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偏殿里果然走出了人,云绯定睛一看,略有惊讶。
“温先生,云绯姑娘。”来人一出殿就看见了二人,几步上前躬身行礼,赫然是许久不曾见到的于恒。
云绯倒是没想到,改朝换代后,还能在这皇宫里看见老熟人,不由得挑了挑眉,道:“于大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不错啊。”
于恒听后也不恼,只是微笑着道:“于某只是识时务。”
云绯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于恒又往前一步,低声道:“碧嫣想念姑娘,若云绯姑娘有空,可至于某府上一叙。”
于恒一说完,云绯眼神一动,略有惊讶:“碧嫣?”
于恒对她笑了笑,若有所指。待于恒离开之后,温衍问道:“于恒和你说什么了?总不是还对我家爱徒念念不忘吧。”之前于恒强娶于恒的事,温衍可是亲身经历过的,那可是印象深刻啊。
听见温衍的话,云绯笑了笑,说:“他让我有空去他府上看看碧嫣,我竟然不知道,碧嫣和他……”
“为师知道。”云绯话还没有说完,温衍就接过了话。他看了一眼于恒离开的方向,说道:“那日疏白攻破皇宫时,是于恒告诉了疏白废帝藏身的位置。他说,他的要求就是带走碧嫣。之后,疏白以他有功,将他升至尚书,并伪造了丽妃身亡的消息,让碧嫣以别的身份入了尚书府。”
听温衍用简单的几句话讲述了之前的事,云绯妙目中露出些微的讶异,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说起来,于恒是真的对碧嫣上心了?”
温衍眼中笑意一盛:“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这样多好,省得为师要防着他对你有什么别的用心。进去吧,疏白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云绯点点头,随着温衍进了偏殿,进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于恒离开的方向,对碧嫣的坚持似乎终于得到了回报,而感到一丝欣慰。
这不是云绯第一次到这座偏殿,却是第一次进这座殿见自己的师兄。所以当她抬头看向御座之后,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时,她忽然有了些陌生的感觉。
“师妹!”简疏白见云绯跟着温衍进来,眼中泛起浓浓的喜悦,当下扔下手中的奏折,绕过御座就急急奔到了云绯的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你总算回来了!可有受伤?那乐正岑有亏待你吗?不过,我怎么觉得――”
“觉得我一点儿都没有瘦,似乎还胖了点?”简疏白还没有说完,云绯就笑眯眯地接过了话。
虽然说,简疏白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对云绯这样的女人,他深知说她胖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因此才停了停,结果没想到云绯自个儿给接了过去,顿时干笑了两声。
“唔,这么看起来,似乎乐正岑并没有亏待你。”
“岂止没有亏待,简直照顾得比为师都还好。”一旁的温衍忽然凉凉地开了口,接着意有所指道:“所以,爱徒乐不思蜀了。”
“可不是徒儿乐不思蜀,是师兄做了皇帝,就不想认我这个师妹了。唉,一日为帝,美人在手,谁还记得昨日黄花啊。”云绯摇头感慨,一双眸子像是含着浓重的哀愁。
简疏白觉得自己很无辜。
为了表示出自己的无辜,简疏白咳嗽了一声,松了手,道:“师妹这话说的……师兄哪儿有不记得你?”
云绯眯眼瞧着他:“没有吗?那为什么我回京路上一直听说什么,‘新皇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这个‘红颜’难道不是我吗?”
