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晨事
那老三当着这么多人,一下子就来了劲:“正是!听人说,今早玲香园外墙上摔下来一个姑娘,立刻被人抓住了。还有人认出那就是刚选的花魁呢!据说那姑娘当时全身都没有一块好肉了,趴在路上都快死了。当下有个少年说要带那姑娘去知府衙门。但玲香园的红姑,那可是有人撑腰的人,她哪里肯?这不,现在连那少年也被玲香园的人困在街上,想走也走不了。”
老三口沫横飞,听到在场的人一阵感叹:“红姑可是有人撑腰的!”
正在七嘴八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男子慢悠悠地说:“大伙儿何不去看看?”
这话引起了人们的好奇。顿时,满街的人都朝着玲香园那个方向涌去了。
青衣男子的眼神清澈透亮,嘴角微微向上挑着,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后面。
远远地从街那头看去,只见人们围了里外三层,整条街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远远便听到一个像刮刀一样尖的女声:“哎呦喂!相貌堂堂的,竟然连找个姑娘都要靠抢啊!不过,老娘可得提醒一句,还想要脸就赶紧走开。不然只怕到时想要脸,也没脸了!”
这声音丝丝尖刻,听在耳朵里聒噪得很,却更像刮在骨头上一样,让人又痒又痛。
她的话一出,就有几个人阴阳怪气地附和:“小哥儿,你要想找咱们玲香园的姑娘,还是先耐耐火,等晚上也不迟啊!”“这一大早的,小心没力气啊!”“哈哈哈哈!”
听了他们的话,一个大婶忍不住说道:“做着这样的营生,也不知道是谁没脸!”
大婶的话,让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
听到如潮水般的笑声,那个刮刀声却立刻更响了:“你们反了?再吵,老娘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话果然有震慑力,周围本来如潮水一般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青衣男子缓缓穿过人堆,终于走到了最里层。这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个被七八个彪形大汉围起的小圆圈。那些大汉个个一身练功服,身上块块肌肉凸起,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一看而知都是练家子。
被这些大汉围着中间的,有两女一男。
正怒目叉腰站着的女人,应该就是刮刀声的主人,玲香园的红姑。
只见她一身丝绣红花的翠绿长裙。本来,她还未算大走样的身材,加上曾经貌美的姿色,倒算得上半老徐娘。只是画的妆太浓,以至于脸上什么颜色都有,尤其那张一张一合的鲜红的嘴,倒与长裙上的绣花相映成趣。
青衣男子抿嘴轻笑,这样一副装扮,倒是很配合老鸨的身份。
可当看到笔直挺立在对面的少年,却让他着实一惊。
那张脸相当精致,甚至让人惊艳。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比养在深闺的妙龄女子更细腻光滑。一头黑发只用廉价的青玉簪盘住,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明亮如星,却是两泓深不可见底的潭水,每一转动都顾盼生辉。
他面对红姑的叫嚣毫不见慌乱,相反那俊秀小巧的鼻尖下,一张润泽的红唇正微微翘起,仿佛只是听到笑话。
这个一身月白的温润少年,虽然身量不高,只着布衣,却掩不住那股犹自散发的清冷如玉的傲然气质。
丝毫没有理会周围的情况,少年微微一笑。这一笑,竟惹得周围人一阵惊艳的吸气声。
注视着地上的少女,少年正色轻声道:“我只问你,可愿意跟我去衙门?”
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女满头蓬发,身上道道血痕犹自鲜红,左边脸被打得高高肿起,但依稀可见容貌清秀端庄。她不顾嘴角还淌着血,用尽力气喊道:“公子救我!我不要接客!”
“贱人!你还敢顶嘴!”红姑一下子被少女的话激得暴跳如雷。她一把扯起少女的长发,扬起手,就“啪啪”地在少女脸上狠狠扇了很多耳光。尖细的指甲又为少女的脸添上不少伤痕。这样狠厉凶恶,看得让人发指。
少女被她打得再次趴到地上,嘴角的血流得更多了。可她依然拼命抬起头,那双倔强的眼睛满带着恨意,死死地瞪着红姑。
也许是那眼神太过凌厉,让红姑的气势也一下子有点怯了。但她依然高声骂道:“你入了我玲香园的门,便是我玲香园的人。想我玲香园是天下有名的青楼,可是随意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除非你有钱赎身。不然就算你死,也得给我接!”
说着,她恶狠狠地转过头去对那几个凶悍汉子命令道:“给我带她回去,好好教教她!”
