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与太子安然无恙,只是手下几百人皆葬身雪崩中。
晋帝大怒,下了圣旨彻查军中和宫中的梁国乱党。于是晋国一天之间,只要是梁国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幼,统统抓入天牢中讯问。云罗和苏晋亦是被投入其中。只是苏晋不是梁国人,而云罗则是御前尚宫,单独另外辟了两间干净的密室,等待太子亲自询问。
“嘎吱”一声,门打开。云罗眯着眼睛看去。
李天逍静静站在门口,他手臂上也伤了一处,用绷带牢牢扎着。他面色凝重,双眼眼脸下隐约有阴影,看样子这两天一夜他也辛苦得很。
云罗问道:“殿下是来放我离开的吗?”
李天逍点了点头,眸光深沉,向她伸出手道:“走吧。云罗,我带你离开这里。”
云罗走到他身边,又问:“阿晋呢?”
李天逍道:“他没事。他是可信任的人。父皇也知道这次护驾不利不是他的责任。”
云罗想了想,忽然又问:“凤朝歌呢?他也是梁国人。皇上怀疑了他吗?”
李天逍眸光一沉,盯着她苍白的面上。良久,他慢慢道:“凤朝歌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人。”
云罗一颗心顿时跌入了谷底。她忽然道:“殿下应该明白,凤朝歌没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李天逍看了她一会,忽地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做不了这件事?行刺的刺客是梁国人。他又是曾经的梁国二皇子。在我看来,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做这样一件事。”
云罗美眸紧紧盯着他,仿佛不认识:“殿下觉得凤朝歌要杀皇上和殿下又是为了什么好处?他比任何人都想杀的是凤朝阳,而不是晋国的人!”
李天逍冷冷道:“可你想过没有,他杀了凤朝阳之后呢?他寻机登基为帝,将来一样是晋国的死敌!”
这一句话在空荡荡的房中回荡。云罗瞪大眼睛盯着眼前冰冷无情的李天逍。
他说,凤朝阳是晋国的死敌!
可是为什么当初他还要收留他们?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凤朝歌的?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明白眼前的李天逍。
李天逍眸色一闪,淡淡道:“凤朝歌是不是这事幕后主谋还有待商榷。云罗,你跟我出去吧。”
云罗猛地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们究竟把凤朝歌带到了哪去?你们究竟把他怎么了?”
李天逍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云罗,良久他深眸一眯,冷笑问道:“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他是不是清白的,一查便知。你这么紧张他,难道是另有隐情?”
云罗被他的连声反问给堵住了想要说的话。
她眸光复杂地看着李天逍,道:“殿下那一夜听到木屋中的两人到底说了什么?难道他们说的事与凤朝歌有关系?”
李天逍冷冷道:“这两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来历你不必知道。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他眼中的怒意沉沉,那一点忍耐也渐渐消散。他看向她的眼中带着她不明白的受伤与怒气。
云罗忽然地道:“让我去看一眼凤朝歌吧。”
李天逍冷笑一声,大步在前面走去,丢下一句话:“你若要见他就随本殿来吧!”
云罗一怔,急急忙忙跟上。
李天逍走得很快,在天牢幽暗的甬道中七绕八拐,云罗几次都几乎要跟丢了。终于,李天逍在一间牢房中顿住脚步。
他回头,眸色幽冷,看着脸色不好的云罗,冷冷道:“你不是要看凤朝歌吗?他就在里面!”
云罗一惊,急忙扑上前去。可是牢房中漆黑,只看见当中一个人形模样的人在里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李天逍冷冷吩咐狱卒打开牢房,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幽暗的灯笼拿来照在了当中十字木桩上血迹斑斑的人身上。
云罗惊呼一声,扑上前,拨开那人的乱发。
血污满脸的不是别人,正是凤朝歌!!
他身上血迹斑斑,一道道鞭痕划破他的衣衫,鲜血淋漓,一滴滴还未凝固。
“父皇说,有嫌疑的梁人都要严刑拷打。凤朝歌虽然西山追击刺客,但是就怕这是个障眼法。再加上那一夜他不在行宫,私自外出一夜未归,尤为可疑!”李天逍冷然开口说到道。
云罗的手微微颤抖,她捧起凤朝歌已然昏阙的脸,低低地轻唤道:“朝歌,朝歌……你醒醒!”
终于,凤朝歌缓缓睁开眼睛。他那双狭长深眸从涣散到聚焦,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眸光一紧,沙哑地道:{“云罗,你怎么来了?苏晋呢?他为什么不带你走?!”
