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倩脸色惨白如纸,按在胸口的手已经将衣襟揪成了一团,这模样,和乐正岑的亲生父亲犯心疾的时候一样。
刚好那时候乐正岑因为父亲离世不久,有些四年,所以取了父亲装药的那个小瓶子带在身边,好睹物思人。于是,乐正岑便从瓶子里取了一颗给方倩服下。片刻后,方倩果然好转,向他道谢。而乐正岑此时存了心思,想知道方倩为何会独自离开流水,便先关心了一阵,又借着喂药的便利,从方倩那里套到了一些消息。
那时候方倩虽然被他所救,但还是有些警惕之心的,所以她只说是喜欢一个男人,两人在自己父亲的撮合下,都快订下婚约了,可她觉得,那男人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觉得他心里没有自己。今日起了争执,所以她才独自跑了出来。
后来,乐正岑私下打探得知,方倩喜欢的那个人是温衍,于是,他动了分化的心思。便一方面以药为饵,经常约方倩出来;一面又采取柔情攻略,嘘寒问暖。
现在想起来,只能说方倩太不坚定,不够相信温衍,所以当乐正岑这般柔情蜜意待她,她竟然真的生了二心,更何况,乐正岑手里有治疗自己心疾的良药呢?
于是,在两人私下来往了许久后,方倩终于背叛了流水,决定跟着乐正岑到炎派。之后,她返回流水,要带走一批人,从的自然跟着走了,不从的,便死在了她的剑下。
这就是,当年方倩背叛流水的真正原因。
只能说,方倩够狠。朝夕相处的人,也能眼睛眨都不眨,便一剑毙命。
“说来,我自认为我已经算狠了,比起她来,倒也真怀疑自己这狠劲。”说完这些,乐正岑轻轻叹了口气。
云绯也沉默了片刻,问到,“那你何时发现你对她有了心?”
“真要论及何时,我确实也不清楚。一开始可能只是假意讨好,后来大约就成了习惯。”乐正岑晃着手里的酒坛子,低着头回答:“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对于这句话,云绯表示了赞同。她和温衍之间的感情,难道不是也有习惯?
她习惯了在他身边,被他宠着。而温衍也习惯了宠着她,看着她,由习惯产生的爱,早就深入骨髓了。
这么想着,云绯不由得看向乐正岑,语带怀疑:“既然已经习惯了,你真的放得下?”
乐正岑笑了笑,眸色温和却坚定:“改掉一个习惯,也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云绯愣了愣,忽而展颜一笑,在夜色里灼如昙花。接着,她举起手里的酒坛子,朝乐正岑的方向送了过去,嘴里笑着道:“那么,祝你大有所成。”
“会的。”乐正岑也笑,用自己的酒坛子和云绯的酒坛子轻轻一撞,清脆的碰撞声,就像一个庄重的承诺。
方倩最近很安分,安分到云绯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个人。
她天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出来走走,不管遇见了谁,都会微微一笑,点头致意,简直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当云绯接到这些“线报”的时候,还觉得大家一定是把方倩的冷笑当成了微笑,一定,一定是眼花了。可那天,当云绯和方倩在路上狭路相逢之后,方倩居然给了她一个微笑,顿时把云绯惊得忍不住抬头看了下天。
太阳的运行轨迹很正常啊,觉得没有逆反啊,为什么方倩会这样?!
云绯将这一反常行为告诉温衍的时候,温衍正在研磨药草,听见云绯的话后,他给了一个没有反应的反应:“身体好了心情好了吧。”
“事有反常即为妖,我觉得她不对劲。”云绯托着下巴看着温衍,断言道。
温衍抬头瞅了她一眼,笑着问:“你觉得她是什么妖?”
“呃……蛇妖?不不不,蛇妖比她妖娆;狐狸?不对,狐狸精更妩媚;鸟妖?鸟妖要是像她这么高冷,早冻死了……”云绯在那里掰着指头数了一个又一个,然后自己反驳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到第几个时,温衍抱着药碾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低眸含笑瞧着她。
“师傅?”云绯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温衍指了指手里的药碾,说:“我看你这么闲,与其浪费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帮我磨药吧。”
云绯抽了抽嘴角,乖乖地接过了药碾,嘴里嘀咕道:“这些让别人做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来啊。”
温衍笑着掀开下摆,在一旁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除了磨药,你还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呃……自己好像是挺闲的。
云绯一边用药臼碾着药草,一边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暗想如今天气已经慢慢转凉,不出去玩一玩简直太浪费啊。于是,她向温衍提议道:“师傅,磨完药了,我们去甘泉镇上逛逛吧!”