“住手!”几个汉子正欲动手,却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伸出去的手也都顿了一顿。
“你刚才问这天底下有没有王法。既然这样,请你和这位姑娘一同回去衙门!不然,我断然不肯让你闹出人命来!”苏清雨那不容拒绝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敢!”红姑气得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少年:“既然你个小毛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红姑就让你得个教训,让你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人!”
说着,她指着苏清雨,对身后的汉子们说:“给我往死里打!”
看着那几个狞笑的大汉,人们顿时都替那少年捏一把汗。
这时,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忽然缓缓地响了起来:“依我说,得罪了红姑,是该打。”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即便是已经打算动手的大汉们,也惊讶地停了。
红姑果然是老江湖,只用眼光一溜过去,就迅速找到说话的人。
只见她叉腰挺胸昂首,对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青衣男子傲笑着说:“先生倒是个识时务的啊!”接着,她大声地对其他人说:“喏,看看,看看!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无视其他人投来的不满目光,他淡淡地说:“这人是该打。不过,若真的无缘无故地便打了,难免日后惹上官非。所以,在下倒觉得,不如红姑先说说自己的道理吧。”
红姑听他这样一说,转转眼珠,觉得倒也是。
于是,她风骚地扬着满是脂粉香的手帕,靠近了青衣男子,娇滴滴地说:“这位公子,那依你说该如何是好?这人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要是说放就放了,我今后还要打开门做生意吗?”
青衣男子点点头,沉吟道:“嗯,用真金白银买的,倒也不能亏本啊!”
红姑一拍大腿,满脸不忿地说:“是啊!你们倒给我说说看,这钱是我出的,人是我买的。现在他一句话,说带走就带走,我可是血本无归。天底下有这道理的吗?”
听了红姑这句话,苏清雨淡然说道:“既然这样说,在下也并非要强行带走这个姑娘。”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在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他真的知难而退了吗?
红姑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句才像是人话呢!”
男子听了苏清雨的这句话,清澈透亮的眼中充满了笑意,仿佛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轻启樱唇道:“根据本朝律法,如果卖身契是父母或本人签字画押,便是合法。如若不然,则当非法拐卖人口论处,轻则徒刑,重则当斩。依在下看来,红姑如此笃定,那这位姑娘的卖身契应该是合法的。就请红姑把卖身契拿出来让大伙儿都过过目,起码以后也不会授人话柄。”
这一番话说得彬彬有礼,刚才的发怒无影无踪,眼前的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少年。
可这一番话却顿时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红姑脸色苍白,冷汗划过了她粉刷厚重的面庞。
看着红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男子便好意提醒她道:“红姑且不必担心,反正这么多人在场,这个小哥儿也不敢乱来。红姑且把卖身契给大家一看便是。”那温和的语气,让人听了都觉得安心。
“这……”红姑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狐疑。可当看到眼前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和那个俊雅可亲的笑容时,却又生不起气来。
此时,那已被大汉们强行拉住的少女醒悟过来,挣扎着喊道:“我没有签过卖身契!我是被人用药弄昏了,醒来后便睡在玲香园的柴房里了!”
听到这话,街上的人群顿时哗然。
红姑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咬着牙,狠狠地剜了苏清雨一眼:“你等着!”说着,她转身便朝玲香园走去。
大汉们见主子走了,便也放了人,呼啦啦地匆忙撤退。
既然戏看完了,人群便逐渐散去。
她低头看着喜极而泣的少女,微微叹了口气,脱下自己披着的灰色薄披风,递给少女说:“姑娘,别哭了。先把披风裹上吧!”
少女接过披风,再也抑制不住,豆大的泪珠顿时浸湿了身上的伤痕,痛得她一阵抽搐。
苏清雨蹲下身子,柔柔地问她:“你本名叫什么?家在哪里?可需要我找人送你回去?”
少女抽噎着摇头,好不容易抑住哭声,颤抖着说:“我叫木槿香。父母都死了。家没了。只剩我一个。”
她心中恻然,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但和她比起来,自己倒还幸运些,起码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甚至还有觉茗和福伯福婶可以相互依靠。
想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她的眼角濡湿了,一句话便冲口而出:“那你可愿和在下住在一起?”
看着少女呆住了的眼神,她这才醒悟自己还是男装示人。以为自己吓坏了她,她连忙解释说:“不不,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说……”
少女却忽然俯身拜了下去,连着叩了好几个响头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木槿香今生今世都愿意跟随公子左右!”
苏清雨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回过神了,感情刚才她只是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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