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女子,长发全散,一半挡在面前,一半垂在身后,看不清脸。而她身上是一件白衣,被风吹起来格外的哀惨,和前几日皇帝看见的那个女鬼一模一样。
皇帝浑身一抖,腿一软,就跌坐了下去。
“皇上……”
皇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忽然听见那女鬼唤了自己,哀怨的语调,尾音拖长而飘渺,极是吓人。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一点一点地泛起冷意,撑着地面的手抖得都快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了。
而那女鬼直勾勾地看着皇帝,在那边哀怨绵长的唤了一声后,倒也不出声了。
皇帝瞪着眼看了她半天,见她没有动作,不由得也稍稍回来一点勇气,颤抖地开口道,“大……大胆刁妇……你……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窗户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有大风呼呼地往屋中灌进来,皇帝吓得惨叫一声,连连转身往床边爬去,却一路上时不时撞到桌角、屏风,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却仍然没有一个人进来。
不知道多久,那奇怪的风忽然停了,爬得气喘吁吁的皇帝抱着屏风脚抖了半天,不见身后有动静,方慢慢转过头来,却见那窗外早已没有了那白影。
皇帝等了片刻,慢慢才回转了呼吸。他扶着屏风软软地站起来,还没站稳脚跟,面前突然飞来一道白绫,惊得皇帝猛然往后一仰,伴着一声惨叫,他的头重重撞在身后的屏风上――昏了过去。
皇帝倒下去后,那女鬼倒也没消失,而是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了半天,感叹道:“胆子真小。”
接着,她抬起手,在脸上抹了几把,极似前瑞王妃的容貌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艳绝无双的脸,那赫然就是――
“云绯姑娘?”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女鬼”侧过身,对她笑道:“碧嫣。”
碧嫣惊讶地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皇帝,又看了看云绯身上的白衣,顿时了然:“这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闹鬼之说,是……姑娘做的?”
云绯好整以暇的一挑凤眸:“当然。”
“……为何?”
云绯低头看了看皇帝,抬起脚踹了踹他,然后才折身走到碧嫣面前,“一些旧事,只是我不折腾折腾他不舒服罢了。”
前瑞王妃冤魂不散的事,碧嫣也有所耳闻,听到云绯说“旧事”,自然知道肯定是和前瑞王妃脱不了干系了,当下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只是在云绯的应允下,将老皇帝弄上了榻。“有鬼!”
次日一早,皇帝从昏迷中清醒,第一个动作不是睁开眼,而是大叫了一声,双手乱挥舞了起来。
守在床边的德妃忙俯身按住他的手,柔声道,“皇上,皇上,是梦魇。”
听到熟悉的声音,皇帝这才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德妃的脸,在往旁是袁昭仪和丽妃,似乎还有不少其他的妃嫔,包括那些常年不怎么见到的妃嫔。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纳闷了。
德妃替他压了压被角,柔声道,“丽妃妹妹前天夜里沐浴回来,发现皇上昏倒在屏风旁,怎么叫都叫不醒,忙唤了太医过来。太医说皇上是惊吓过度,到此时已经昏迷了整整一日了。姐妹们忧心皇上的身体,便都过来看看。”
在听到“前日早上”的时候,皇帝就奇怪了,此番听到自己竟然昏迷了整整一日,直接就呆在了那儿,没有血色的面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甚是可笑。
正好太医上前看脉,德妃就退了下来。太医给皇帝探了脉后,捏着胡子对她说道:“皇上近日受到的惊吓实在过重,脉象微弱,舌苔发黄,视线涣散,需要卧床静养。老臣再给皇上开几副宁心静气的药,记得一定要沸水煎服。”
一旁的德妃闻言连连点头,又问到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那老太医皱了皱眉,叹气道,“其实皇上最主要的病根还是在内心。心病还须心药医。各位娘娘若是知道皇上心病的由来,最好对症下药,这才治本。”
心病?
德妃扭头和袁昭仪对视一眼,心知这所谓的“心病”,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好色,而害死了前瑞王妃的那件破事。
“瑞王还在宗人府?”就在一众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时候,皇帝又忽然开口了,却是问起了简疏白。
德妃离得最近,自然先开口回答了:“是的。没有皇上的吩咐,没人敢把瑞王殿下放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传朕的旨意,把瑞王放了吧。”
“皇上?”德妃有些讶异。明明前几日恨不得把简疏白关一辈子的皇帝,居然主动放了他?
