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私会
他回到郝国,只略施了几个计谋,就将把持朝政的皇叔安了谋逆的罪名,让皇叔全家死无全尸。半年间,他将朝中重臣的羽翼都折了,以冷冽无情的四皇子的面目出现在全天下的视线中。
都说梁逍出生时有真龙附身之相。他曾想过,母亲被木清灵影响了一辈子,到自己这,他绝不要再重蹈覆辙。他要在自己这里,将母亲失去的拿回来。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报仇和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皇位。所以,他从来不曾关心过除却这两样以外的事物。父辈的恩怨,说不上谁对谁错,但他与梁逍注定此生无法和平共处。
那日若不是探子来报,说梁逍频繁出入一个小知县的府衙中,他也许到现在也不会去关心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小官员。
带了这点好奇,所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梁逍突如其来的邀约。
那日,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慢慢朝自己走来。他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员只看了一眼,便全然在她面前丢盔弃甲。
只因,在那一刻,她的身影犹如一束光,照亮了他一直黑暗的世界。
若说他的生命一直都是按照复仇的路去走的话,那她的出现,则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
母亲与木清灵共同爱上了宣明,自己却与梁逍一起爱上了这个小官员。
命运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如今,坐在车中,看着她沉静如水的面容,一如昔日清冷,却更温润似玉。他的心又融了。
看她穿得单薄,他忍不住便走了下车,对她伸出手说:“这里风大,你与我先上车,可好?”
苏清雨惊讶地看着楚瑜伸来的那只手,修长,白皙,干净。有谁会想到,这么美丽的手上面,刚沾满了两万战士的血呢?
带了点厌恶地,她扭头不再看那只手,冷冷地说:“上车就不必了。若陛下有什么要说的,就请快说。”
被她的称呼刺痛了一般地缩回了手,他自嘲地笑了笑:“今日天气不错,此刻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安静坐一会儿,可好?只坐一会儿就可以了。”
并非没有料到她的恨,但她肯来,是否依然说明自己还是有一席之地呢?
“也难怪陛下心情大好。有了两万条人命在手中,何愁不能巩固朝中的地位呢?可是,请恕本宫没有闲情逸致。若无事,本宫先行告退。”苏清雨冷笑。
看着她撇过脸去,他心里苦涩。可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法,那今日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见他不说话,她心中更是苦涩。山盟海誓,转眼成敌,这不讽刺吗?当一切不再如昔,她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她抬头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皱眉道:“陛下若只是为了见见本宫,那本宫今日已经来了。不过,还希望陛下信守诺言。”
听了她的话,他忽然大笑:“凝儿,你真的要这样说的话,那由始至终,我只记得对你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你要我信守这个吗?”
她气得满脸通红,恼怒道:“陛下说过,若皇上不来,便十日内攻破京城。如今本宫代替皇上来了,那请陛下退兵吧!”
他明知道她来,既是被自己逼急了,更是为了保护梁逍和俞国子民。可当这话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他竟忍不住发了怒,话也顿时尖刻了起来:“怎么,是梁逍要你来求和的?若朕此刻要签和约的话,你有天子玉玺吗?”
“难道堂堂郝国天子想说话不算话?”他也不是第一次撕毁协议的了,苏清雨实在后悔为何竟以为他会信守承诺。
楚瑜却冷冽一笑:“朕说话不算话的对象一直都是因人而异。”
苏清雨心知他是在怪自己当初答应他的一样都没有做到,心里免不了有些难过:“本宫明白陛下一直怪本宫有负于你。只是,陛下可想过事情为何会变成今日的境地?”
即使今日要她再重新选择,她还是一样地会离开。
说起旧事,楚瑜心里既苦又酸。见到她忽然低了头,心里不禁一动,便说:“我从来没有骗你。只是当日实在无法对你言明,因此才希望你等我到大业既成之日。可你竟弃我而去。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苏清雨猛地一抬头,反驳道:“你说要我等,可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总是像空气一样,让我无法抓住。难道你所谓的没有骗我就是这样的?”
