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木就是这样。
他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恶狠狠咒骂云罗,一会又闷头喝酒。
云罗悄悄打量四周,果然士兵们比平日更加松懈。那阿木腰间的那把匕首露了头。
云罗忽然失声道:“哎呀……这把匕首……这把匕首好眼熟!”
那阿木被云罗的声音所吸引,看向自己的腰间。忽然,他一把拔起匕首,踉踉跄跄走到云罗身边。
冰凉的匕首在她脸上轻掠而过,云罗大气也不敢出。她一双明眸直盯着那阿木的眼睛,不放过任何表情。
酒气扑来,那阿木拿着匕首在她脸上比划,狞笑:“你也觉得眼熟是吗?纳罕儿身上也有这么一支匕首……你把她的匕首藏哪儿了?!说啊!你这个贱人!”
云罗被他的怒吼吓得一怔。耳中都有那挥之不去的嗡嗡声。
“是吗?纳罕儿公主也有这么一支匕首吗?我看看,是不是与我那一支一模一样……”云罗诱劝道。
那阿木把匕首放在她眼前,眼神阴毒:“看清楚了!你将来定要死在这匕首下!”
云罗一眨不眨地佯装看着匕首,忽然她大叫一声:“不对!这匕首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那阿木被她一惊一乍叫得一怔。等他回过神来怒道:“你说什么?!纳罕儿身上的匕首就一支!我们歃血立誓过的!刀在人在!刀在情意在!她身上不可能有别的匕首!”
云罗抬头嗤笑:“别骗人了。纳罕儿身上的匕首不是这一支,也许她换了别的匕首吧!”
那阿木一听气得大吼:“你胡说什么!”
云罗不知,在岐国男女互许终身之后会赠对方一对信物。大多是匕首和刀剑之类随身带的东西。若是背弃了情意这些东西就不会放在身边。
云罗故意说她看见的匕首不是那阿木手里这一支,“换了别的匕首”这一句在那阿木听来就如云罗说纳罕儿换了个男人一样不可忍受。
“贱人,我要杀了你!”那阿木再也忍不住狠狠挥起匕首刺向云罗。
云罗心中一惊,急忙改口:“是我看错了!真是一模一样的!”
匕首在她面颊处两三寸停住。云罗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阿木,而后者慢慢收回了匕首。
“算你识相!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把你杀了!哼哼!”那阿木虽然醉了,但是还没有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他收回匕首继续闷头喝酒。
云罗此时心头才慢慢开始跳动。她悄悄看去,那阿木的匕首随意丢在身边,匕首寒光似水泛着锐利的光泽。
云罗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王子殿下,纳罕儿公主临死前有话要对你说。”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阿木虽然为人狡猾奸诈又狂妄自大,但是对那个屡次要自己性命的罕儿倒是有几分真情。
果然那阿木停下手中动作,怒道:“有什么话快说!”
他说着迫近云罗。云罗悄然侧身向后缩去,像是怕他会打骂自己一样畏惧地颤声说:“我说了,王子殿下会饶了我一命吗?”
那阿木阴恻恻笑了笑。
云罗向后缩去,一边退一边说:“她说,王子殿下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她来世还要与你做夫妻。”
她这些话都是胡诌的。没想到那阿木听了呆愣了一会,忽然呜呜哭了起来。云罗见他如此失态今夜一会哭一会骂,又一会喃喃自语就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醉意会放大人原本心中的感受。而真实感受往往与自己呈现给别人的样子不一样。比如一直不善言语的人会在酒醉的情况下滔滔不绝,十分亢奋,而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人,有的则会在酒醉的时候哭哭啼啼。
人有千面,唯有酒后才能吐真言。
那阿木如此失态,可见他心中这几天郁结了很多情绪,如果今夜不发泄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濒临崩溃。
主帅都如此了,更何况手下的士兵?云罗看去果然营地里不少士兵也都酩酊大醉。
要走,就趁这个时候!
