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慈忽然便生生打了个冷颤,虽然知道殷暖对司马君璧之外的人冷漠,但她不曾想过会冷到如此,方才生出的几分希望就此烟消云灭。
“可、可是……”王禹慈咬牙道,“若不相干,方才你缘何会那么迅速的下水救我?”
跳进湖里的时候她虽然有些迷糊,可隔着水层,她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就在她刚落水之际,殷暖也跳了下来。
殷暖缓了面上冷漠的神色,叹了口气道:“王娘子,你跳进河里要挟,仆虽救了你,但并不代表这是受了你的胁迫,只因你是阿姊的亲人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吗?”
殷暖走到案几前,把案几上的茶水放在炉子上煮沸,然后给她倒了一杯,道:“喝杯热茶吧!今后还请珍惜自己的性命。”
毕竟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挣扎着想要活下来的人;也有些人,是他恨不能付上一切换她一生健康长命的。
王禹慈坐起身,微微哆嗦着捧起面前热茶,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牙齿也微微打着颤,此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麻木的点着头,在赌上生死决绝过一次之后,忽然也就看淡了,只觉得满心的疲惫。
船渐渐靠岸,船上沉默着,王禹慈饮了热茶,又自己拿出披风披在身上,缓了半响,终于觉得暖和了些许,才缓缓抬头看向殷暖的方向。
殷暖面向岸站着,修长的身影让人觉得高大而又安心,又隐隐的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过王禹慈知道,在面对司马君璧的时候,这一层冷漠是绝对不会有的。
“五郎君。”王禹慈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你可否说说,你对阿姊,是什么样的感情?”
湖面的风微微袭来,终于带了丝温度,半响,王禹慈听见殷暖轻声回道:“吾这一辈子,唯一能陪伴身侧的人,只有阿姊,再不会有任何人。”
王禹慈一顿,半响叹道:“输给君璧表姊,其实儿家也是心服的。”毕竟从很小的时候起,司马君璧在她心目中,一直就是个耀眼的存在啊!
此时船已靠岸,殷暖微微颔首,道:“王娘子,望自珍重!”
王禹慈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忽然又流了下来,她忽然大声对着殷暖背影道:“五郎君,请帮我给表姊说声抱歉,为我……做的这所有的一切。”
殷暖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王禹慈听见风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好”。
她抱着膝盖,再不抑制的哭了出来。
翌日,一直对殷家避而不见的王家家主终于主动拜访了殷府。殷颂高兴至极,立即吩咐家僮摆宴,之后亲自迎到门外。
然而王焕进来之后,只简单说了几句关于解除婚约的决定便打算告辞,殷颂大吃一惊,立即询问是否因为殷家怠慢的缘故,王焕只说是因为自己女儿缺少教养,做事太过逾越,实在不敢委屈了殷五郎君,之后无论殷颂再说什么,甚至连膳食也未用便心意坚决的告辞离开。
本已经差不多定下的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否决了,殷颂只气氛不已,然而王焕态度太过诚恳又兼殷家理亏在先,他虽心又不岔,除了立即命人把殷暖喊来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发泄的法子。
而得知此事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氏。殷暖这些年越来越显才能,一直便是她的心头大患,若真与王家结为秦晋,只怕今后更是势不可挡,到时候殷家究竟落在谁的手里还很难说,那她到时就算控制了殷昕又有什么意义?
自从谢氏离世之后,殷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殷颂这般一脸怒气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才问过安,殷颂就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道:
“跪下!”
殷暖依言跪下,殷颂又道:“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缘何王家会突然退婚?”
殷暖道:“儿亦不知。”
“哼!”殷颂冷哼一声道,“真当我是眼瞎的不成?那王家娘子对你一片痴心,又怎会因为王焕说的那个理由就如此简单的解除婚约?”
殷暖道:“回阿父的话,儿对王家娘子无意,不敢相误。”
“胡闹!”殷暖又拍了一下案几,怒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如此华族大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殷暖沉默片刻,而后抬头看着殷颂,缓缓说道,“华族大家又能如何?阿父如此执着,可是因为知晓主母心向赵家,所以打算用儿来制衡?”
殷颂闻言,竟是愣了一下,而后恼羞成怒道:“你如何会知晓这些?”
确实,他这些时日渐渐察觉,赵氏一直暗中偏向赵家,或是财或是名,甚至是一些有损殷家利益的事,又兼后来殷昕和马家联姻,赵氏身后有赵家之外又多了马家支持,故而赵氏一脉竟隐隐有不受他控制的趋势,而这种事在这样一种男尊女卑的时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因此他才会这般执着的让殷暖和王家联姻,制衡赵氏。
毕竟就算他不怎么喜爱这个孩子,但也是阿幽给他生的孩子,殷家若是给他,至少比被赵家控制要好很多。
殷暖见他面上表情,便知自己果然说对了。
“五郎。”殷颂见殷暖神色黯然,叹气道,“为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因此想在之前为你培养一些属于你的势力。”
殷暖心里暗叹,若真是为他,现在才想起这一点,只怕他早已经被淹死、杀死甚至各种形式的屈死无数次了。只是心里再想得如何讽刺,上首那人终究是自己父亲,不管真心与否,他的确是在关心自己。
殷暖道,“儿谢过阿父关心,只是儿太不懂事,辜负了阿父期望,请阿父责罚。”
“罢了。”见他服软,殷颂也没了继续追究的心思,只道,“既然无缘,以后为父再为你结一门好亲事便是。”
殷暖道过谢,父子两一时无言,他正打算告退,又听殷颂道:“对了,阿婴近日如何?”
“七阿弟一切都好。”
“那就好。”殷颂有些疲惫的挥挥手,“且退下吧!”
殷暖告退,又想起殷颂面上有些病态的苍白,眉头微微皱起。
翌日王家父女便离开了新安,离开之前,王焕让人给殷暖送来一封书信。信中让他照顾好公主殿下,又道若是公主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告知王家一声,王家以后便是殷暖和司马君璧的后盾。信中对这一段已成云烟的姻缘和王禹慈那日落水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殷暖把信给司马君璧,她看完之后把信折叠放好,面上有些释然的笑。不管以后说与不说,这个阿舅待她,终究是让人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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