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彩一路上都低着头,特别的不情愿。“娘娘,您说好好的,您去瞧什么啊?也不怕沾上晦气。”
桦蕊侧首望了她一眼,脸上不大痛快。“你又想胡说什么!”
“不是的娘娘,万贵妃就这么走了,停灵也不过三日。”萱彩压低嗓音,略带讥讽的说:“她那么拼死拼活的产下双生胎又怎样,还不是两个只会哭的女儿。您何必去沾这晦气?”
不等桦妃开口,萱彩接着嘀咕道:“再说了,那裴家千金就这么住在贵妃宫里,名不正言不顺的。您又何必去讨好她。皇上几时正眼瞧过她啊,不就是替两个小公主找个可心的乳娘罢了。”
说到乳娘,萱彩笑得很是轻蔑:“说是乳娘,她哪里有奶水啊!”
“有完没完了?”桦蕊烦不胜烦:“你这老毛病,总是好几天就又忘形了。皇贵妃才走了几天啊?你这就一脸的喜色是要给谁看?难不成你要阖宫上下都以为咱们很盼着万贵妃死么?”
萱彩看桦妃真的生气了,连忙就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娘娘息怒啊。”
“呦,桦妃怎么生气了?”杨絮慢慢悠悠的走过来,身后跟着小娟。两个人清清爽爽的走在这隆冬的宫道上,倒是无声无息。
“杨姐姐安好。”桦蕊吃过杨妃的亏,再见着面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忌讳。
“呦瞧瞧!”杨絮走过去热络的握住她的手:“桦妃妹妹啊,你这脸色变得可是真快。方才还薄怒未消,这会儿有春光明媚的。”
“咳!”桦蕊只微微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丫头嘴上没谱,什么话都乱说。都是我平日里管教不严。这不是怕让人听见了惹是非么。”
“你倒是温和。”杨絮冷冰冰的说。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桦蕊转移了话题。
杨絮叹了口气:“万贵妃就这么去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是可怜。我这不是想着过去看看么!”
“正好,我和姐姐一起去。”桦蕊温和的走到杨妃身边,挽住了她的手。
杨絮心里嫌弃的不行,但脸上还是忍着。
毕竟这个桦妃不简单,想要她彻彻底底的输,就得闹明白她都有什么手腕。
严一凌来的早些,一身素蓝色的裙褂搭配了羊脂白玉的簪子,衬得她特别的雅致。
走近这熟悉的贵妃宫,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万贵妃还在似的。就等着她进去。
要么一杯香茗,要么一盘棋,两个人静静的坐着说着,与恩宠无关的话……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裴以琳面无表情的行了个大礼。
从她红肿的双眼,不难看出她的哀痛。不管有几分真几分假,总之哀痛就好。
严一凌微微颔首:“起来吧。”
倒是身边的素惜和章嬷嬷,十分在意裴氏口中的那两个字:臣妾。
“伶、俐两位公主可好?”严一凌走到乳母身边,看她们怀里的两个孩子。
幼小的孩子脸蛋上的皮肤薄薄的,还带着红红的血丝。
“回皇贵妃娘娘,两位小公主夜里总是哭闹,睡不踏实。白天又怏怏的睡不醒……”乳母小心的说。
“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了娘,能不哭么?”裴以琳垂着头,伤心的不行。“皇贵妃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严一凌轻轻的抚摸着孩子有些凉的脸蛋。
“臣妾……”裴以琳跪了下去:“皇贵妃娘娘,以琳不想留在宫里,求您开恩,让我带两位小公主出宫抚育吧。”
这话未免太荒谬了。严一凌诧异的看着她:“别说公主是不能轻易带出宫的。即便是能,你已经被册封为贵嫔,就是皇上的嫔妾了,早晚都是要回宫的。”
“不!”裴以琳连连摇头:“我不要皇贵妃娘娘,我不要留在宫里,求求您,求您开恩。”
严一凌不解的看着她:“入宫不是你一直的心愿么?否则当初你怎么会陪万贵妃进宫。据本宫所知,万贵妃临终前亲自把孩子托付给你,又把你托付给了皇上……你这么要求,不是白费了她的好意?”
“我……”裴以琳声泪俱下:“我不想和姐姐一样,我不想就这么在这深宫之中熬成了枯骨。皇贵妃娘娘,就您开恩,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家!”
