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韵书回了礼,又对因田道:“抱歉,因田娘子,仆有几句话想和水奴娘子单独说,不知可方便?”
因田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水奴,水奴心里无声的叹口气,点点头。
因田离开,随手又把轻轻虚掩上。
水奴放下巾帕,走到临窗的坐榻边,对王韵书道:“表郎君,请坐!”
来之前觉得有很多想要说的话,真的见到了人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王韵书难得有几分拘束的走到坐榻前垂足而坐。
水奴执起案几上冰镇的梅汤给他倒了一杯,王韵书忙不迭的伸手接过。见水奴做完这些之后就默默的站在一边,忙又开口道:“水奴娘子,请坐吧!你并非是仆的婢女,其实不必忙这些的。”
水奴摇摇头,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两人一时又陷入沉默。
“水奴娘子。”王韵书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仆那日与你说的言语,你可还记得?”
水奴坦然的点头,“记得。”
“那……”王韵书闻言又带着几分期待问道,“水奴娘子你可愿?”
水奴摇摇头,王韵书心里一沉,正失望,只听水奴说道:“表郎君,你,可否容婢子想一想?”
“可以。”王韵书立即回道,声音里已带上几分喜意,这已经是他来树砚阁之前,想过的所有水奴可能的回答里面最好的答案。还想说些什么证明自己决心的话,终究还是觉得言语太过肤浅无力。之后,两人又客气几句,王韵书见水奴微微有些不自在,便体贴的告辞离开。
殷暖自从王韵书去了书房之后就一直是那个动作不曾动过,明明还是平常的表情,可是阿元站在一边却怎么也不敢弄出一点声音。穗映端了茶水进来,正要开口,阿元忙几步上前接过,然后竖指“嘘”声,让她先下去。虽然心有不满,穗映也知现在实在不是和阿元闹僵的时候。
不一会儿,王韵书走了过来,殷暖条件反射一般,一下站了起来。
“表兄?”才开口,就见王韵书面上柔和了几分的笑意,心里忽然便是一沉。王韵书开口告辞,他也只是愣愣的说了声“好。”
王韵书回到云烟斋,远远的就看见书墨等在那里,一见他忙迎了上来。
“书墨。”王韵书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书墨摇摇头,有些无奈的低声道:“殷四娘子又来了。”
王韵书闻言也叹了口气,才走进厅堂,就见殷萝独自坐在坐榻上,身边竟一个家僮也无,一抽一抽的,似乎正在哭泣。
“四表妹?”
王韵书才唤了一声,殷萝便抬起头来,一看见是他,立即眼泪汪汪的扑上来。王韵书忙后退一步,伸手虚扶住殷萝,待她站稳之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殷萝投怀送抱的计划失败,眼泪掉得更凶,抽抽噎噎的道:“表兄,你为什么要拒绝我阿母的提亲,我真的就那么不好吗?”
“四表妹。”王韵书叹气道,“仆以为之前已经说得清楚。”
“我不管。”殷萝道,“你说的那些地位什么的我都不在乎。”
王韵书道:“虽是如此,然而情之一字,若非心甘情愿……”
殷萝忙接道:“我对你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四表妹。”王韵书叹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甘情愿,非是一人之力能行的。”
“你就是说你不愿意是吧?”殷萝哭道,“我知道,你喜欢水奴那个贱婢是不是?”
王韵书道:“这是我的事,和水奴娘子无关。”
“怎么无关?”殷萝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若是没有她,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王韵书正待开口,殷萝又道:“表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相中她了是不是?可是你一定会后悔的。”
王韵书闻言心里一个激灵,嗓音微冷,“四表妹此言何意?”
“你知道她有一个怎样不堪的身份吗?”殷萝道,“表兄,我知道你紧张她,可是只要你答应,我就保证不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也不再为难她。”
“四表妹。”王韵书闻言认真的道,“仆看水奴娘子,便只见她这个人,与她是什么身份地位甚至是过去都不相干。”
“你!”他语气虽缓,却坚定严肃,殷萝怒道,“表兄,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四……”
说完不待王韵书回话,殷萝已经转身哭哭啼啼的跑出去。王韵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浮上些不安。
每日都是十二个时辰,可是殷暖却觉得,这一日的十二时辰仿佛被无限的拉长,又被无限缩短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太过煎熬,所以才会觉得今日漫长。待洗漱完后,看见水奴给他整理好头发,把身上的玉佩玉簪等饰物仔细收好,等他躺好后又给他盖好凉被时,忽然又觉得时间逝如流水,快得他都还没看够眼前的人时,夜幕便已经降临了。
“阿姊。”
“嗯?”
水奴端着烛台,正要吹灭,闻言回头看他。
殷暖想说让她别灭蜡烛,可是又觉得这好像是小孩子的要求一般,他心里下意识的排斥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
水奴见他不说话,便端着烛台静静的等着。
殷暖静默片刻,才开口道:“阿姊,今夜轮到你睡在外间吗?”
“嗯。”水奴点点头,过了片刻又轻声笑道,“暖暖可是不愿?”
“没有。”殷暖忙摇头,“吾很高兴。”
水奴便又笑了笑,殷暖忽然便觉得有几分赧然,好在此时水奴吹灭了蜡烛,窗外无星无月,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
“阿姊。”殷暖又轻声道,“你也安心去休息吧!仆夜里不会有想要喝水之类的要求的。”
黑暗里似乎听见水奴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听她道:“我知道,所以说暖暖是最温柔体贴的主人了,快睡吧!别说话了。”
“嗯。”明知他看不见,殷暖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屋子里便彻底静了下来,然后是水奴放轻了脚步走出去的声音,最后她躺下休息的轻微声响。
殷暖躺在床上,只觉得头脑里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远处的打更声偶尔传来,一声又一声,也许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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