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摇了摇头,又盯着云绯看了好久,直看得云绯觉皮发麻,忍不住道,“你有什么就直说。你那眼神看的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海棠没和她争辩,而是义正言辞道,“那陈少夫人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还嫁做人妇,你也敢收?”
云绯伸了个懒腰,而后半转过身来,一双凤眸中暗光流过,“她这是铁了心要学,我若是不收,青莲楼会不收?还有那些二流三流的青楼会不收?好歹她在轻波阁不会出什么大事,她若真是到了别家,保不住为了悉心“栽培”杜鹃,云绯在轻波阁呆了三日才回到瑞王府。她刚回到清幽居,就见温衍和简疏白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下着棋。她举步过去,以为两个人会问自己怎么现在才回来,却没料到温衍开口就是:“陈家夫人在你那里?”
“咦?师傅怎么知道?”云绯诧异。她虽然很嚣张地让海棠出去说了自己要亲自教授一位姑娘,助她成为第二个许婉儿的事,但是她从来没有告诉大家她教的人就是杜鹃。
毕竟杜鹃是陈家夫人,让人知道她在青楼终归是不太好的,所以,杜鹃换了个名字,叫做问梅。
梅兰竹菊,人家尔兰是花中四君子第二个,她杜鹃就要做第一个,云绯也是服了她。
在云绯反问温衍的时候,他落下了一子,悠悠道:“现在金陵风传了两件事,一是陈家夫人失踪,而是南朝第一名名妓云绯亲自教导一位叫作问梅的姑娘。这个问梅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只消用脑子想一想,就能猜到问梅就是陈少夫人。”
听见这话,云绯咳嗽了一声,说:“师傅的意思是,金陵其他人就没有脑子吗?”
温衍给了她一个戏谑的笑容。云绯走到两个人面前,寻了最后一张石凳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问:“既然这么好猜,为什么那陈驰不来把问梅接走呢?”
或许这几日习惯了叫杜鹃为问梅,云绯一时也改不过来了。
云绯问完,温衍没有回答,倒是简疏白淡淡道:“那个陈驰一心在迎娶尔兰身上,对他来言,陈少夫人只是个累赘,既然陈少夫人自己选择走了,他自然也懒得费心去找她。”
“真是薄情寡义。”云绯忍不住嗤了声:“男人果然都负心。”
她刚说完,简疏白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提醒她,你面前这两个也是男人啊姑娘。
云绯这才反应过来,刚想解释,却听见温衍笑着看着她说:“小云绯又没有和为师试过,怎么就说为师负心呢?”
这话说得云绯有些尴尬,张了张口,又听见他说:“如果是小云绯,为师绝对不会始乱终弃。爱徒若是不信,不然为师证明给你看?”
“师傅又开玩笑,没意思。”云绯说着,站起身来,转身朝自己房里走去:“这几天太累了,我要去补个觉。师兄,吃饭的时候叫我。”
温衍似乎笑着说了什么,但云绯没有听清,她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鼓噪的跳动声,莫名加快的心跳占据了她整个耳朵。
或许是云绯的名头太有用了,很快问梅的名声就响彻了整座金陵城。之后不少富家子弟争相恐后到轻波阁,不仅是为了见一面云绯,也为了一睹这个号称将要成为第二个许婉儿的问梅。
而那些见过的人离开轻波阁后都赞不绝口,无不称赞云绯果然不愧南朝第一名妓,她教导的人,绝对出色。虽说这个问梅没有云绯的倾城容貌,但清新宜人,秀雅如春水,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慢声细语惹人怜爱,美哉,妙哉。没过几日,问梅的名声终于传到了陈驰的耳朵里。对于陈驰这个游戏花丛的人,自然也对云绯亲自教导的女子相当兴趣,当下砸了一盒黄金,要见一见这个问梅。
当问梅听说这件事时,她垂着眸坐在原处,一生不吭。虽然她没有任何表示,但身上的冷气压还是让云绯打了个喷嚏。
“海棠姐。”云绯揉了揉鼻子,开了口:“跟陈驰说,不见。”
“不见?”海棠很诧异:“云绯,你这么悉心教导问梅,不就是让她和陈少爷和好吗?这陈驰已经慕名而来了,怎么不见?”
