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将包裹慢慢打开,从里边摸出了一件衣裳,将衣裳展开,里边有几个纸包。
她将纸包紧紧的攥在手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桌子上那盏油灯昏昏,衬得她的笑容有些诡异。她那笑容,既像哭,又像是在笑,随便换个角度去看,那就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姑娘,我觉得真有几分相像。容大少爷,你方才也见着了,是不是有点像骆家的二小姐?”连翘眼里有着一种防备的神色:“姑娘,咱们务必小心。”
嘉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我哪里还记得那骆相钰是什么模样,那时候又没仔细看过她,现儿隔了七八年,更是想不起来。若这个叫黄莺的真是骆相钰,那她为何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咱们得设个圈套试试她,看她究竟是不是那骆相钰,究竟打算做什么。”
方嫂从外边一步跨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桶子:“姑娘,该烫脚了。”瞥眼见着嘉懋也在,方嫂笑了笑:“容大少爷,你就不觉得方才那黄莺来找你攀谈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一个刚刚买下来的丫鬟,自己带着她去房间收拾整理,自然是乖乖的跟着走回去,可这黄莺却一定要溜到嘉懋面前喊一声容大少爷,这事儿可真是蹊跷,更何况在玉楼春,好似并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嘉懋的姓名,她又是如何得知?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来找相宜的。”嘉懋嘿嘿一笑:“我还没宝柱那般自信,以为是个女的就会喜欢他。”
“不不不,容大少爷,我是指,为何那黄莺知道你的姓名。”方嫂将桶子放到一旁,将挽起的袖子松了下来,一双手蒲扇一般大,红里透出几分深黄颜色。
“你们难道没有告诉她?”嘉懋惊诧得很,若是相宜她们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姓名,那这黄莺还真是有些古怪。
“没有。”相宜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收紧——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叫黄莺的,有可能真就是骆相钰。
若真是她,自己该怎么办?相宜皱起了眉头,脑海里有一张脸孔盘旋不去,细眉细眼,嘴唇薄薄看起来有些尖锐。
她最喜欢穿大红正红的衣裳,她总爱说大红正红是正妻才能穿的,姨娘只能穿桃红梅红,她经常指着自己骂个不停,附带恶毒的将母亲钱氏也骂得十分不堪:“若不是她托生在华阳钱家,哪里有她嫁到骆家来的时候?愚蠢呆笨,得不了男人的欢心,死人一般没热情,怎么也活了那么久。”
她骂得恶毒,自己那时候听了气得全身发抖,最初扑过去捶打她,却被她恶狠狠的教训了一番:“都没尊卑大小了不成?这么年纪小小就飞扬跋扈,长大以后少不得是个劣货,现在不教训,到时候可别扫了骆家的名声。”
再得意的人,也有不得意的时候。
她最终死了,而且死因都未明白,究竟是被算计死的,还是自己身子熬不住死了的,到现在都没定论。
若黄莺是骆相钰,那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她母亲已经亡故?
公鸡的叫声此起彼伏,扰人清梦。
相宜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对面小床上的连翘已然不见了身影。
她翻身起来,将被子掀开,批了夹棉袄子在身上,趿拉了鞋子往门边走了去,门没有闩,她轻轻一拉,一片金色的阳光便涌了进来。
这西北边关的阳光,似乎跟京城里的阳光有些不同,夹杂着清冷的气息,晒在身上并不觉得温暖,相宜的手摸着门边,只觉得泛泛的有些凉意。
“姑娘起来了?”连翘与方嫂正站在走廊上头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浅黄衣裳的人。听到响动,三人皆转过身来,连翘脸上有说不出的快活:“姑娘,今儿咱们去茶庄那边瞧瞧?”
相宜笑着点头:“是,咱们过去看看。”
黄莺站在一旁,嘴唇翕辟,似乎想说什么,相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黄莺你就不用跟我出去了,你到客栈里等着我便是,我们转转就回来,顺便给你去买两套衣裳。”
连翘上下打量了黄莺一番,掩嘴道:“你穿着这衣裳,怎么看都不像个丫鬟,总得要换件像样的衣裳才行。你就老老实实在客栈等着,我与姑娘出去转转。”
走廊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相宜往那边看了过去,就见林茂蓉已经带着紫萧往这边过来,兴高采烈道:“今日一道去玉泉关瞧瞧?我还想买几件皮货带了回去。到时候回京城我母亲骂我,我就拿这皮货来讨好她。”
相宜笑道:“果然是个好法子。”
“哎哎哎,你们倒是起得早!”院子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我还以为你们该在床上的,没想到也在走廊上呆着了。”
宝柱来了,带了两个副将,今日他没有穿盔甲,整个人比昨日看上去好像小了一半,瞬间就变了不少。相宜探头看了看宝柱,拢了拢衣裳:“我还没收拾好呢,连翘,快些来帮我梳头净面。”
林茂蓉瞧了瞧站在院子中央的宝柱,伸手弹了弹走廊的栏杆,上边的暗灰色漆片掉了下来,灰扑扑的往下落,宝柱赶紧一个箭步挪开身子,那几块漆灰片儿掉在了地面上,跟那白色的寒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大小姐,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宝柱抬头看了看,见着林茂蓉一张小圆脸上全是笑容,看上去娇憨可爱,不由得愣了下:“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让着你。”
林茂蓉咬着牙齿笑了个不歇:“杨二少爷果然是男子汉,挺能让着人的。”
宝柱不再搭理她,转身便朝阁楼走了过来,他打算先去找嘉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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