝶放入他掌心中的青涩少女。
是谁错了呢?是她,还是他?还是这堪不破,参不透的命?……
泪水簌簌滚落,沾染了他肩头的衣襟。
气息扑来,他低头吻上了她沾了泪的唇,低声道:“昀儿,若你不在,我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都是空啊……”
两唇交接,他的吻缠绵地覆上了她的唇。她素白的面上泪水点点,那一双幽深的美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知他在做什么。
可是,分明她平日是那么凌厉聪慧的女子,一言一行,沉默而坚定。
她可以巧笑倩兮,美眸流盼,天下女子的美都不如她一笑倾城;她可以承欢邀宠,驾轻就熟。
可是,那都是假,都不是他所知的华昀。
他所知的她,心意坚决,可以手刃恶人不计后果。可以矫诏调兵,乱军阵中为他而来。她恨他却又不肯离去,她憎他却不能真正舍弃他……
唇舌交缠,他的气息将她密密包裹。这个吻仿佛要印证着什么,碾过她娇嫩的唇,越来越疯狂地搜寻着她的回应。她被他紧箍在怀中,即使碰痛了还未痊愈的伤都无法令他放松一分。
“昀儿……”他的吻热烈如火,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被他吻得不住向后仰去,长发泻在了他的手指尖,令他一遍遍眷恋轻抚。气息缭乱,眼前是凤朝歌,是曾经梦中的那翩翩的男子。他的眉,他的眼,都印在记忆深处,不曾离去。
可是,又是谁在耳边说……
……
“朕终究一天会扫荡四海,一统天下。你相信朕好么?”
“到那个时候,朕可以带你一起君临天下。云罗,你喜欢吗?”
“云罗,你喜欢吗?……”
……
“不!――”云罗猛地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一把将他推开,凤朝歌捂着伤处闷哼一声,踉跄几步靠在了树干旁。
他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吃吃地笑:“昀儿,你承认吧。你不爱李天逍,你爱的是我凤朝歌!”
云罗浑身簌簌发抖。她一双清冷的眸定定看着他,良久狠狠抹了抹唇,冷笑道:“你错了!朝歌,我来衢州为的也不是你,是我大哥。回京之后,你我再无相干。”
凤朝歌脸上的笑意渐冷。
月下的她清冷如一道月光,那么美却也那么凉。
她冷冷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刺入他的心中:“朝歌,你又能给我什么呢?!你是臣,他是君。你要仰仗他而活,你又有什么能力将我带走?你的诺言从不曾践行,今日你又要向我许下什么样的承诺?乱世群雄争霸,朝歌,你要向凤朝阳复仇,你又能与我有什么好的结果?”
“朝歌,注定你我是没有缘分的。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
她说着越过他,冷冷走入了夜色中。一步一步,眼中的泪悄然滑落。身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云罗,你会为今日所说的一切后悔的!一定会的!”
一行人终于辗转到了河间府,河间府城门前流民万千,一个个焦急等着进城。总算河间府的郡县府尹有点良知,命了城中的大夫们一个个检查逃难而来的百姓有没有染了瘟疫。若有则将他们隔离一处,命大夫全力医治。若身体康健的则可准入城中。
华元嗣亮出皇上御赐的将令,不多时一行人便被迎进了郡县府中,从衢州一路逃来的疲惫终于可以得到暂且歇息。
河间府尹对这一批贵客人可是照顾有加,派了侍女奴仆前去伺候。郡县府尹有东西两院,华元嗣与凤朝歌住了东院养伤,其余女眷则在西院暂住。
一东一西,高墙相隔。她与凤朝歌再不相见。可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再相见的意义。那一夜她决然离去,他那眼神中的冷意与阴鹜似要把她生生撕碎。
他恨她。
云罗每每想到此处总是勾唇轻轻一笑。
如何不恨呢?她一字一句都刺入了他的心坎中,戳破了他无法实现的誓言。骄傲如凤朝歌这样的男子,大抵最痛恨便是在她这样看得太过通透的女子。
若她傻一点,笨一点,或是少那么一点倔强,也许她和他就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
罢了……她轻轻一叹,看着如火如荼的艳阳,看着暂时得以安歇的所在,轻声一叹。
也许注定她和凤朝歌就一桩孽缘,注定无法在一起。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时间仿佛都被凝固,无人提起回京的日期。河间府尹年过四旬,做事干练,可这突然而至的大批流民也够他头疼好几日。他领着河间府的县兵们安置着浩浩荡荡投奔来的流民和伤兵。华元嗣一挨恢复体力也跟着奔走。
要知道这从衢州逃来的也有不少衢州的士兵。他正好可以将他们一一收编。
云罗与李曲儿住了郡县府中,炎热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李曲儿每日巴巴等着苏晋的消息,却得到消息他已与孙将军去了别的郡县。
又是一场错过与空欢喜。云罗看着她光彩黯淡的小脸,终是不忍戳破她心中的美好祈愿。
从潞州传来的大捷到了河间府城中,人人都在称颂这一次的胜利,绘声绘色描述皇上如何率领千军万马亲自攻陷梁军的敌阵,杀得来犯的梁军丢盔弃甲,狼狈滚回了梁国中。
云罗在郡县府中听着李曲儿与凝香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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