云罗急忙把方才从偷到的匕首悄悄藏在身下。那阿木又喝了一阵子,终于有士兵把他扶起来到了帐中休息。而此时看守云罗的刀斧手们稀稀拉拉地走来,有的面色酡红,有的则是早就一副醉态。
云罗缩在囚车旁,没人会注意她。
终于,夜深人静。一轮硕大的圆月高高挂在墨蓝色的天际。云罗手腕的牛筋绳索终于割开。她悄悄看了看四周,看守她的刀斧手早就在不远处的帐子中横七竖八睡了一地。而一直寸步不离的壮硕军妇也在一旁的帐子中鼾声震天。
她悄悄起身,怀揣着匕首上前看准一个身形比差不多的士兵狠狠一刀刺入喉间。
手起,刀落,没有半点犹豫。
士兵在睡梦中痛苦地发出咯咯两声就消失了生命。云罗急忙脱下他的外衣,又将他推到帐子旁面朝里,做出像是睡着的样子。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尽量躲在囚车后,这样被人发现的几率小一点。
这时,不远处有人声,云罗急忙看去,原来是有巡逻的士兵走来。她急忙靠在囚车旁佯装睡觉。巡逻的士兵看了一眼,见一切如故又心情轻松地继续巡视。
云罗一挨他们走了,急忙穿上兵服向拴马的所在走去。
她的心怦怦跳着。虽然明知道这样逃出那阿木手心的几率很小,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那阿木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一出了涵玉关辗转入了岐国就是她悲惨的日子的开始。
到时候那阿木没有了忌讳,折磨她肯定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想到此处急忙加快脚步走去。
终于到了栓马的所在。那阿木这五千士兵绝大部分都是岐人,他们自古以来逐草而居,每到一处都可以宿营。木桩打几根就是拴马的马厩。云罗悄悄靠上前,挑了一匹马。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喝问了一声什么。
云罗浑身一僵,一动不动。
那人上前,用岐国话像是问云罗要做什么。云罗听不懂岐国话,眼看着就要穿帮。忽然,她痛苦地捂住肚子蹲了下去。那士兵见她有恙,上前扶住她的肩头问了一句。
云罗忽然猛地挺身站了起来。锐利的匕首深深插.入了士兵的小腹中。
那士兵脸上痛苦扭曲了一下,忽然喊一句什么。云罗大惊失色,一把拔出匕首将他推开,飞快上了马。此时那士兵痛苦的呻吟与咒骂在寂静的营地中显得格外清晰。
云罗再也顾不得,狠狠一夹马腹向夜色中冲去。此时营地被惊动,有士兵呼喝起来纷纷上马去追。
云罗心中一横,俯身在马背上,手中的匕首刺向马臀。马儿吃痛,长嘶一声高高扬起蹄子几乎要把她从马背上掀下来。云罗死死抱住马脖子,连声催促。马儿终于冲出营地向黑暗疾驰而去。
……
耳边的风声呼呼,此时虽然已是春天,但是荒原上寒冷的夜却还是冷得很。风吹来割得生疼生疼的。云罗伏在马背上昏昏沉沉,冷得浑身哆嗦。身后还有追兵的呼喝声,而她身下的马儿却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奔跑了。
终于,云罗身下的马儿怎么都不肯走。她滑下马背,看向身后星星点点的火光,再看看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海,苦笑:“华云罗,你聪明一世,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也许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说罢再也不走了,坐在地上。
再往前就是西域沙漠,她身上一无粮二没有水,更糟糕的是她根本就不认识路。一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渐渐的,火光快速围拢而来。
那阿木阴鹜无比的脸被火把光一照分外诡异。他看着跑不动的云罗,冷笑一声:“皇后娘娘,你就死心吧。凤朝歌不会来接应你的。他早就退出了涵玉关,二十多万的大军撤走了!没有留下一个兵卒。”
云罗听着,心中瞬间空荡荡的。她抬头怒视着那阿木的脸,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那阿木,你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阿木哈哈一笑:“那也要看谁先死。皇后娘娘,你放心。你一定会死在我之前的!”他说罢喝道:“把她押上!”
有士兵冲上前来将云罗五花大绑丢上马背,呼啸着回了营地。
……
有了这一次逃跑经历,那阿木对云罗的看守越发严了。不许她出囚车,就算是吃饭休息都要有人贴身跟着。西北苦寒,云罗白天在囚车中被艳阳暴晒,晚上又露宿在外极冷。
冷热交加下,不过三四天她就又生了病。这一次病势沉沉比先前还凶险。
正当云罗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在那阿木的折磨中时,忽然有一天中午,那阿木忽然令全军停下安营扎寨。那阿木为了早早离开这中原之地,这几天白天都在不停赶路,怎么这一次反而不走了?
云罗在囚车中昏昏沉沉地想。
忽然有军妇走来打开囚车将她拖了出来。云罗浑身无力,任由她拖拉着像是拖着一具尸体。那军妇把她拖到了一处帐中,过了一会又端来水给她喝。
云罗神智已模糊,但是还是凭借着求生意志喝了好几口。那军妇又端来一盆水为她擦拭脸上、身上。
冰凉的水碰触到她身上,云罗打着寒颤。帮她清洗的军妇长得三大五粗,粗布蘸了凉水就往她身上擦,擦得她细嫩的皮肤都要掉下一层来。云罗病得重,虽然被这军妇擦得浑身都疼却也无力反抗。
终于,那军妇满意停下。为云罗换了一件干净衣服这才离去。
云罗躺在帐中,想要想清楚这那阿木到底又要搞什么鬼。可是一阵头晕目眩又晕了过去。
这一下她一直到了夜里才醒来。她腹中饥饿,挣扎吃力起了身,走出帐外。她看了一眼顿时吃惊。只见营地中刀剑林立,巡逻的士兵们更是刀剑齐备。整个军营中如临大敌一样,每个人面上都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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