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帝从龙椅上站起,明黄的锦袍倾泻下来,他将书案上的大雍地图再度展开。
“雨翎求朕要燕地八郡……”
青年以极其柔和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
一旁女子捧着杯盏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夜帝与安公公的关系,无数人都在猜测,萧槿虽疑惑也从不多问,知道的太多了,便活不长久……故她替夜帝做事,从不多问。
可那安雨翎竟然开口找夜帝要封邑八郡?
要知道自禀德十三年临安王薨后,大雍有封邑的王族都死绝了!
夜帝三子,二子璃王虽封王,却封邑虽有却滞留长安……如今的皇子食封邑之租税,却不得回封邑。
若是给安雨翎燕地八郡,夜帝,他不怕群臣反对吗?
萧槿将杯盏端起,微抿一口道:“燕地,便是昔日辰王之封邑吗……”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温热的茶水入唇,是上好的江南碧汀。
她虽言得平静,那书案前的青年却是身影一颤,睁开鹰励的凤目。
当年与他角逐较量的叔王都死了,辰王也是其中一个。
青年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他许是想多了……
“圣上,要萧槿想办法为安总管‘拓……路’?”
萧槿放下手中的茶杯,凝着夜帝,缓慢深沉地说道。
若是安雨翎封王,群臣反对是必然!
安雨翎若是功勋卓著众臣自是不会非议,可同慕长安一般为大雍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也只是封了平阳侯。一时间要封王安雨翎,一个司礼监总管大人?这不是惹群臣非议是什么?她萧槿纵使有惊世之才,再长袖善舞,也做不到阻止众臣反对吧?
夜帝望向萧槿,眉目里自是肯定,封王安雨翎是必然的,就算他不求他,他也会这么做,如果可以……他想他可以给的更多……
萧槿一撩衣袍跪地,她低垂着头,淡声道:“恕臣……”
“不,萧大人必须得做。”
夜帝将先前写好墨迹将干的一卷圣旨递与萧槿。
“朕哪一日先行,你便将此诏令拿出……”
萧槿讶了一下,没有哪个帝王愿意服从生老病死,夜帝……竟是将他百年之后的事情都想到了吗?
可是……他为何要信她?
萧槿愈发不懂了……
“不到非常时期此圣诏不得示人。”夜帝强调道,他幽冷的目光落在萧槿身上,他知晓她在想什么。
“萧槿,朕身边能信的人不多……”
末了,帝王转过身去长叹一声。
这一声让跪地的萧槿猛地一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能被帝王信任,是幸,是祸……
可是……若夜帝并未先行,京城生出事端,这圣旨岂不是要早拿出来了?
萧槿意识到,夜帝对安雨翎的在乎不简单,更不寻常,可是她依旧不能多问。
她沉默不语,聆听着夜帝的吩咐,将头压得极低。
城南一处别院
子夜微雨,申时的时候还见天边朦胧的月,这时候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
初冬了,夜来风寒,天阶小雨,长廊处水蓝色衣袍的男子凝着院中草木,还有那院旁高墙……
他眸光郁郁,薄唇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凉……
那人走了,没有多说一句,没有解释什么,只道了句:“再见。”
前尘恩怨,他想断了,想就此一笔勾销,想不再受那个男子得困扰……
可是他错了,什么恩遇,什么前缘,那人似乎从未放在心上过!……
卿泓于慕华胥不过是一个过路人罢了。
想到这里,他搁置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握紧……
“主子,外面风大……”
青衣站在长廊口凝着卿泓柔声道。
卿泓微颔首,伸出手去移动那车轮。
青衣见状便知主子要进去,上前去,手搭在轮椅上,推着卿泓进房。
“太子那边可有消息了?”轮椅上的少年凝着眉,淡声问道。
青衣眉头动了动,压下身子,在少年耳边耳语数句。
水蓝色衣衫的少年,神情复杂了一瞬,他扬手道:“太子那边派人盯着一有动静便同我汇报。”
“是。”青衣以为自家主子是更紧张太子那边了,毕竟最近没有风声,没有风吹草动是最可怕的……
前些日子的狸门之事,恐怕太子那方早有人着手去查了,只是他们的人还没有收到线报而已。
走了几步,将卿泓推过长廊离房门更近了些,猛然间青衣身影一滞。
主子真正紧张的……是华胥楼主再去狸门被太子的人抓住吧?……
“嗯?”轮椅上的少年因着轮椅突然停下,疑惑了下。
青衣回过神,将卿泓推进屋内,道:“主子……夜里您派人送给三皇子的东西,估摸着送到了……”
卿泓微颔首,顿了下道:“年关过了,三儿也将封王了……”
他似是轻叹了一声,眉目里的无奈更重了些。
他终究是没能给三儿更多的东西……
年关一过,他便是弱冠了,行了冠礼,便标示着他成为男子了。
二十年匆匆而去,他依旧在权利的漩涡之中徘徊……
于三儿,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
卿泓示意青衣停下,自己转动着轮椅朝书案而去。
日后卿瀚为帝,也绝无他与三儿容身之处……
次日,城东荒郊竹林深处。
昨夜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今晨顾九起来的时候却见雨声停驻,暖阳初升。
一身黑衣的男子端着将熬好的药和煮好的粥,提着一桶热水朝着这处走来。
顾九就住在寡月隔壁,她晓得夜风是给寡月端药去了,于是径直的穿过院子朝厨房走去。
她想打些热水来,好好的敷一下她的小脸。
昨夜太过惊险,余惊未定,她现在都不敢去回忆昨天……
“姑娘早。”云罗朝她谦和的笑,“姑娘是来打热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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