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容大奶奶只觉得路面很不平坦,一路颠簸,望了望身边嘉懋,很不是滋味,她伸手碰了碰嘉懋:“嘉懋,你快别这样了,母亲瞧着你这样子,实在有些难过。”
“母亲,我也不想你难过,可你怎么就不能体谅儿子呢?”嘉懋的脸毫无生气,声音里似乎没有息怒,说话的语调平平,让容大奶奶更加难过起来。
每一步似乎都那么艰难,走在青石小径上,似乎扎着脚底疼痛。没踏出去一步,心中就牵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在揪着她的心。
相宜站在雨花阁门口,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响声,金珠拿着笤帚正在扫地,粉色落花被扫到了树底下,小小的一堆。
这些花瓣昨日还开在枝头,今日便坠入泥土中,残败如斯,相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昨晚还在欢喜鼓舞,今日却已经没有半分期待。
“姑娘,进去罢。”方嫂扶住相宜的胳膊:“先去歇息,昨晚姑娘肯定没睡好。”
相宜慢腾腾的走了进去,推开门,不见连翘,很不习惯。
“连翘呢?”
“姑娘难道忘记了?连翘今日要进宫去了,肯定是老夫人已经送她过去拉。”方嫂麻利的端起一个茶壶:“姑娘,我先去给你沏茶。”
“方嫂。”相宜一把拉住了她:“你且等着,我有话要问你。”
“姑娘……”方嫂惊讶的望着相宜,见她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忽然心虚了起来。
“方嫂,你昨晚究竟为何不出手救我们?只要你出手,那些人绝非你的对手。”相宜的声音里有些疲乏,又带着一丝疑惑:“我就想知道,杨老夫人与你究竟说了些什么,你昨晚竟然看着我与容大少爷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捉走而无动于衷。”
“姑娘。”果然姑娘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只不过这也正好落入杨老夫人的彀中,她为难的笑了笑:“姑娘,不是我不出手,只是一想着容大奶奶的话,我……哎,姑娘,我心里头也是难过,这世上,有些事情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我觉得你与容大少爷,恐怕是今生无缘了!”
“容大奶奶,她说了什么?”相宜只觉得胸口一紧,出一口气都痛,嘉懋的母亲,她一直是看不上自己的,若是自己与嘉懋坚持,两人千辛万苦的成了亲,日子想必也不会那么好过。
“容大奶奶说,容大少爷的祖父已经接到了皇后娘娘的信,里边说容大少爷若是抗旨不尊,那容家都要跟着倒霉,皇后娘娘的眼中容不下这不忠不孝之人,定然要将容大少爷处置了。”方嫂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相宜的脸色:“姑娘,昨晚我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觉得容大少爷若真的与姑娘私奔了,皇后娘娘一定会想方设法捉拿他,然后……”
“方嫂,快别说了。”相宜心乱如麻,一双手蒙着脸,狠狠憋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你去帮我沏盏茶,我要喝口热茶暖暖心。”
“是。”方嫂拎着茶壶跨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相宜呆呆的坐在那里,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得似乎成了透明颜色,一伸手就能将那张脸上的眉毛眼睛抹了去。
姑娘这么一个聪明人,遇着容大少爷的事情就心乱如麻了,方嫂心中怜悯之至,真想冲进屋子里去告诉相宜,其实这一切都是杨老夫人设的局,她与容大少爷一定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可是转念想着,必须让容大奶奶见着自家姑娘的真心与好处,转了心里头的观念,方嫂这才狠下心来,拎着茶壶快步走了出去。
相宜愣愣的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平摊在桌子上,她的手背上有几根淡淡青色的脉络,此时透过肌肤显露了出来,纵横交错。昨晚她被关在五城兵马司,虽然并没有被关入大牢,可那房间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淡淡的,若有若无,似乎是汗馊味,让她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她想念着嘉懋,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辗转一个晚上无眠,到了今日,方嫂过来,将她领回了杨府,连嘉懋的头发丝儿都没看见。
想必容大奶奶已经将他领回去了?相宜心中忽然有些痛,她想去见嘉懋,想问问看他昨晚过得好不好,她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了起来,有些惶惶不安,椅子上似乎有针,扎得她实在难受。
不行,她得去找嘉懋。
相宜晃晃悠悠的朝院子外边走了过去,她刚刚走到长廊上头,那边方嫂拎着那茶壶装满了水走了过来:“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相宜忽然有几分哽咽,心里一酸,眼中泪光闪闪,多少年她未曾这般软弱过了?从重生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成了一个坚强的人,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不会再伤心,可这时候还是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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