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凤君晚手中夜明珠的亮光,四下打量这暗道。
泥土崭新,微有湿气,倒像是新挖的。
“不想死就跟着我走。”凤君晚冷眸微扫,大步走在前面。
“你有那么好心?不正日日夜夜盼着本官死吗?”年画伫足不动,“这一切兴许就是你演的一出戏。”
凤君晚停了脚步,猛然回头,黑瞳冷冷收缩,“是,我是盼着你死,这一切也是我演的戏,你想死我不拦你,年相国。”
说完头也不回便走。
年画咬牙,伫立不动。
从一切一切,像是一个局,在等着她年画往里钻。
她在算计着别人,而别人正张着大网在等她。
而那个人,是凤君晚吗?
被停了职,他清清淡淡无所谓,是真的这样吗?
又或者是在悠然等她再次入网?
那亮光越来越弱,凤君晚似乎也没有想要等她的意思,她该跟着他吗?往前走,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若退出去,那又会如何?
“年画,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你死或生,中宫太后不会在意,皇上亦不会在意,你死了,这相国之位马上会有人坐上去,或者是我,也或者是他人。你不是很恨我的吗?不是希望整死我的吗?若想与我斗下去,你便不要让自己死。”
冷冷的声音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听着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年画双拳紧握,狠狠一拧,大步向前随那亮光走去。
脚步本已缓的凤君晚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唇角微动,清飒淡笑从唇边掠过,长腿复又大步迈开。
这人,就是一倔脾气,有时就如孩子般。
“看来你很喜欢挖地道。”年画渐走近凤君晚身后。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干。”凤君晚冷冷道。
“无本官无干?”年画冷笑,“凤爷好像忘我是相国了,御史大夫之位也还兼坐着呢,凤爷说本官胆大,这看来你的胆比本官更大。”
“呵,好大的官儿,又是相国又是御史大夫,年画,这你晚上也能睡得着的?”凤君晚冷讽不断。
年画笑,“本官为何要睡不着?这官儿不是越大越好吗?当了大官儿,晚上睡觉才舒坦。”
对付这天下头号毒舌,就得脸皮够厚。
“看来年相国很乐意当这众矢之首。”凤君晚幽幽道:“你以为这帮人只是想杀上官瑶吗?”
年画微怔,眸光微寒射向他脊背,真恨不得射穿两个洞来。
“那不是你演的戏吗?暗里派人杀上官瑶,明着又在本官面前充当好人。”
“嗤!”凤君晚突然伫足回转身,年画只顾着走路,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他那结实而冰冷的胸膛。
“哎,你个冰人,停下来之前就不能说一声?”年画拧眉,双手狠狠一推,没把人推动,自己倒被反弹得向后退,身子失了平衡,直直向后倒。
“哎……扶我……”
话才出口,腰部一沉,一只大手用力一托,也许是用力过猛,整个人直接贴向男人的胸膛。
年画且惊又怒,下意识的抬了双手挡在胸前,将那冰冷的身体隔开,恼道:“你怎么那么冷的呀?好了,本官不用你扶,你走你的。”
凤君晚脸色一冷,眸底沉了冷肆,大手一松,转身便走。
“我没有那闲功夫与你唱戏,那些黑衣人乃巫山阁的人,巫山阁阁主冷百里亦来了,这般架势,是非取你命不可,一个江湖帮派,要取相国之命,这样的事还真是头一次,年相国,你真的是面子大。”
年画愣了愣,沉了眸。
那些黑衣人要杀她?
想起山上飞来的那一刀,又是凤君晚救了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真不是凤君晚做的吗?
可如果是他,他又何必救她?她令他丢了相位,还差点儿被斩首,这一个局不是他设的吗?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她想帮上官瑶,查那二十年前的杀公主一案,因为她查到爹爹的死与那一案有关,她这才借凤君晚暗通暗道至皇宫一事帮了上官瑶出宫,目的是想着方便见上官瑶,另一方面是借此牵扯着秦太尉,秦太尉是金太后的妹夫,凤君晚倒台后,皇上必然会更倚重秦太尉,她必须捷足先登,即便不能令秦太尉靠向裴太后这一阵队,但起码让他欠着她一个情,天大的人情。
秦太尉与上官瑶即是同乡,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只因先帝插足才分开,秦太尉对上官瑶一直关怀备至,上官瑶在冷宫近二十年都是秦太尉暗中照应,那日子才没有那么清苦。
“没想到一向清高的年相国竟被吓傻了?”凤君晚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年画回了回神,快步而走,抬眸间便见凤君晚在不远处抱臂而立,夜明珠淡白的亮光映在他脸上,他本来白皙的脸色更似染了霜似的,冷如玉。
目光幽幽,似深海,闪了丝丝粼洵波浪,既邪气又清娆,年画微垂眸,掩了心思在眼底,淡冷道:“别把本官看得那么怂,若说怕死,我看你倒是胆小才要从暗道跑了。”
突然想起上官瑶还在庄中,顿时抬眸瞪眼望他,“你就把上官姑娘扔在上面?让她去死?不行,本官得回去找她,带她离开。”说完便转身。
还没迈开步子,手臂一紧,被那冰冷大手钳了,“年画,在你的眼里,我就那样的吗?”
