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在将军府中过得挺好的。倒是我多想了。”不知何时凤朝歌已来到了庭院中。
云罗回头,一身隆重的凤朝歌是她不曾见过的俊美无俦。三千墨发整整齐齐用发带束上,一点红玉镶嵌在了发带中央,两络发带飘飘,紫衣玄端将他身形勾勒得犹如神人。
他含笑:“云罗,今日我来提亲了。”
四周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远处华元青笑闹声也仿佛顷刻远去。初春的天气真暖,暖得连脸上都要烧起来。云罗静静看着廊下的凤朝歌,忽地想起母亲常念的一句诗来“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三日后他果然来提亲了。她低了头,方才手中捏着的草在掌心慢慢搓揉着。
凤朝歌一笑,坐在她的身边,问道:“方才你编了什么小玩意让华家兄妹这么喜欢?”
云罗不语。他抬起晶亮的眸,笑着央求道:“你也编一只给我,我日日挂在书案前看着也好。”
云罗手指一动已开始编了起来。很快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就编好了。凤朝歌捏起仔细看了看,微微一笑:“真好看。这便算是你我的定情信物了。”
他说着将草蝴蝶纳入怀中。下一刻她手心一凉,一方通体透白的玉佩放在了她的掌心中。上面刻着龙纹祥云,正面刻一个古篆凤字,反面则是两字“朝歌”,贵气暗凛,古朴隆重。是他的贴身玉佩。在梁国男女互许心意就会互赠贴身之物,以示此情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玉质沁凉,透过掌心仿佛要凉入心底。她捏着玉佩,良久才道:“殿下当真想好了吗?”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凤朝歌笑了笑:“我凤朝歌不是那等轻率之人。”
云罗笑了笑,只是笑意恍惚。
“云罗,你不信我?”他又问。
云罗捏着玉佩,良久才道:“云罗相信殿下是真心想要娶华昀为妻的。”
凤朝歌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匆匆赶来的华凌风已赶回了府中。他一身戎装未除,神色复杂,上前躬身见过凤朝歌,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凤朝歌微微一笑,拱手还礼笑道:“华将军辛苦了,今日本殿冒昧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华凌风看着花架下垂首敛容的云罗,终是长叹一声:“殿下言重了。小女华昀能得殿下垂青,微臣心中欢喜来不及呢。”
……
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一道道礼节繁复无比,若真的做下来恐怕能让将军府忙翻了天。只到了问名这一节周氏便如临大敌,请了京城中不少风水算命先生来到将军府中为两人合生辰八字。因得云罗没有生辰八字,她还要挖空心思为她推演
“你当真要嫁给凤朝歌?”花园中苏晋一身蓝衫,膝上放着随身不离的古琴,冷冷淡淡地问。自从那一夜他无意中伤了云罗后便每隔一日前来为她弹琴调理内伤。
“除了他外还有谁敢娶我呢?”云罗微微一笑,反问道:“况且晋公子也说过只有他有能力救将军府。虽然将军府与我原本没什么干系,但是如今也不得牵扯上干系了。”
苏晋只是皱眉,随手拨了几声清音。云罗皱眉:“不好听。”
苏晋看了她一眼,抚了一曲养心散。云罗听后长吁一口气道:“晋公子,你将来定能长命百岁。”
“为何?”苏晋依旧言简意赅,清冷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云罗调侃道:“因为你的琴声能治百病,将来我们都死了,你说不定还能羽化成仙。”
苏晋皱眉:“活这么久做什么?人若不能死,活着只是一种折磨。”
云罗萧索一笑,不语,只静静听着他随手抚琴。
苏晋沉默了一会,道:“凤朝歌此人城府太深,我不喜欢他。你将来嫁给他可要保重。”
云罗怔了怔,笑意从眼底浮起,柔声道:“好。”
苏晋看了她的灿若骄阳的笑容,想要绷起一张冰脸却是不成,只得瞪了她一眼闷头抚琴。正在这时一位侍从气喘吁吁地跑来,惊慌地喊道:“晋太子!不好了!大皇子来将军府了!”
苏晋脸色一变,手猛地按上琴弦“铿”的一声响,令人心头猛颤。云罗见他眼底杀意已起,连忙道:“你快点从后门走!”