简疏白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他确实拿云绯当了借口,所以才会对她充满愧疚。但自打温衍告诉她,云绯在方倩手上,并让他不要担心时,他就撤回了寻找的人手了。而昨晚温衍寻回云绯的时候,就派人送了信过来,他拿到的信的时候只顾着高兴云绯回来了,倒是忘了向云绯交代自个儿把她做“借口”的事。
虽然,他之前还指望云绯听不见那些传闻,可京中关于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要想云绯不知道,除非她不回来。
云绯站在简疏白的面前,仔细地看着他脸上一直变换的神色,一会儿是纠结,一会儿是懊恼,一会儿是歉疚,瞧得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师兄,你这表情,实在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便秘。”
简疏白的表情一下子凝注了。
这下别说云绯了,就连温衍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眼前一身帝服的男子,云绯心里却忽然柔软了起来。太多人说人一旦做到了万人之上的地位,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冷血无情,可是,她的师兄,似乎还是没有变。
自打他们进来,简疏白对他们的自称一直都是“我”,而不是离人千万里的“朕”。或许和他太久以来的习惯有关,又或许只是暂时的未曾更改,但无论如何,云绯听在耳里,还是觉得满心温暖。
似乎,她的师兄还是那个闲散的王爷之子,可以随意调笑,不用担心一语不慎就落的身首异处。
真希望,他一直这样,不要变。
“对了,我给师傅和师妹都安排了宫殿,离我的寝宫不是很远。毕竟在宫中,师傅和师妹不太适合住在同一座宫殿中。”简疏白似乎想起了这件事,开口说道。
温衍和云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三人又聊了片刻,有大臣要求见简疏白,于是温衍和云绯先离开了,由张德海和另一位太监领着去居住的宫殿。当云绯看见张德海的时候,眼尖得发现他穿着御前太监的服装。
“云绯姑娘。”张德海见到云绯,俯身冲她行了礼。
云绯笑了笑,道:“如今该称张公公了。没想到多日不见,公公就平步青云了。”
“那也是托姑娘的福。”张德海也笑:“姑娘如今住的地方在嘉福殿,请随奴才这边走。”
云绯跟在张德海身后,听到这般说,不由得笑了一笑,道,“那是公公有本事,坐上总管怕是迟早的事。”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嘉福殿。云绯跟着张德海进了殿,一低头就看见春秋带着两个宫女,俯身跪着迎接她。乍然看见春秋,云绯有些愣怔,直到春秋站了起来,一双眼红通通地看着她时,她才笑着唤了一声:“春秋。”
春秋连连点头,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似乎是因为见到云绯平安无事而高兴。
一旁的张德海见状说道,“皇上登基的那天,就将春秋派到嘉福殿了,说是姑娘回来,定然还是习惯春秋服侍。”
云绯笑着颔首:“皇上果然了解我。”然后,她又扫了眼另外两个宫女,奇怪地问道,“冬夏呢?”
张德海如实回答:“皇上说了,冬夏得罪了姑娘,先放在浣衣局,等姑娘回来治罪。不过――”他顿了顿,看了春秋一眼,说:“不过春秋说,那天乐正公子能及时救走姑娘,是因为冬夏去通知了她,她才通知都了乐正公子的。所以……”
“所以,将功折过是吗?”云绯问这话时,没有看张德海,而是转而看向春秋。春秋迟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云绯笑了笑,道:“春秋救了我的命,有什么不可呢?但是,不管冬夏最后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她总是犯了错的,还是得惩罚一下。”
春秋没有表示异议,云绯则转向张德海,让他全权处理了。
张德海应下,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云绯问,“既然皇上把冬夏留给了我,那之前的德妃和袁昭仪呢,可有给我留个出气的机会?”
听到这话,张德海微微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早就料到了,眼里带着些笑意,“德妃和袁昭仪都在冷宫。皇上说,之前委屈姑娘在宫中受二人恶待,自然也留给姑娘收拾,也算是弥补姑娘之前的损失。”
因为知道自己的几个“仇家”都过的不好,云绯也就好了。至少在她们受苦的时候,她是蹲在山上吃鱼吃肉,没事还能调戏一下方倩和乐正岑,已然是不错。
云绯次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仇家。
说起来,云绯之前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倒是没有什么机会参观一下传说中的冷宫,这次到了冷宫,心里只有一个感觉――真的冷。
冷宫的冷,不是单单指的温度,虽然冷宫因为没有什么人烟,确实有些凉飕飕的。但比起温度,更冷的是这里的环境和氛围,寂静无声到死亡一般,着实让人有些不舒服。
云绯一跨过大门,就觉得身上毫毛都竖了起来。她揉了揉胳膊,转过影壁,三间房坐落其间。正中为主殿,两侧为配殿。之前听张德海说了,正殿中关着德妃,左边配殿关押着袁昭仪,于是,云绯在院子里思索了会儿,决定重头戏还是留在最后,先去了左边的配殿。
左边的配殿上了锁,钥匙云绯早就拿到了,在她转动钥匙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就是女子尖细的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个声音尖细到云绯差点没有听出来来自袁昭仪。而当她打开门时,迎面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直嚷嚷着放她出去。
云绯抽出手,拂袖将她推开一下,方皮笑肉不笑道,“袁昭仪,你看清楚,我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袁昭仪缓缓抬头看来,只一眼,她的脸就煞白了,当下跌到地上,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道,“是德妃让我做的!我不想的!和我无关,云绯,真的和我无关!”
云绯低头看着她,似是思索了下,方点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当时德妃说给我毁容时,你要不是因为害怕,其实也挺乐意的吧。我也觉得毁容是件不错的事,不然我们也试试?”
闻言,袁昭仪顿时慌了,瞪着眼看着云绯掏出一把匕首来,锐利锋亮,一时吓呆了。等回过神时,匕首已经到了眼前,惊得她大叫一声,竟然昏了过去。
云绯看了她片刻,无奈地笑了。只是吓吓而已,怎么想到这袁昭仪这般不经吓。
她收好匕首,俯身扒开袁昭仪的头发,看了看她的脸,实在是不能把她和之前那个娇俏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估摸这样下去,袁昭仪迟早会疯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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