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霞纷,严清歌的日子立刻好过起来。
衣食住行自不必说,连早晚请安的时候,皇后都对她分外客气,嘘寒问暖,和颜悦色,甚至嗟叹严清歌令她想起了自己生下的那位早逝的公主。
这样和蔼可亲的皇后,让严清歌身上鸡皮疙瘩乱冒。
抛开皇后不讲,严清歌其实过得还挺惬意。
皇宫毕竟是整个大周的中心,什么好东西都要向此方寸之地进贡,论起享受,乃是天下第一。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要是有霞纷这样的忠仆在身边,深宫里的日子,其实挺悠闲的。
但再一想,她便抛弃这个幼稚的念头。霞纷能在宫里有如此地位,都是因为水太妃。
水太妃是太上皇放在心尖上的人,太上皇在位时,不但在外扶持水家,在深宫内,也是无限给水太妃提供便利,这些势力,是水太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栽培出来的,其中付出的代价和辛劳,平常人难以想象。
她今日享受的,便是水太妃一辈子积攒下的财富,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最令严清歌感觉到舒服的,是她不再耳聋目瞎,宫里宫外有个风吹草动,消息都会第一时间进入到她的耳朵里。
凤藻宫偏殿,严清歌穿着时新的薄薄棉袄棉裙,靠在榻上听霞纷和她闲话。
“二皇子请四皇子出去冬猎,四皇子不想去。两人在宫门口辨了半天,二皇子说冬天猎物膘肥体壮,正是猎取好时候。四皇子却说冬天动物觅食不易,又是很多飞禽走兽繁衍之季,让二皇子发慈悲,别打他们主意。”
“哦?那最后四皇子去了么?”严清歌好奇问道。
“去啦。二皇子笑话四皇子烂好人,叫四皇子必须去,不然二皇子就专拣有孕的母兽和刚出生的幼崽杀。”霞纷说着,从桌上拿了一只芦柑,剥开递给严清歌,空气里散发出甜甜的香味。
这种情况下,四皇子倒是不去不行了。要比耍横,还真是少有人能比得过二皇子的。
二皇子带回京的静王府势力,虽然之前被太子许下出任朝廷各处要职的好处,可真一上任众人才发现,那些本来很重要的职位,都被太子架空了。二皇子破罐破摔,嘴脸越发的无耻。
美味清凉的柑橘汁水在唇齿弥漫,严清歌享受的微微眯着眼睛,道:“姑姑,还有没有别的新鲜事儿?”
霞纷说道:“严小姐,别着急,这件事还没完呢。”
“哦?”
“这事儿让太子知道了,赏下去百金,让二皇子将这次围猎办的大一些,邀请京中各家贵族子弟,和今年新到京里的北蛮贵族一并去围猎。”她顿了顿,笑着对严清歌道:“炎小王爷和乐家公子都在邀请之列。”
严清歌一怔,嘴角浮现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这下他们都能玩个痛快了。”
霞纷慈祥的笑了笑,对严清歌道:“严小姐别着急,明年你行完及笄礼,十六岁生辰一到,就能出宫了,老奴没记错的话,严小姐是九月初五的生辰,对不对?”
严清歌叹口气,道:“姑姑说得对。只是女子过了十五岁,许有人家,便能行及笄礼……我的及笄礼,却被推到十五岁最后那日过……”她声音越来越低,皇家要想找借口,多得是理由。
她隐约担心着,即使到了明年九月,皇家也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一再的推迟她的及笄礼,让她继续留在宫中。这也是她迫不及待要和水太妃合作的主要理由,她要为自己谋划一二,绝不能如此被动。
霞纷这些天对严清歌越来越了解,知道她心思和一般女孩儿不同,这时候空口白牙说安慰的话,对她是不起用的,能让严清歌放下包袱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出帮她解决问题。
“严小姐听老奴一句话,也不知老奴讲得对不对。有句老话,叫做旁观者清,身处皇宫这大棋局里,有时候,什么都不做,等着棋盘外的人神来一笔,比什么都强。”
严清歌知道霞纷暗指让她等炎修羽来救,但炎修羽打仗也许很棒,对战场外那些看不见的博弈,就没那么在行了。不然也不至于握着收复北蛮的大功,但至今都没收到什么封赏,反倒处处受制于朝廷。
她自个儿知道自家事儿,这方面,还得她来谋划才行。
见劝不动严清歌,霞纷知情知趣的闭上嘴,只听严清歌吩咐。
严清歌微微闭着眼睛,思虑了好久,才问道:“姑姑,太子吃的那些加料的饭菜,停一两顿,会不会让药效暂时消失?”
