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良还握着剑在感叹着,忽然听见云绯的声音,仿佛才惊醒过来,忙从一般取过准备好的巾帕擦拭了一下云绯的软剑,然后递还给她,嘴里笑着道:“今儿见识到大师姐的宝剑,着实是有些吃惊。”
云绯笑了一笑,将剑又缠到了自己的腰上,接着,盈盈一笑,“你们也可以求师傅给你们打造一把更称手的。”
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几个人的头顶都同时冒出这四个字,谁不知道他们家门主有时候小气得很,要不是当时急着用剑,怕是得让他们自己掏钱去打造了。
这么想着,几个人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流着泪,感叹着亲生的和抱养的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刚刚大家也看到了,大师姐的这把剑……实在是太薄了,不是造成伤口的凶器,可见,凶手不是大师姐。”连良在感叹了片刻后,很快就收回了心神,继续正题。
接着,他又在几个人已经有些了然的目光中,拿起宗遥的佩剑,然后,剑尖朝下,比上了伤口。
在剑尖和伤口对比的那一瞬间,宗遥忍不住闭上眼,苦笑了一下,心里忽然间好像有什么重重地落了下去,砸在心头,扬起一阵尘土,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厅之中,宗遥收起剑,勾着唇道:“大家也看到了,很明显,张虎的伤口就是宗遥这把剑造成的。”
厅中一时陷入沉默,连张龙都似乎隐忍着怒气,没有马上爆发。
而连良似乎要敲定宗遥就是杀人凶手,将剑收起来后,他又加了一句,“大家前段时间也查了不少人吧,很显然,那些外人没有一个符合凶手的身份,光远,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周光远静默了会儿,有些不情愿地应了声,“是。”
“而那日我被刺杀,那个人能那么快地逃掉,说明他肯定熟悉派中的地形,知道从我房间的窗子跳出去,能最快到达后山。而那天我们抓人的时候,宗遥并没有马上出现,是到大家到了后山后,他才忽然出现。”说着,他看向朱哲瀚,问道,“哲瀚,这是你跟我说的,对不对?”
朱哲瀚点了点头。
“还有,虽然我的房间离后山很近,但是,一般人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飞快地逃走。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说明他的轻功很高。而我们派中,单论轻功,大约也只有大师姐是你的对手吧,宗遥。”
宗遥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一条绷直的线。
云绯虽然从轻功和武器上,都能挂上“嫌疑”,但她有最大的不在场证据――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在皇宫,所以,根本不可能杀人。
因此,唯一有可能,也只有他能杀人的,就是宗遥的。
现在,所有的事实都指向了宗遥,屋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宗遥,宗遥依旧苦笑着,睁开了眼,缓缓道:“听你们这么说,我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凶手了。”
他说话时声音低哑,离得最近的周光远忍不住皱了眉头。
连良看着他,目中带着怜悯,嘴里却问着:“宗遥,众人待你并不差,为何你要杀他们?!”
宗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开了口,“既然你们怀疑我,而这些罪证也都指向了我,可否容我替自己说几句?”
连良眯眼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脚踏进笼子的鸟:“当然可以,大家都在这里,请便。”
宗遥叹了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连良说的几条确定他就是杀人凶手的罪证,开始仔细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微微整理了片刻,宗遥开始了自我洗白的过程。
“既然连良先提到了荷叶粥里有毒的事,我承认,在荷叶粥被单独放在厨房的时候,我确实有进去过一次。”宗遥半垂着眼,声音有些低,“我进去是因为闻到厨房里有股糊味,因为是什么烧着了,所以进去看了一眼。进去的时候,厨房确实没有人,我也看到了搁在一旁,为了放凉的荷叶粥。但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下毒。”
宗遥说完这段话,才抬起头来看向几人。连良自然是不信的,朱哲瀚也是。周光远只是皱着眉看他,没有信或者不信,而云绯的表情就更玄妙了,玄妙地让人都觉得她似乎是在笑。
宗遥其实也知道这一点无法说服人,因为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当时的情况确实只有他一个人进了厨房,没有任何人陪同,也就没有任何人作证,这反而从侧面验证了连良的猜测。
接着,宗遥静默了片刻后,想说第二条,可他看着自己的剑,又看了看张虎的伤口,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解释张虎身上的伤口,竟然和他的剑完全吻合。
他知道,这世上的剑,纵使再相似的两把,也不能完全一样,更不可能制造出完全一模一样的伤口,所以,他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剑,是不是被人借走过。
见宗遥半天没有说话了,连良不由得开了口:“你不是要解释的吗?张虎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宗遥想了半天,没有理出半分头绪,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很不情愿地承认道:“这个我确实没法解释。”
“当然没法解释,找不出别的借口吧。”连良的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和平素温润的他有些不太一样。
大约是察觉出连良语气的变化,云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眯了眼,若有所思。
听见连良的话,宗遥的神情其实也不太好,但现在他是嫌疑犯,没法发火,只能忍了又忍,体会着忍字头上一把刀的精髓。
就在众人等着宗遥继续下一句,却一直等不到的时候,周光远忽然开口了,“那你怎么解释,连良遇刺那天,你匆匆来迟呢?”