云绯靠在罗汉榻上,翘着腿,绕着头发,一双凤眸斜飞如媚:“见,肯定是要见的,不过不是现在。既然要回到陈少爷的身边,我们的问梅自然要惊艳出场。”
虽然海棠不知道云绯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只要不是会毒死人的药,她也替云绯卖了。于是,海棠亲自回绝了陈驰。而陈驰早年在云绯身上也砸了不少银子,自然知道云绯这种爱拒绝人的习惯,当下他也不恼,而是又来了几次,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得到了答复。
云绯让人传话于他,一句话:“问梅肯定是会见陈少爷的,只是不是时候。”
这回陈驰有些恼,就在他将要发火的时候,云绯亲自找了他,这对陈驰是件太震惊的事,以至于他飘飘然回了府,才忘了要问那个问梅到底什么时候肯见他。
虽然陈驰一方面在费尽心思地去见一见传说中的问梅,但另一方面他已经给尔兰赎了身,并确定了纳妾的日期。
即使陈少夫人已经失踪,但她并未亡故,所以尔兰还是只能做妾。
三日后。
虽然只是纳妾,但陈驰仍是把亲事办得极大。一来陈家有钱,二来,他对这个尔兰,确实是挺上心的。
而这一日,陈家本是请了青莲楼的舞姬去庆祝,毕竟尔兰是从青莲楼出来的。后来却听闻轻波阁来了人,以海棠的名义献上贺礼。
陈驰亲自去接了贺礼,并听说了一个消息:问梅来了。
所以,当陈驰满含期待的等着自己被惊艳一把时,却见杜鹃的脸淡淡着了妆,在一片妖娆女子中格外清晰。
这一刻,他不是惊艳,而是被雷劈了。
只见问梅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她轻柔起舞,腰肢柔软,绸纱飘飞,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妖娆有,清雅有,却融合得极为美妙,妙到他忘了呼吸。
陈驰从初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呆怔,最后一脸惊艳,终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得身旁的尔兰差点跌倒在地。
“杜鹃。”陈驰转过案几,踏着红绸,一步一步朝问梅走去。
问梅旋转的身体渐渐停止,绸纱从天空慢慢飘落至身边。而她站在原地,看着陈驰步步逼近,却是轻勾嘴角,曼声道,“公子认错人了。我是问梅,不是杜鹃。”陈驰止了步子,目光牢牢锁住杜鹃,声音笃定,“不,你是杜鹃,我确定。”
问梅轻轻笑着,声音柔软:“公子是太想念尊夫人了吧,才把问梅认作她。”
这么勾人心肠的笑容,陈驰从来没有在杜鹃脸上见过。他记忆中的杜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稍微闺房一点的话儿,都可以让她满脸通红。而现在这般能让别人满脸通红的人,真的是他的夫人杜鹃?
陈驰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问梅的脸,一时犹豫不决起来。
见陈驰迟疑了,问梅心头微酸。若是在之前,她肯定就掩面而去,躲在角落偷偷哭泣了。可是经过这些日子云绯手把手的教导,她早就学会然后让心里的情绪不流露在脸上。因此,她现在仍是笑着:“公子今日是新婚,这般看着问梅却是不该,那位尔兰姑娘还在等着公子呢。问梅是代替轻波阁来献礼的,现在礼物到了,问梅先告辞了。”说着,她转过身去,手臂上的绸纱因为她的动作飘飞起来。
可是,问梅刚走一步,就被一股力量带着自己猛地往后一转,堪堪撞进陈驰的怀抱。
一只手指伸到下巴处,将她的脸缓缓抬起,原是陈驰扯住了她手臂上的纱,将她拉进了怀里。
“问梅是么?就凭你这张脸,公子我要了!”陈驰俯首看着她,久违的温柔在此刻仿佛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问梅的心微微有些颤抖,尤其是听见“凭你这张脸”时,她竟忍不住出了声问:“公子要问梅,是因为和杜鹃相像的关系幺?”
闻言,陈驰眼中好像沉了一分,口中轻轻念了一声,“鹃儿……”接着,又低头看她,眸中似有怀念,“是啊,很像。可惜她不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就是她。”
当听到陈驰用低低的声音唤了那声“鹃儿”的时候,问梅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头一阵酸涩,又夹杂着委屈和断不了的感情。
“公子方才说,要了问梅?”许久之后,问梅轻轻挑眸,笑得嫣然。
陈驰在她的笑颜中迷失了一分,而后欣然点头,“正是。”
“那好。”问梅靠在他怀里无声勾了唇,而后,纤纤手指遥遥指向另一边身着嫁衣的女子,“那公子将她放进最东侧的偏院吧,就那座离主院最远,没有人去的那间院子。”
她记得那个偏院离主院很远,中间一道门到入夜的时候都会上锁的,想只要管得严,尔兰是过不来的。
陈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尔兰俏生生站在那儿,盈盈目光隔着烛火将自己看着,却是一脸哀怨。
“这……”看着尔兰,陈驰自然想到了前些日子他日日去往尔兰的房间,和她缠绵整日不愿回家,更是费尽心思给她赎身,并将她娶回来。
陈驰虽然流连在各色美人之中,但尔兰是他第一个要娶回家的人,和之前那些红粉知己比起来,尔兰对陈驰自然是有些特别的。
见陈驰和尔兰遥遥相望,那犹豫写满了脸,问梅只觉得心里一寒,也忘了云绯交代的一定要保守自己的秘密,当下一扯衣袖,退出陈驰的怀里,一脸冰冷道:“既然相公爱她,又何必再来找我。”听到这句话,陈驰忽然一个激灵,当下转过身,一把握住问梅的手腕,急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问梅此时也发现自己暴露了,咬紧唇不吭声。可陈驰却握紧了她的手,追问她:“你刚刚唤我‘相公’!你并没有嫁我却唤我‘相公’?告诉我,你是不是鹃儿?!”
问梅仍是不说话,陈驰转过身,握住她的肩,看着问梅和杜鹃那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晃了晃,说:“你就是对不对?不然你怎么知道东侧的偏院,知道那里没有人去,还离主院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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