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温衍,是女子对男子的爱慕,而不是弟子对师傅。
云绯轻轻勾了唇,她忽然真的如方倩说的那样,期待温衍知道自己的感情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红绡帐暖,一片旖旎。
碧嫣撑起身,伸手撩开帐子,想看一看什么时辰了,结果刚伸出手,却被人一把抓了回来。
“怎么了?”碧嫣柔声问道。
于桓轻轻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转而抚上她的头发,低声道:“这种日子也不是个办法。”
碧嫣眼角跳了跳,问:“你要做什么?”
于桓抱着她坐起身,视线在她脸上缠绵了片刻,说:“最近大乱,周王和瑞王的军队已经在门口候了多日了,指不定哪天皇帝就下台了。”
听到这话,碧嫣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
“比起现在这个皇帝,我倒是希望周王和瑞王任何一人来做皇帝。然后,我再向新皇求个旨意,把你赐给我。”
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从于桓嘴里出来,惊呆了碧嫣。她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竟像是说不出话了。就在这静谧之中,屋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两个人对视一眼,碧嫣赶紧披了衣服,掀开帐子。想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却没想她刚撩开帐子,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就是宫女惊慌不已的声音:“娘娘,不好了,周――”
当她看见碧嫣身后还有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时,她的话卡在了喉咙了。尤其是,她看见自家娘娘衣衫不整,黑丝散乱,和自己一般眼神惊慌时,就算再傻,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碧嫣也呆住了,她看着这个不知规矩的宫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身后的于桓松开她,几步走到那个宫女身边,抬手对准宫女的颈后就是一个掌刀下去,宫女瞬间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大人!”碧嫣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也下来榻,直直奔到那个宫女身边,想要蹲下去探一探她的鼻息。
于桓拉住她,低声道:“她只是晕过去了,没事。”说完,他反身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锁好,又对碧嫣道:“外面一片混乱,怕是周王和瑞王的军队进来了。你赶紧穿好衣服,我们去找瑞王。”
碧嫣有些疑惑,“找瑞王做什么?”
于桓勾唇一笑,目中深沉:“立功。”
周王府内。
相比皇宫中的混乱,周王府内倒是安静了许多。许多人都被周王调走了,而温衍还能坐在池塘边,晒着太阳,安安静静地继续看信。
信是简疏白托人送来的,大约是他一日前写的。从简疏白他们起兵至今,已有多日。简容楚和他所率领的军队,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皇城,接着,就和宫中禁军在皇宫内外僵持着了。如今京城之中一片冷静萧索,主干道上早不见人影,只有来往的军队身上甲胄声声。
虽然这皇帝不怎样,但禁军的战斗能力那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至于和简容楚、简疏白二人的军队僵持不下。
不过,宫中物资有限,而作为传说中“清君侧”的简氏叔侄军,却常常收到民众们自发提供的干粮等物。
百姓们支持谋反的原因有四个:一是,如今这皇帝确实不怎地,这庞大的后宫,和百姓的抱怨成正比;二是,周王简容楚在大家的心目中,还是个很和蔼可亲的王爷,大家也都相信,若是简容楚上台,肯定是个明君;三是,这好色老皇帝实在太不靠谱,你说他看上哪家姑娘不好,偏偏看上瑞王的师妹,他那青梅竹马的云绯。这瑞王啊,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至于这第四嘛……也是关于瑞王。传说,瑞王简疏白的身世,有些不一般。而他受到的对待,更不一般。
温衍看完了信,削薄的嘴角带出一道浅弧。他将信折好收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阳光灿烂,他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上天空,脑中不知怎么忽然浮现出云绯以手撑着下颌笑着看他的画面。仔细想来,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那倾国倾城的小徒弟了。
唔,他放在方倩身上的千里追踪香,应该可以带他找到他的小云绯了吧。
这么想着,温衍忽然有了心情,他微微笑着朝门外走去,打算亲自将云绯接回来。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嘈杂一片,接着,有兵士模样的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直直到了他的面前。
“温先生!”他朝温衍行了礼,灰扑扑的脸上漾着大大的笑容,“废帝下台了!”
温衍瞳中一片幽深不见底,一瞬间掠过无数情绪。
五月二十五,周王、瑞王双王军队在当朝侍郎的引导下,直逼皇帝寝宫,皇帝被废。
五月二十六,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崇明,南朝迎来一个新的帝王。
不过半月的时间,皇城被攻破,不像以往的夺位之战中的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新皇的军队损伤率极低,低到难以想象。而那废帝的大门不是用军队撞开的,只是一个小兵上去踹了一脚……就开了,于是废帝下台。
之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此次夺位战之后为民间津津乐道,只是他们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周王的英勇,而是瑞王简疏白的旖旎情事――冲冠一怒为红颜。
传言中,他和云绯被塑造成真挚相爱的一对,而那废帝仗着自个儿是皇帝,强行拆散两人,把云绯带进宫,结果下落不明。而简疏白一气之下,起兵造反,夺得皇位,结果美人儿却再也不曾出现,独留他一个人寂寞空寂。
听到这些说书先生将这段感人肺腑的故事娓娓道来,简疏白一手端着酒,一手扶着额,满脸窘意地看着对面的温衍,很是无奈,“师傅,徒儿看起来和云绯相亲相爱到如此地步了?”