虽然,周光远这话听起来像是也在怀疑宗遥,但是云绯从里面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就似乎是周光远在给宗遥解围似的。
果然,周光远说完,宗遥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地又转了回去,接着往下说,也是说了一件让人惊讶无比到无法相信的事。
他说,“我那日确实是在后山,在给黄通烧纸钱。”
黄通,是之前遇害的三名弟子之一,最后一个被杀的弟子,就是他。
只是,黄通并不是宗遥手下的弟子,他为什么要给黄通烧纸钱?
似乎看出众人的疑问,宗遥叹了口气,说出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原来,在黄通最后遇害后的第二天,有一只鸽子飞到了宗遥的房间,鸽子是信鸽,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宗遥从竹筒里面取出一封信,打开一看,赫然发现是黄通的信。请他在后山给自己烧点纸钱。
黄通在信上说,在接连有两人遇害后,他就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出事,因此事先写好了这封信,然后绑在鸽子的脚上,再见将鸽子放在一个笼子里。笼子上设有机关,三天后才会自动打开。
若是三天后他没有事,这鸽子自然也不会将信送出去;若是信鸽将信送出去了,那只能说明,他确实遇害了。
事实就是,他确实遇害了,而信,也到了宗遥的手里。
宗遥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何况黄通刚遇害。他彼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惋惜,就去后山给他烧纸钱去了,谁知道,他烧着烧着听见外面一阵躁动。便踩灭了火堆,冲了出去,逮住人一问,刺知道这回事。
但是,他在后山烧纸钱许久,也没看见有人逃过来了。后山并不大,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所以,为了怕别人怀疑到他,宗遥也就一直没有交代这件事。
说完,宗遥又是一脸苦笑,声音低沉道:“我知道我说出去,你们肯定都不会信,但这确实是事实。”
宗遥说得没错,大家确实都不信。首先口说无凭,这般空口白牙的,什么证据都没有,谁能信?再说,就算宗遥此时拿出了黄通的信,那也可能是假冒。模仿笔迹什么的,可是很多人都会的。
除此之外,连良甚至还提出了别的疑问:“如果,黄通真的能预测到自己会遇害,那么,他为什么不想办法求救,而是留什么烧纸钱的信呢?”
此话一出,满座皆呆。
片刻后,云绯一边绕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缓缓说道:“这确实不太合常理。如果是我,我可能会选择保命的同时,找到凶手。黄通的做法的确匪夷所思,他真的这么慷慨就义了?”
云绯说完,朱哲瀚和周光远都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宗遥则是愣在那里,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而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通了,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猛地一颤,唇边笑容愈发苦涩了些。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当时我怎么没想到。”
这种带点后悔懊恼的话,听在连良耳里,就是对罪行的供认。他转过头,抬手朝云绯拱了拱手,道,“大师姐,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你看怎么处理?”
云绯有些淡渺的目光落在宗遥脸上,接着,她往宗遥的方向走了两步,低头看着他问:“宗遥,你可认?”
宗遥抬头,神色有些恍惚,过了片刻,他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认,我没有杀人。”
虽然宗遥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淡一些,但是,被指控为杀人凶手这件事,无法让他淡定。所以,即便他努力地控制着,他的尾音仍是带着一丝颤抖。
云绯看着他的神情,眼神有些怜悯。
“宗遥,”她唤他,“现在的证据实在是没法让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别说云绯这么觉得,就连宗遥都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似乎连自己都这么觉得。
一片静谧中,云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正要叫门外弟子进来拿人,却被忽然站起来的周光远给吓了一跳。
“大师姐!”周光远急切出声,接着迅速地看了一眼宗遥,又回过脸说:“宗遥不是那种人!大师姐,这件事觉得有问题!”
一旁的连良闻言冷笑了一声,“我们给了宗遥解释的时间,可是,你也看见了,他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光远,”朱哲瀚也开了口,“宗遥的证词漏洞百出,你还信他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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