温衍微微挑眉,朝她手里示意了一下,“这是给乐正岑磨的药,待会你不亲自送过去?”
云绯闻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长睫下的眼珠轻轻一转,再抬头时,笑容嫣然:“让人去送就好啦。他现在能吃能走能蹦能跳,我就不用事事亲为了。”
“是吗?”温衍的尾音轻轻扬起。
“天气这么好,师傅还是陪我下山吧。难得近日空闲,我们顺道也可以去打听一下炎派招收弟子的事。”
温衍听完细细一想,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云绯回了一个笑容,继续捣着药碾里的药,心里却大松一口气。
昨晚她又拉着乐正岑喝酒了,注意,是“又”……
虽然以防自己偷酒太多被发现,这次是乐正岑请她喝的。但由于怕被温衍发现,云绯喝的不算多,可乐正岑昨晚好像心情很不错,喝了不少,谁知道现在乐正岑酒醒了没!
昨晚看着他独自上山的背影,云绯都担心他回去的路上会被野兽叼走!如果温衍待会跟着她一块儿去送药,刚好看见躺在床上还散发着浓浓酒味的乐正岑,一不小心听见乐正岑说出个什么来,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还好,温衍没有发现她想下山的真正原因,于是,云绯装作什么都没有似的,继续磨着药,而温衍则扶着额头,笑吟吟地等着她磨完,下山。
方倩站在不远处,看着朱红色大门前,那两个相携离开的身影,默默地战立了一会儿,只觉得周身冷得很,可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腾腾燃烧着。
过了片刻,她闭了闭眼,转身准备离开。这时,一个青衣女子提着一堆东西,也走到了大门口,几乎算是跟着云绯和温衍离开了门派。那个青衣女子方倩认识,毕竟流水里除了她这个外来者,也就云绯和宗瑶两个女子了,这个自然是宗瑶。只是她的手上拿着的是……
方倩眯眼仔细地看了看,褐色的牛皮纸,赫然就是每次云绯给乐正岑送药时,提在手里的药。
方倩眼皮一跳,闭了闭眼,再看过去,果然是提的药包。她有些奇怪了,难道刚刚温衍和云绯出去,并不是给乐正岑送药的?
疑惑的方倩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了想,回了房间,打开枫木柜子,从最里面的夹层里取一只银色的哨子。然后,她吸了一口气,吹响了哨子。哨子发出一阵并不响亮却清脆的声音,有点像柳叶被吹响时的声音。
吹了一会儿后,方倩将哨子收回原处,然后转身走出里屋,到了外间,随便收拾起桌子来。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短一长。方倩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流水的弟子,他对着方倩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方倩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
“方姑娘。”男人朝方倩抬了抬手:“有什么要我的做的?”
方倩看了看男人,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太像是笑容的笑容:“刘志成,你可知道,你们门主和云绯去哪里了吗?”
被称作刘志成的男人摇了摇头,说:“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离开门派了。”
方倩也猜到了他可能不知道温衍他们的行踪,因此听到这回答时,也并不觉得多失望。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问:“那宗瑶呢?”
“宗瑶师姐?之前听她和别人说话,好像是替门主和大师姐送什么东西来着。”刘志成如实回答。
闻言,方倩的眼神微微一动,嘴角勾出一丝微笑。
如果猜的没错,宗瑶是替温衍和云绯去送药的。至于为什么云绯不亲自去,方倩不清楚,但是,不得不说,这次云绯托宗瑶去送药,给她提供了便利。
她兀自想了想,朝刘志成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刘志成靠近了一些,听方倩在耳边说了一段话,最后跟他讲:“若是办得好,之前说的酬劳翻倍。”那刘志成当下一喜,连连点头。
方倩展颜一笑,眯眼道:“快去吧,若是晚了,就跟不上了。”
刘志成颔首,朝方倩抱了抱拳,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方倩侧耳细听了片刻,连连起身去开门。房门打开,刘志成气喘吁吁站在门口,额头上满是汗水。
方倩侧身让他进来,先是倒了一杯水,接着很细心地递上一块帕子。看见帕子的时候,刘志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脚局促。
方倩对他微微一笑,一贯高冷的脸因为笑容,而显出一分红润来:“擦擦吧,辛苦了。”
本来就被帕子给吓到了的刘志成,听见这句话更惊了一下,脸上冒出可疑的红晕,还是犹豫着接了过来,然后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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