“这话我做不了主,你要是真的不愿意留在宫里,你可以去求皇上。”严一凌沉静的看着她:“只不过……皇上是不会让奉伶奉俐出宫的。要不要替万贵妃照顾她们,你自己拿主意。”
裴以琳心里难过,掩面痛哭起来。
桦蕊和杨絮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杨絮纳闷:“裴贵嫔怎么哭的这么悲哀,听着就叫人心疼。”
裴以琳抹了把泪,渐渐的收了哭声:“杨妃娘娘安好,桦妃娘娘安好。”
“无须多礼。”桦蕊走到她身旁,俯身去扶她。
而这个动作让裴以琳十分的恐惧,想都没有就迅速的避开了。
“裴贵嫔这是怎么了?”杨絮佯装不解,心想一定是这裴氏发现了桦妃的真面目,否则心里也不会这么恐惧。
“臣妾伏跪在地上多时,掌心满是泪水污泥,怕弄脏了娘娘的衣裳和双手。”裴以琳垂下头,不让桦妃看出她眼里的慌错。实际上,这些日子,桦妃做的许多事情她都看见了,即便没有看见也猜到了。
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心却比谁都狠。眼见着姐姐就这样死在眼前,不明不白的死在她手里,她怎么能不害怕?
“樱妃娘娘驾到——”
外头的内侍监通传了这一声,房里的人们注意力纷纷转移到门口。
沈凉悦拨开厚厚的门帘走进来,脸色也不太好。
这些天,皇后说什么都没有把她的翊儿还给她。且不管她怎么闹,宫里硬是没有个人站出来帮她说句话。
连皇上都沉默了……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沈凉悦垂首,眼底没有任何的神采,目光很是黯淡。
“你怎么也过来了,外头那么冷。”严一凌淡淡的说。
“想来看看万贵妃的孩子。”沈凉悦只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襁褓,泪水就沁在了眼里。许旁人觉得她是替万贵妃难过,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比万贵妃好不了多少,都要撒开自己的孩子了。
“过去看看吧。”严一凌微微点头。
这时候裴以琳已经站了起来。
从前她无数次的想过,她也会有封妃为嫔的好时候。但这一天真的来了,除了彷徨与无奈,恐惧与不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得到什么。
“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两位小公主,没有娘的孩子……太可怜了。千万不要让她们受一丁点委屈。”沈凉悦边哭边说,心疼的就快要窒息了。
这气氛实在不好,严一凌也是难受的不行。“好了,小公主才出生不久,皇上亲自挑选了细心的乳娘来照顾。以琳是孩子们的亲姨母,也一定不会叫她们受委屈的。倒是人多不太合适,一进一出的冷风都灌进房了。咱们一起走吧。”
“是。”其余几人齐齐的欠身。
唯独裴以琳满脸是泪,很难受的样子。“皇贵妃娘娘……”
“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本宫也说了,这事只能去求皇上。”严一凌走到她身边,指了指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冬天本来就难熬,你舍得她们跟着你顶风冒雪的出宫么?眼下什么都不要紧,能把两个孩子带大就比什么都好。”
裴以琳只好咽下了要说的话。
桦蕊轻轻的擦了眼角的泪,很是热络的走到裴以琳身边:“有什么难处就告诉皇贵妃和我们,万贵妃虽然不在了。但她的心不会离开这两个孩子的。”
“谢桦妃娘娘。”裴以琳依旧瑟缩着不敢上前。
奴才掀开了门帘,严一凌最先出去。
杨絮快走了两步,紧跟着她出来,附耳问:“皇贵妃觉得裴氏说的是真心话么?她不是一直都想获宠,如今皇上点头了也册封了,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严一凌轻抿薄唇:“不是做戏就是真的给吓着了。”
“说不定还真是吓着了。”杨絮表示赞同:“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还是在自己眼前走了。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万贵妃也真是不值……”
“有什么值不值的。”严一凌叹气:“母亲保护孩子是天性。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生命的延续。宫里的女子,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宿命。”
“也是。”杨絮想起自己诈死的那会儿:“你说当时要是药不管用,我真就死过去了。现在这宫里还有谁能记着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要这么一比较,万贵妃可幸运得多,起码还留下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可爱的女儿。”严一凌忽然想起了什么。“钱太医呢?”
“皇贵妃忘了。”杨絮回首,发觉桦妃她们离得很远,没凑过来,才又道:“他不是心中有愧,自请告老还乡了么!皇上在万贵妃薨逝当日就恩准了。”
“这事情不对。”严一凌眼眸一紧:“当时宫里盛传万贵妃的双生子是两个皇子。且她的胎一直都是钱太医照顾,生不下来难道钱太医一早没有发觉么?还是明知道就是两个公主,却过意要她生不下来?”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被安排的,严一凌忽然就有了兴趣。“两件事,去请冯靖宇回宫,把钱太医传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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