楚瑜不忿地说:“梁逍不也隐瞒了身世?那你为何又肯相信他?我究竟有哪一样输给了他?是不够爱你,还是才能相貌上不及他?”说到谋划才干样貌,他哪点比不上梁逍?这么多个日夜,他终究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她要走。
见他还是不明白,苏清雨苦笑着摇头,说:“你还是不懂。我要的只是安心的感觉。梁逍也许在谋划上不及你,可无论我的心有多慌乱,他都总能让我安定下来。你却像海市蜃楼,我总是无法触摸到。”
楚瑜皱着眉,想了好久。她说梁逍能让她安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的安心,只来自于自己。
凝神看着她好一会儿,他忽然冷笑:“如今你说什么也不过是为了寻个借口,说到底,梁逍也不过就是胜在了比我早认识你而已。”
苏清雨看着他,不想再解释什么。既然他始终没有办法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那再多的解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借口。
她往后退了一步,重新保持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看定楚瑜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她说:“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本宫与陛下实在无法达成一致的看法,那就还是先说眼下要紧的事好了。不知道陛下要如何才能退兵?”
他不禁一阵恼怒:这女人从来都冷静得让人生气,如今更加是!今日好不容易让她来了,他定不会这样就随便放了她走。
他逼近到她的面前,在她想走前就飞快点住她的穴道,一把将她抱上车。
入了那满是木槿香的车,她恼怒地看着他狠狠地一把将自己拥进怀中。
挣扎中,喉间那久违的腥甜感觉竟涌了上来,一口血便直接喷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楚瑜顿时推开了她,瞪着她的琥珀色眸子里波光明灭,脸上倏地变成愤怒。
看那一身雪白被沾染得十分狼狈,他一向如此飘逸出尘的人,难怪会生气。
不由得想起那时在俞国天牢中,自己也是这样忽然一口血喷出,他却情急下什么都不顾得了,那时的心痛,如今安在?
可是,她却记得在水牢中,他用来细细擦拭的那方帕子。
终究是时移世易。除却一个梁逍,世间又有几人会始终如一地看待自己?
惨白着一张脸,她硬撑着持续而来的漆黑和眩晕,冷笑道:“如何?像我这样的病秧子,陛下可还有兴趣?”
楚瑜张了几次嘴,却终于说不出话来。
看她那精致的笑颜惨白得不像话,他只会呆呆地看着,心如刀割。
见他青灰的脸,不见往日挥洒谈笑的飘逸,更没有朝堂上的决断果敢。眼前的,不再是那个心中的贺临风。一种决裂的痛潮水般向她袭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对眼前的男人死心了。
往日种种,终成过去。
脸上更笑颜如花,但身上渐渐力竭,她索性靠厚软的丝绸褥子坐了。一双如水明眸在惨白的脸的映衬下,显得更是漆黑。
她不屑地嗤笑道:“楚瑜,你连我这样一个病人都害怕,还怎么打仗啊?”
罢了,既然已经选择与梁逍在一起,就当今日与他说开,从此各不相干。
不顾楚瑜脸色越来越苍白,看定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她笑着说:“楚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我?”
楚瑜猛地一震!
在那一瞬间,他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可是,看她的样子,却也像是毫不知情。他摒了呼吸,试探问:“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瞒你?”
她似是意料之中,淡然瞥他一眼,却不再说话。
他终究还是那样。既然如此,二人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这样想着,她摇摇晃晃地扶着车厢壁就要下车。
只那一刻,便觉得天旋地转。脚一踩空,整个人便朝地面跌下去。
可是身子却没有像预期的那般痛。身子一轻,人便被整个抱了起来。
本以为又再入了楚瑜掌中,鼻端却传来了熟悉的松木清香。
她顿时有点慌乱,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的啊?
努力睁开眼,只见梁逍正好低头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他在恼她自作主张,可道理确实不在自己这边,她只得闷闷地低了头。
但那自然生出的安定却瞬间暖了整颗心。她忍不住朝他怀里紧紧地靠过去,把脸藏在他怀中,满足地叹了口气。
看着她像只小猫般一直往他怀里拱,梁逍丝毫没有顾忌楚瑜脸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脸上尽是宠溺的笑。
见这二人已经如此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便全然知晓对方的想法。楚瑜心里一阵痛楚。他跳下车,冷冽笑着说:“皇上也在此久候了吧?”
梁逍却一如既往地慵懒:“陛下说笑了,朕也是刚到。”
他将那娇小的身子紧了紧,脸上带了歉意,话中却尽是傲然:“皇后贪玩,没想到竟惊扰了陛下静休。朕只是来将她带回家的。”
看见楚瑜神色大变,梁逍却淡然说:“刚才皇后说了什么,朕并没有听得真切,但想来陛下也知道,不管谦让什么,但有两件事是定然不能让的,那就是爱情和尊严。”
说完,他不再看楚瑜,只是低头对苏清雨说:“皇后,随朕回家了,可好?”
苏清雨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由得梁逍抱着自己离开。
“等等!”正在他们转身之际,楚瑜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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