别说是德妃,连碧嫣都愣住了。
碧嫣知道云绯会留在宫中,就是因为皇帝不肯放简疏白,还拿简疏白做筹码,强迫她留下来。现在放了简疏白,不就等于还云绯自由了吗?
榻上的皇帝叹了口气,似乎这几日的事让他累极,见大家都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说:“关了这么久了,想必他也知错了。瑞王好歹也是朕的侄子,朕也不忍心将他一直关在宗人府里。”
切,明明就是你被他已故的娘的冤魂吓到了吧。
大家默默在心里翻着白眼,都心知肚明,却都不说破,只是附和着表示皇上真是疼爱小辈,重亲情的好人啊好人。
“朕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还是留丽妃陪朕就好。”那潜台词似乎在说,该走的都走吧,朕要和朕的爱妃滚滚床单了。
谁知皇帝刚刚表露出自个儿心猿意马的心思来,就遭到了德妃的阻止。德妃义正言辞地说:“丽妃前日照顾皇上不力,臣妾实在是不放心让她继续照顾皇上,今日还是由臣妾来吧。”
“这……”皇帝有些不乐意。
德妃笑得端庄优雅:“再说,皇上前夜昏厥过去,吓坏了丽妃,丽妃也是担心得一宿没睡。皇上难道不该让丽妃回去休息吗?”
听到这话,皇帝似乎有点动容,但还是有些犹豫。一旁的碧嫣却在此时笑着说:“皇上,臣妾确实有些劳累了。”
碧嫣都开了口,皇帝也只好点了点头。对于照顾皇帝,她本来就不太乐意,既然德妃也不乐意她在这里,她正好可以去向云绯通风报信。
当云绯得知皇帝居然要放了简疏白时,有点笑不可遏。暗想若是让简疏白知道他会被放出去,是因为自己装鬼吓坏了皇帝,真好奇那该是个什么表情呐。
碧嫣在云绯这里呆到晚上,和她一起用过饭后,才回到自己的宫殿。刚一进卧房,她脚步一顿,对身后的宫女们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累,想自己休息一会。”
宫女们陆续退出了房间,然后锁上了门。直到外面再无声响,碧嫣才看着角落说道:“出来吧。”
随着她话音一落,角落里走出一个灰衣男子,面目俊朗,身形修挺,竟然是于桓。
“原来是于大人。”碧嫣笑了笑,道:“大人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于桓回她一笑,“我来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碧嫣没有说话。
灯光摇曳中,于桓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直直走到面前,然后,抬手抚上她的面颊。
“去哪儿了?”于桓摩挲着碧嫣的脸,轻声问。
碧嫣眼里动了动,却说:“云绯姑娘那里。”
“用过饭回来的?”说着,于桓贴近了一分,说话时的热气落在了碧嫣的脸上。
碧嫣皱了皱眉,抬手推开他:“大人仪表不凡,风度翩翩,若想要女人,多得是贴上来的。何必要来找碧嫣?”
“你说得对,我若想要女人,多得是贴上来的。可我为何只找你,你不明白?”
碧嫣垂眸:“不明白。”
似乎对碧嫣的回答很不满意,于桓蹙眉再问:“再说一遍?”
“不明……唔……”碧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于桓堵住了。
似乎怕她受凉,于桓从旁边扯来薄被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轻轻搂住她,就像一对相爱的眷侣。“我们这算什么关系?”碧嫣低声问。
明明进京的路上就断干净的,刚进宫的时候也彼此陌生得仿若从未认识过。直到那一日宫中设宴,喝醉酒的于桓却寻到了碧嫣的宫中,和她缠绵一宿。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这般……禁忌了起来。
一个是朝中大臣,一个是皇帝宠妃,却藕断丝连到现在。
听见碧嫣的问话,于桓沉默许久,似乎在斟酌什么,正要开口,却听见有人敲门:“娘娘,您醒了吗?”
碧嫣慌忙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道:“醒了,什么事?”
“皇上那边传您过去。”
“好,知道了。”说着,碧嫣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正要穿上,却被于桓按住了手。她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于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那老皇帝是要传你去侍寝?”
碧嫣的手顿了顿,“或许。”
于桓倏然皱起了眉,接着握紧了她的手腕,意带阻止。碧嫣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低声说:“没用的,他是皇帝。”
喜欢徒不嫁,师之过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徒不嫁,师之过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