苏晋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按捺下来,抱着琴飞快地从后门离开将军府。云罗坐在庭中秀眉深皱。大皇子凤朝阳听说骄奢淫逸,凶狠残暴,而且听说他犹喜好男风,府中更是蓄养了不少到处抢来的美少年。而苏晋长相阴柔弹得一手好琴,凤朝阳自然垂涎不已。而且如今陈国已灭,凤朝阳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思来想去正要回房躲避。忽地前院传来一声哭喊声。她仔细一听是少女哭泣声音,间夹杂着男子的淫声。
那女子的声音竟是华元淑!云罗略一犹豫,人却已向声音的来处飞快走去。
只见在前院中一位身材高大的锦衣男子正堵住华元淑的去路。
他鹰目高鼻,相貌英俊,可惜脸庞过于瘦削带着一种锐利阴狠之色。他似笑非笑地伸出一只手不住地探向华元淑的脸。华元淑吓得哭泣不止,想要逃可是前前后后都被那男子带来的恶仆围住。
那男子眼中有轻佻之色,把华元淑的惊慌当成逗趣的笑料。
华元淑不过是十四岁的大家闺秀,从未见过这等不要脸的衣冠禽兽,吓得只能抱着自己拼命哭泣。将军府中的下人们忌惮那男子的身份更是不敢上前。
云罗冷冷上前分开那帮笑嘻嘻的恶仆,挡在了华元淑跟前。华元淑见来了救星,再也顾不得平日对她的恶感,哭着扑入了她的怀中。
云罗轻拍她背上两下以示安慰,美眸一转,看向眼前的锦衣男子,柔声笑道:“大殿下前来,怎么不通知将军呢?好让我父亲亲自迎接大殿下。”
那男子便是凤朝阳。他看清楚云罗的面容时不由一怔。云罗面上笑意不改,喝了仆从道:“都瞎眼了吗?二小姐身子弱受不得风,快领二小姐回房歇息去。”
府中下人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忙忙带着华元淑逃一样回了房去。
云罗见他们走了,回头看着呆呆盯着自己面上的凤朝阳,笑道:“大殿下前来,请随云罗喝几杯清茶。”
凤朝阳终于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好!这个美人果然比方才那个更加美,更有味道!”
云罗只笑不语,转身在前面领路。她才刚走了几步手忽地被捉住,凤朝阳一把将她拉近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美人请本殿喝茶可以,可是方才你放走那小美人这可要怎么补偿本殿?”
他的手劲很大,孔武有力,捏得云罗手腕生疼。云罗笑意不改,媚眼流波,问道:“大殿下此话差矣,来者是客云罗自然要好好招待大殿下。”
凤朝阳见她镇定自若,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便是芳菲楼的华元罗!华将军生的好啊!儿子能征善战,女儿的床上功夫肯定也是女中豪杰!”
四周的恶仆一听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府中下人们听得他如此污言秽语,脸涨得通红纷纷低头。云罗听完也笑了。
她美眸一转,笑道:“大殿下的话真有趣。云罗只听得有人说过女子嘴皮子功夫了得,不曾听过有床上功夫了得的。”
此话一出凤朝阳脸色剧变,方才还猥琐浪笑的恶仆纷纷都噤了声。原来京城中传言梁帝身有隐疾,到了中年以后便不能人道。而皇后为了保持盛宠不惜以口侍君。这段宫中秘辛被传扬出去,京城皆知。而皇后便是大皇子凤朝阳的生母。
他脸色变了几变,盯着眼前的云罗眼神忽地变得十分可怕。云罗笑意不改,掌心却渐渐冒出冷汗。
“好!好!果然好一副伶牙俐齿!”凤朝阳忽地一笑,一把拧起她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云罗的手腕便脱了臼。彻骨的剧痛袭来,她的脸色一变,冷汗涔涔从额头冒出,可却一声不吭。
“你不是要请本殿喝茶吗?走吧!”凤朝阳故意加重手中的力道,拉着云罗向花厅走去,“今日本殿就要好好喝一下云罗姑娘亲自泡的好茶!”
乱世中,群魔乱舞。她曾见过世间百态,每一处皆是不忍触目的恶行。母亲说,父亲是个大英雄,是可以荡尽世间浑浊的英雄。可是每次当她痛苦无依时他却不曾出现,久而久之,她便懂得这个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例如今日,府中无人。连周氏也去京郊礼佛还未归来。
倒水,斟茶……她用左手做得行云流水,优雅好看,甚至能冲着眼前是一眨不眨狠狠盯着她的凤朝阳露出坦然自若的笑容。
凤朝阳看着眼前一杯清茶,冷笑一声:“知道今日本殿所为何事?”
云罗微微一笑,道:“妾身不知。”
凤朝阳阴测测地道:“今日本殿是来提亲的。”
云罗手一抖,问道:“殿下中意的是?……”
凤朝阳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华元淑了!难不成是你这芳菲楼中的残花败柳?凤朝歌有兴趣捡人家吃剩的残羹剩饭,本殿可没兴趣。”
云罗盯着眼前清澈的茶水,手腕的剧痛还在一阵阵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她忽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大殿下志气高远,只可惜二妹已许配了人家。……”
她叹息摇头。
“胡说八道!!”凤朝阳一把按住她的肩头,眼中凶光一掠而过:“你当本殿是傻子不成?华元淑何时许了人家?!”
他眼中阴鹜,仿佛她若说一句不中他意的话就要将她生生捏死在掌下。
肩头的力道越来越重,云罗面色亦是越来越白,只是她笑得越发妩媚:“妾身怎么敢欺瞒殿下呢?元淑早就随着妾身一起许配给了三殿下了。只不过元淑还未及笄,所以先由妾身先嫁。姐妹共伺一夫,这可是一段佳话!”
凤朝阳一怔,放开了云罗。云罗忍着剧痛,笑靥如花,清澈的明眸与他坦然对视,看不出半点惊慌。凤朝阳顿时将信将疑,沉吟不决。
云罗悠悠开口:“大殿下也知云罗出身青.楼,这等残花败柳怎么能配得上三皇子的尊贵身份呢。只是不巧我是元淑的长姐,长姐不嫁二妹怎能嫁呢。再者三皇子一向都是比较中意元淑的。我与三皇子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是沾了将军府的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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