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和诗情面面相觑,后者跟着顾香生出去的次数比较多,稍稍一想便得出结论,惊呼出声:“难不成是徐郎君?”
顾香生:“是又怎样?”
诗情为难道:“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徐澈品貌上佳,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人称美徐郎,当下民风开放,崇尚美色,徐郎每回出行,都引得无数女子回眸捧心,掷花掷果,爱慕者从来就没少过,上流社会也有不少闺中少女偷偷心存爱慕,只是她们自恃身份,表现矜持多了。
但这些都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徐澈跟夏侯渝一样,都是质子,说白了,徐澈名为南平宗室,听着清贵,实际上也是被南平丢到大魏来的弃子。
所以虽然年逾二十,性情品行也都没得挑,如今却尚未娶妻,想来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命运,不愿自己的婚事受大魏摆布。
很多人虽然醉心徐郎的容貌,为他的风姿所倾倒,可是谁都明白徐澈不是个好对象,这与他个人好坏无关,而在于他尴尬的身份。
谁愿意嫁给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国宗室呢?如果徐澈能一辈子逗留大魏也就罢了,如果将来得回国,那妻子不就得随着他千里迢迢到异国定居么?
生在强盛的大魏,这些高门名媛骨子里都有股傲气,断断看不上南平那种蕞尔小国。
所以魏初知道顾香生的心意时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诗情同样也觉得很惊讶。
“您,您怎么会……”
“徐郎君不好么?”顾香生问道。
“也不是不好……”诗情眉毛纠结,也不知如何说好。“可他是南平宗室啊,以后若要回国怎么办?”
顾香生:“那我就与他一道回去咯!”
诗情还想说什么,顾香生失笑:“好啦,我逗你玩儿呢!徐郎君都还不知道我想送花给他,我们就在这儿说起那些没影的事了,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说罢她拍去手中泥土,开开心心进屋看书去了,徒留诗情还站在原地纠结不已。
顾香生屋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装了满满一柜子书,乍看很能吓唬人,但实际上上面全是传奇话本,说白了就是民间小说,要么是奇闻异事,神灵鬼怪,要么是风月无边,市井野史,与经史子集那等高深奥妙的典籍完全搭不上边,在稍微激进点的卫道士眼中,这些全都是一无是处的糟粕。
每月东西两市的书坊上新,顾香生就算自己去不了,也会差遣诗情碧霄去采购。
但这事本来就是个人爱好,时下并不忌讳女子在闺中闲时翻翻这种书,毕竟谁也不是成天活在之乎者也里的,但也不知道是谁嘴巴太大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经过渲染越来越离谱。
所以这也是顾家四娘子被人嘲笑,婚事无人问津的另一个原因:生辰本来就不大好了,又爱骑射,成天往外跑,不娴静,还喜欢看粗俗不堪的市井话本,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指望她当好世家大族的媳妇呢?
然而一般世家未婚少女声誉有损,即便家族不出面弥补,她的父母也该做些事情才是,偏偏顾经和许氏都无动于衷,好似压根没有听见这样的谣言——顾家四娘因为生辰不好,自幼为父母所不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秋天午后的阳光不像夏天那样猛烈,从窗棂里透进来铺洒在书册上,有种斑驳的暖意。
少女端坐在书案之后,翻阅着手中书籍,从她认真专注的神色,绝不会令人联想到那是一本在讲和尚降妖伏魔的志怪故事。
林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略略浮现出一点无奈,将手中的莲藕粉放到少女面前:“四娘又和诗情胡说八道了?”
顾香生漫应:“怎么能叫胡说八道呢?”
林氏嗔道:“诗情那丫头吓个半死,都跑来与我说了!”
顾香生这才抬起头,对着林氏一笑,顺道将那碗莲藕羹揽过来:“我没与她胡说。”
莲藕羹有些粘稠,色泽是半透明的,看着像果冻一样,入口清甜中带着藕香,顾香生尤其爱吃林氏亲手作的。
林氏却没有她这等惬意的心思,顾香生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可被她从小带到大,不知操了多少心,早就将一腔心血母爱都倾注在顾香生身上,顾香生的事情,林氏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您真喜欢徐郎君?”
“是呀!”顾香生眨眼,“徐郎君生得好,脾性好,才情好,样样都好,又还未娶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林氏:“他样样都好,只一样不好。”
顾香生笑了笑,放下碗:“可他这一样不好,却是我觉得好的。”
林氏听她话中有话,忙问:“怎么说?”
顾香生正想说话,却听外头碧霄道:“四娘,门子来报,说灵寿县主来访。”
林氏奇怪:“灵寿县主也没递帖子说要来啊?”
顾香生起身笑道:“她指定又是心血来潮,听见什么消息,就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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