年画杏眸一敛,伫足侧了脸没看他,冷道:“凤君晚,不是那样又是哪样?你说来听听?”
悬崖上那一幕幕,她一辈子不会忘,她放过他,他却步步算计,借莫桑之手杀她,末了还可以充当好人,他玩的这一些权术,悄然无声,却招招夺人命。
凤君晚眼底似乎有深深浅浅的波纹在涌动,瞬时又化作森寒利芒,大手一松,冷冷道:“年画,你当真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你自己说的,本官与你只是猫和老鼠,至于谁是猫谁是老鼠,放长眼看吧。”年画面如深湖,无波无绪。
对眼前此人,她再不会有半点善念,一次侥幸不死,不代表着还有第二次,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她可不想那么快便死了。
凤君晚冷哼一声,“若想救她便快些走,诸葛总管会带她和秦太尉到安全的地方,你别小看了我的无极庄。”
“本官怎敢小看你凤爷?四处挖暗道,此处又是通往皇宫吧?你这都把皇宫当成你的后花园了,你就不怕本官又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这一次若是参了你,只怕你人头得落地吧?”年画从他身侧走过,大步往前走。
“去参吧,我等着。”凤君晚只跟在她身后。
年画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大步走,而凤君晚亦是缜言不语,一时间阴阴闷闷的暗道,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走了不知多久,年画渐觉得疲惫和呼吸困难,脚步亦缓了些,“还有多久才能到出口?”
“无极庄距京都有十里。”凤君晚一步跨上前,扶了她。
“什么?”年画惊讶得忘了甩开他的手,只任他扶着,“那得走到第二日午后。”
“想知道要不要走到第二日午后,走了便知。”
凤君晚淡淡嘲讽,扶着她便走得快了一些。
年画再次沉默,她知道得少说话保存体力,这话是上次在相府暗道里那柳飘飘说的,原来还以为柳飘飘是到相府偷东西,但是凤君晚的师弟,那夜之事便不足以为怪了。
既然是那样的话,那夜她入藏宝阁之事,凤君晚岂不是知道了?
一想到这,她脚步微缓,咬了牙复又走快了一些。
怪不得那第二日在相府大门遇见凤君晚,他是那样的表情,原来他都知道的。
越想心里越觉得不痛快,心念一转,装作走不稳,朝他那大脚接连踩了好几脚。
凤君晚亦不出声,扶着她只当没人事儿一样。
心底一丝丝笑意散撒开,塞向心底深处的每一个角落,身子似乎暖了一些。
真是个孩子心性。
待年画觉得要晕倒时,凤君晚一句到了,令她精神顿振。
所站之处还是一间书房。
年画四下打量,眸光微带了疑惑。
“令你失望了吧,这儿不是皇宫。”凤君晚大手托着夜明珠,似笑非笑的看她。
年画面上无波,纤眉细攒,讥诮道:“这又是谁的府上了?四处打洞,你说你不是老鼠是什么?”
凤君晚眸中似盛着愉悦亮光,嘴角带着一抹邪冶淡笑,“不是谁的府上,是本爷另一处别院,你说对了,老鼠就喜欢打洞,小心哪日把洞打到你榻下。”
“放肆!”年画眼波一闪,冷肆道。
凤君晚兴味的一挑轩眉,“你才知我放肆啊。”
“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治你的罪?”年画眉色阴寒,暗暗咬牙。
凤君晚弯了薄唇,唇角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深邃黑眸一瞬不瞬看她,眼底的凝定化成丝丝波光粼洵,轻轻浅浅,似乎在向她下咒。
“治吧。”
年画明澈的清眸微闪,敛了敛,黑瞳一带了锋寒,“哼!”甩袖便向门方向走。
凤君晚唇边笑意更深,如炫烂的夏花,灿烂而霸道。
“你真当这是我府上啊?”
年画猛的伫足,回头瞪他,眸底闪了惊慌,“你?该不会是在别人府上吧?”
凤君晚清朗笑了出声,如一丝轻云淡淡掠起,微凉却是带了软柔。
“你?该死!”年画狠狠跺足,转身便用力的推那门,大步跨了出去,立在廊上,无暇看四周,仰脸对着雨雾天空深深吸气。
竟然被这该死的家伙戏弄,气死了。
凤君晚悠哉出门,道:“走吧,得回城搬救兵,要不然你心心念念要救的上官姑娘可得被人杀了。”
年画惊讶,转脸看他,“这还不是在城内?”
“年相国,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十里暗道,怎么挖?不会坍塌的吗?”
“哼!你凤大爷不是号称无所不能的吗?”
凤君晚负手迈步走,“男人嘛,自是希望无所不能,虽说我不算无所不能,只不过有一样肯定是能的,就不知年相国还能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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