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自惜在那缝隙前来回比划,又抬起自己的手忽上忽下地做着动作,似乎在模拟那人当时的情况。血点的形状并非呈圆型或喷射型,倒有点趋于水滴状的样子,但又和真正滑落造成的水滴状存在差别。
温自惜想了想,拖过台面上一方砚台,将毛笔沾满了重重的墨汁,然后举到身前,在缝隙上方不同位置停顿。每次墨汁从笔尖滴落,他都会仔细查看,和那血点作比较。
当他尝试数次之后,墨汁“啪”一下滴落,顺着缝隙慢慢渗透进了柜台,徒留一点墨黑挂在裂缝边缘,堪堪在那血点旁边。
他手一顿,将毛笔毫不客气扔在台面上。
那人将东西收在怀中,必是用内袍将它包裹所以并未留下任何血迹,但取出东西的时候,袖口沾染了些许。他将它放到台面上,袖口刚刚沾染上去的血滴滴落,顺着柜台侧面流进裂缝。
内鬼袖口的高度,在这个地方。
温自惜比划了一下,先前推断出来那人该是军中将士,军服都是固定的,他身上这套也是,所以袖口的宽度都一样,不会出差错。温自惜抬手,如果依照自己的身高,袖口在台面下一横掌的地方,所以说……那人,该比他矮上大半个头。
军中将士多高大,毕竟入军之时需要挑选。温自惜想到这里,竟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兜兜转转,内鬼,果真是内鬼……
他的身量和司空翊差不多,军中能比他矮上大半个头的,只有郑冲、小瑞、宋歌。
宋歌他自然不会怀疑,那么,便只剩下郑冲和小瑞。
郑冲只上过半年私塾,按理来说写不出那样的字,小瑞……小瑞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曾经是司空祁和步长安的人?
温自惜紧了紧拳头,那奸细用内袍裹住宁儿的断肢,而现在全军待命,从晨间到现在不可能有时间将衣服换下来,且就算换下来了,大军不可随意替换军服,他也没有地方处理,所以极有可能,那染血的内袍还穿在他身上!
他暂时不想将此时扩散,未免引起军心动荡,他想先回去找最具嫌疑的两个人摸摸情况。若排除了这两个,或许他的心里也会好受些。
温自惜将包裹收起来,灭了药铺的灯,阖门往回走。
如果不是郑冲或者小瑞,就得让司空翊排查整个大军将士了,虽然到那时,他不得不面对宋歌质疑自己为何清楚知道内鬼存在的问题。
或许,到时候他就得用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来回答了。
青垨草原,将军主帐。
司空璟懒洋洋抬眸,不看那睁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他看的乐明夏,只淡淡抽手对那亲信道:“注意着源城的动向,有情况随时禀报。”
“是,将军!”那人一躬身,须臾便接着道,“适才柯参将去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没斟酌好用词,却已经听到司空璟轻轻接口。
“去找袭城了?也好,大战一触即发,私人恩怨解决了也省得影响战局,”他挥挥手,眉眼如画般精致,“司空祁那里不必管,先给我把陆蒙去带来,在外头候着就行。”
亲信领命而去,去之前偷偷看了乐明夏一眼,却感觉到背后一道凌厉目光射来。他一凛,知道这是将军在警告他了,立马低下头快速出帐。
他出了帐子,一路往关押陆蒙的地方赶去。
他其实只是看守军奴营的守卫,只是这两天将军将那个大难不死的姓赵的丫头给抬出了军奴营,另批了单独的帐子给她休息,还特地交待军医一定要将她续着命。只是纵然如此,将军却未对那个下手的乐明夏斥责半分。
一刀砍下脚板,脚踝处的骨头都碎成了两半,守卫眯眯眼,只觉得分外恐怖。
那乐明夏,还真看不出有这么狠。
他一边走一边想,忽然顿住了脚步。猛然想起那晚,乐明夏出现在街角,一动不动愣愣盯着赵宁儿看的时候,他曾觉得这模样特别像一个人,现在不知为何,他好像知道像谁了……
像……像帝京东宫的太子妃!
记得以前有一段时间,太子妃也是当时乐明夏所呈现的那种呆愣状态,目光涣散,似乎看什么都不聚焦,且那目光远远投来,茫然、空洞,无端添了诡异。
就仿佛是中了邪一般。
守卫站定,半晌摇了摇头,几步走过去掀开帘帐,朝那靠在角落里略有些狼狈的男子道:“将军要见你。”
“嗯,”陆蒙没有意外,只缓缓起身,弹了弹身上灰,刀削般尖细的下巴处,青黑胡渣已长,眼眶凹陷,疲倦顿显。
“走吧。”他说,比那守卫还快一步出了去。
乐明夏死死地瞪着司空璟,后者却似浑然不觉,只慢悠悠端起茶盏,笑意盈盈道:“坐啊。”他挥袖指了指下座,那里放着一把太师椅,椅背上随意搭着一张地图。
乐明夏不语,站了半晌终于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有坐下来,反而定在司空璟面前一步之遥,嗓音低哑:“你用什么控制了我。”
她的语气不是质疑,不是控诉,是满带讥讽的笃定。
司空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隐瞒她,反而施施然抱臂,整个人向后舒服地靠着,闻言缓缓抬起眼皮,嘴角依旧挂着笑:“那还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不是吗?”
乐明夏猛地肩膀一缩,头皮瞬间觉得发麻,整个人就好像被从头到脚灌了一桶凉水,起了全身的战栗。
自昨夜清醒过后,她一直试图在回避那似真似梦的记忆,可现在司空璟一句话,将她全部理智击溃,眼前仿佛刹那便出现铺天盖地的红,那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她身前,鲜血泛着热气,在地上汩汩冒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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