霞纷摇摇头,道:“不会的!药效要想消失,起码也要三天。”
“水英的饭菜,我记得很久前就被膳房的人单独做了。她的药应该停了有几个月了吧。”严清歌盘算着,心里有了主意。
“严小姐,这可使不得!若是这件事暴露,太子查来查去,一定会查到膳房里。宫中可没有法不责众一说,到时候膳房的人只怕全要被换了个遍儿。”霞纷担心的劝着严清歌。
虽然她也想让水英怀上身孕,可是将膳房里水太妃培植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却是太得不偿失了。
严清歌微微一笑:“如果说,他怀疑不到膳房,或是怀疑了还没法动膳房呢。”
“严小姐什么意思?”
“我家有一本古书,上面记了女子受孕的最佳日子。太子现在似乎最宠爱那位碧萦,捡着碧萦受孕日子前三天,将她和太子的药物都停了,待过了那三天,再补上。”严清歌说道:“不但如此,除了碧萦,其余太子有可能宠幸的女人,受孕日前三天时,都要给她们和太子断药。”
那本书倒不是伪作,且因为太过偏杂,又不显眼,没有被海家卖出去,后被严家取了回来。
重生前,严清歌几乎没有和朱茂同房过,她能够每怀必中,就是那本书的功劳。
霞纷倒吸一口冷气,严清歌是计划将太子院里的水搅浑,水英就算怀上身孕,也没人会太注意了。
太子院子里的女人们,来历非常杂,有的是大臣之女,有的是皇亲国戚,有的则是皇后或皇上赏下来的,还有几个是自己找机会爬上太子床的,背后有谁的势力还不清楚。
一个女人从怀孕到发现怀孕,短的要半个多月,长的要近两个月,真正能确切诊出身孕时,至少要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子方可。
太子是很重视规矩的人,即便不喜欢哪个侍妾,也不会表现的很明显。除了因为特殊原因才抬进来的严淑玉外,其余的侍妾们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轮番侍寝一遍。
不用严清歌的那个法子百发百中,只要有一半儿管用,霞纷就有能力让这些女人中大半儿怀上身孕,到时,这件事就变得万分复杂起来。
可想而知,两个月后,太子的院子里会有多热闹。
到时候太子即便查到御厨房有问题,也没办法动手了,因为如果御厨房被全换上一批人,所有怀孕的女人,都会有被下药落胎的危险,太子不喜欢这些孩子无所谓,这些女人背后的势力定会全力保住那些孩子,阻止太子。
如此一来,真正做下这件事的霞纷和严清歌,便成了其中的最大受益者。
毕竟,一直没有服药的,只有水英。其余女人只是断了三天药,其后又会继续服用,没怀上还好说,一旦怀上,谁也不知道那些药对没成型的胎儿有什么影响。
霞纷见多识广,也被严清歌布置下的未来所震惊了。她不敢置信道:“天下还有那等奇书?”
“说不上是奇书,只是本很偏门的妇科医书,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孤本,作者毫无名气,不被世人重视。姑姑若是想看,我出宫后亲自抄上一本送给您。”严清歌说道。
这番话的说的霞纷心里一暖。这种世上独一无二孤本书籍的珍贵,她很清楚,这些书被很多人家当做秘藏不宣的珍宝,严清歌能这么做,对她的信任和爱重可见一斑。
霞纷道:“多谢严小姐了,可惜老奴不识字儿,您只将那受孕日子怎么算的告诉老奴就好。”
严清歌对着霞纷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将那书上的记载一一告知了霞纷。
虽说大周也有流传很广的利于受孕日子的黄历日,但严清歌所说,还是让霞纷很是震惊。原来算受孕,不但要照着经期来算,最好还要检视其人穿过的底裤,从上面的痕迹判断,亦能从其食量大小、体温高低做一二辅佐……
听完后,霞纷姑姑不禁在心里感叹,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知当初写那医书之人到底怎么发现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和受孕有关的。
有了严清歌的传授,霞纷立刻精神抖擞,计划着如何将太子身边女人们的受孕日子一一算好,然后下手。甚至连桃兮她都不准备放过,因为桃兮也是太子过了明路的女人之一,说不定也有机会受孕。
而严清歌则半靠在踏上,思索起了这一步棋走完,下一步该怎么走。
主仆两个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室内只有一点残留的芦柑香味在寂寞的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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