温衍正悠闲地品着酒,闻言摇了摇头,道,“没眼光。”
听到这话,简疏白不由得一搁酒杯,道,“对呀!真是没眼光!我怎么可能和云绯一对,简直是――”
“云绯若是看上你真没眼光。”温衍端着酒杯,微眯眼瞧着他,惑人面上笑意浅浅,“为师其实是想说这话,只不过慢了点。”
简疏白抽了抽嘴角,反驳道,“徒儿会擅下厨,善谋略,有权有势,哪一点不行了?”
温衍放了酒杯,狭长的凤眸潋滟而深邃,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似是在确认简疏白的话。这般审视了许久,终是点点头,道,“唔,这些都不错。”
简疏白得瑟地喝了一口酒。
可是,简疏白的得瑟还没保持几秒,就被温衍不留情面的戳破了,“可惜,除了这些,其他的你都不行。”
简疏白瞬间呛住。“行了。”温衍搁了酒杯,站起身来,对简疏白道:“之前因为你的事被耽搁了,如今大局已定,为师要去接我的小云绯回来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临到门口又转过身道:“乖徒儿,如今你最有钱了,这酒钱饭钱的,为师就不客气了啊。”
简疏白连连点头,天可见地,他敢说一个“不”字吗?只是――
“师傅,天都黑了啊!你现在要去?”
回答他的,是温衍清朗带笑的声音,“为师想念得紧,等不及了。”
简疏白行至窗台往楼下看去,只见温衍那修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当温衍循着千里追踪香来到京城附近的雾灵山山脚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原以为乐正岑和方倩将云绯带走,怎么也得带得远些以免被他们发现,谁曾想,他们俩竟然就将云绯放在京城东北方的雾灵山上?
这也太近了吧!
温衍摇了摇头,脚下骏马因他半天未动,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原地踏步起来。温衍一勒缰绳,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脉――虽然在一片夜色中,看什么都一样。不过,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云绯了,不得不说,温衍的心里还是挺有期待的。
这么想着,温衍勾起一道笑,纵马向山上行去。
山顶。
苍穹如墨,月色穿透墨色洒落在窗棱上,云绯探目望去,泼墨般的天空里还有些细碎的星子在闪烁。她回过身,将烛火点拨亮了分,正想着要做什么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她侧目看去,只见乐正岑抱了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我该说你扰人清梦还是说你毁人闺誉呢?”云绯走到桌边,见他熟练地寻了位置坐下,信手翻开两个杯子,一一斟上了酒。酒香淡淡弥漫开来,云绯吸了吸气,道,“夜晚扯着一个姑娘家喝酒,也不问问对方愿不愿意。”
乐正岑闻言淡笑,仰头看她,“那么云绯姑娘愿不愿意?”
云绯挑了挑嘴角,正想说不愿,却听他说到,“这可是陈年佳酿,七十年的花雕。”
听到这话,云绯眼睛微微一亮,二话不说拉了凳子坐了下来。瞧见这般情形,乐正岑忍不住笑道,“就知道你喜欢。”
云绯拿起其中一只杯子,细细闻了闻,眯着眼道,“唔,不错,很香。”
乐正岑颔首,也抬起另外一只杯子,说到,“那你方才还说我扰人清梦。”
“我装装矜持不行么?”云绯抬眸觑他,眼底清光淡淡。
乐正岑摇摇头,勾唇同她碰了杯。两人各自饮了一口,陈年酒果然是醇香无比,一口而已,便已经唇齿留香。
“说吧,怎么突然找我喝酒?是情伤还是伤情?”一杯下肚,云绯成了下颌瞧着对面的男人,微微眨着眼。
乐正岑又替两人斟满了酒,放下酒壶后方道,“我是来给你践行的。”
“践行?”云绯挑眉,显得有些意外,“这就放我走了??”
听到云绯的问话,乐正岑笑了笑,眼底晕了光,生出一种琥珀色来,“怎么?倒是舍不得走了?”
“这倒没,只是好奇你怎么忽然开窍了。”云绯笑着看他。
“之前是时机未到。如今都已经改朝换代了,我可不想你下山的时候已经‘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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