云罗眼中的泪不知不觉簌簌滚落,她为他擦净面上的血污,笑着道:“朝歌,我不走。”
凤朝歌透过散乱的长发,一双漆黑的眸定定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忽地他笑了,这一笑连他脸上的血污都遮掩不住他的俊美容光。
他声音沙哑低沉:“云罗,回去吧。我没事的。”
云罗擦干眼泪,回头看着脸色阴沉的李天逍,跪下求道:“殿下,凤朝歌不会私通梁国的刺客,不会对皇上意图不轨的。殿下明鉴!”
李天逍听着她的软求,脸色并不放缓,只是皱眉冷冷道:“本殿说过,凤朝歌是不是与刺客有关系还有待商榷。你求再多也是没用!这件事皇上震怒。本殿难道要徇私不成吗?”
凤朝歌被缚在了木桩上,吃吃地笑:“说来说去还是要看皇上到底放不放人。云罗,回去吧。我身正影直,不怕刑讯逼问。”他的声音轻松,带着满不在乎,仿佛被严刑拷打一天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天逍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出你昨夜一夜未归去了哪里,?”
凤朝歌只是抿紧唇,一声不吭。
云罗忽地幽幽道:“殿下不要再问他了,昨夜凤朝歌看见雪崩心中担忧亲自去寻了妾身。”
她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凤朝歌,眸中水光掠过,“殿下要怀疑就怀疑妾身吧。”她慢慢说道。
凤朝歌轻声一叹,低低说了一句“傻子”。
李天逍一怔,看了跪在地上的云罗,再看看一身狼狈的凤朝歌。牢房中有一股沉默沉重的气息在悄悄蔓延,像是心上的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天逍忽然轻笑一声,带着深深的讥讽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不肯说你昨夜去了哪里。平白挨了这多记鞭子,原来是为了云罗。”
凤朝歌低头不语,一双眼却是看着跪地垂首的云罗。他眸光似水,仿佛还是从前那花架下静静看着她编着草蝶的凤朝歌。
云罗抬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李天逍,幽深的眸子黯然。
他一定是气极怒极了。因为她无法对凤朝歌这负心男人恩断情绝。
良久,李天逍冷冷道:“罢了,你爱待在这里多久就多久吧。”他说着走向凤朝歌,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他的脸,冷笑讥讽:“凤公子既然这么喜欢她,当初为何要亲手将她奉上呢?如今这又算是什么?!”
最后一句如一道鞭子狠狠抽上了凤朝歌的身子。他惨笑:“若殿下是我又当如何呢?”
李天逍看着依然呆呆跪在地上的云罗,深眸中神色复杂,一字一顿道:“是我,一定会卷土重来,却不会以女人为筹码。凤朝歌,你将来好自为之吧。”他说罢转身大步走出昏暗的牢房中。
一切又归于寂静。
云罗怔怔跪在冰冷的地上,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至始至终她都忘了问李天逍那一日行刺中他究竟如何了,伤得重不重。她一门心思却只放在了不该放的人身上。
没想到交付了身与心,却蓦然发现她依旧对他依旧不够爱。是金娘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媚惑伎俩啊。想着,她长长叹息了一声,挣扎起身为凤朝歌解开绳索。
凤朝歌已被绑了一天,绳索入肉,手腕脚上一圈都是血肉模糊。看来天牢中的狱卒一点都不容情。凤朝歌由她扶着靠在了墙边。云罗默默掏出帕子为他擦拭血迹。
凤朝歌沉默看着云罗为他收拾伤口,许久才慢慢说道:“云罗,你不应该来的。你应该跟着苏晋走。”
云罗淡淡道:“我也走不了。”
“是因为元青吗?”凤朝歌问。
云罗面上苍白一笑,摇头:“不是。皇上不会让我离开皇宫的。”
凤朝歌一怔,没料到她是这样的答案。他问道:“为什么?”
云罗幽幽抬起眼眸,答非所问道:“朝歌,不用问了。当前之计是要想想你如何出这天牢。”
凤朝歌笑了笑,长吁一口气:“还能怎么出去?等到关我的人想让我出去了,自然我就会出去了。”他对她笑了笑,“所以你别担心。”
云罗见他说得自信又笃定,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牢中寂静,两人靠在墙边出奇地安静。
“这次行刺,刺客要杀的是皇上。看来晋国有一场大风暴要来了。”凤朝歌忽然说道。
云罗想起云妃那古怪的神色,忽然问道:“先前云妃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凤朝歌一笑,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云罗听了,唇边溢出丝丝冷笑。
凤朝歌问:“你要如何做?”
云罗嫣然一笑道:“时机到了自然是有用处。”
两人坐在冰冷的地上絮絮说着话,从未如此平静相处。
末了云罗起身道:“朝歌,你在这里多保重。我还得去御前伺候皇上。皇上的震怒只是一时,等他平静下来就会放你离开。”
凤朝歌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了我,你这样值得吗?”
云罗眸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道:“朝歌,从梁国到晋国,你都未抛下我。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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