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儿,求你……求你不要带走苏儿!”凤绾衣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可是梦境中,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凤绾衣时有时无的梦呓。
这时,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间里的窗子忽然被人打开。
寒风灌进来,凤绾衣朝被子缩了缩,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一道黑影闪身跳了进来,引得烛台上的火苗摇晃了几下,险些熄灭。
黑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凤绾衣的床边,跳跃的灯火下,让他的脸看上去十分模糊。
见凤绾衣紧拧着眉,黑影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心。
“夜临风……”凤绾衣忽然轻喃一声。
黑影动作一滞,随即收回自己的手,仓皇地站起身,衣袂却不小心带倒了绣凳。
凤绾衣动了一下,黑影一惊,连忙躲到了一边的黑暗角落里。
慌乱之中,连绣凳都没有扶起来。
响声到底惊醒了凤绾衣,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响声从何而来。
正欲翻身下床,眼光却忽然瞥见了地上倒落的凳子。
凤绾衣顿在那里,视线紧盯着不放。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凤绾衣忽然抬头朝着黑影的方向望去。
躲在那里的黑影,心中一阵紧张,想往里再缩一缩,又怕弄巧成拙。
幸好凤绾衣只是看着,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好一会儿之后,她重新躺了下去。
黑影松了一口气,又在角落里待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了出来。
听着凤绾衣均匀的呼吸声,黑影彻底放下心来。
轻轻将凳子放好,深深看了凤绾衣一眼,黑影才默默地离开。
听着窗子那里传来的细微声响,凤绾衣缓缓睁开了双眼。
纵然没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可是头顶上的玉带她怎么会认错。
夜鸾煌及冠时,她送过一条玉带。
自夜鸾煌出现之后,凤绾衣便再也睡不着了,就这样睁着双眼,看着一个虚无的点,直到天明。
不是说好不再有瓜葛的吗?那现在这样又是为何?
第二天清晨,凤绾衣早早便起了床,令人抬着苏儿的棺木,明目张胆地从相府里抬了出去。
旗山上,肖莞的墓地后方,早已开凿出了一处新的墓穴。
对于将苏儿以肖莞义女身份安葬于此,凤鸿泽没有意见。
他唯恐凤绾衣会因为苏儿的死而发难于凤卿卿,当然会尽力满足凤绾衣的要求。
听说苏儿今日下葬,雁漠北也特意赶了过来,送苏儿最后一程。
凤绾衣看到他时,眼神里明明是含着期待的,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雁漠北却依旧是只身一人,她这才灰心。
是啊,那个人是不会来的,此刻只怕在忙着大婚吧。
自嘲地笑了笑,凤绾衣这才下令盖棺。
一抔抔黄土渐渐掩盖了棺木,变成了一座坟冢。
活生生的人到最后就成为了这冰冷的坟墓一座,凤绾衣不胜悲伤。
苏儿安葬之后,凤绾衣让那些人先回去了,这里便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坐在亭子里,情绪低落的凤绾衣一言不发。
雁漠北不忍心看她如此,便说道:“昨晚,小煌煌来找过你,见到他了吗?”
没成想一开口便戳中了凤绾衣的痛处,其实雁漠北是想缓和夜鸾煌和凤绾衣之间的关系,他以为昨晚夜鸾煌只身过来,就是为了安慰凤绾衣的。
“他来不来,见不见我,现在还重要吗?”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夜鸾煌即将迎娶凤卿卿的事实。
虽然昨晚夜鸾煌没有现身,但是凤绾衣那就是他,除了他,哪里还会有人那般出现在她房间里呢?
可正因如此,凤绾衣才觉得气愤。
雁漠北一愣,试探着问道:“你们……还没有和好?”
他们之间连争吵的机会都没有,何来和好?
凤绾衣勾起唇角,讥笑道:“左右不过是不会再见面的人,和好如何,不和好又如何?随他去吧,我不想再管了。”
“那你还会帮他争那个位子吗?”
还会吗?凤绾衣不知道,为了自己所谓的仇恨,她牺牲了太多,夜鸾煌的不理解与疏离,现在连苏儿也没了,还要继续下去吗?
凤绾衣看了一眼南枫,她真害怕,继续下去,会连南枫也失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哪里还有退路?往后,只怕一切都由不得我们了。”
“我觉得小煌煌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或是苦衷的。”
“我知道。”凤绾衣望向雁漠北,神情有些清冷,道:“可是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他之间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千山万水。我知道他不是真心想娶凤卿卿,他也知道我并非心甘情愿嫁给夜临风,但又如何?知道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我不了解他,就好像他也不了解我一样。”
凤绾衣从来就不怨恨夜鸾煌,即便他一心要娶凤卿卿过门,凤绾衣也没有怨恨过。
她只是气,气夜鸾煌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一样的人,纵使相知却无法相互理解。
凤绾衣的话令雁漠北有些茫然,她和夜鸾煌之间的关系,既复杂又简单。
叹了一口气,雁漠北说道:“这就是我不愿跻身朝堂的原因,如果连自己的心都没办法主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嘲讽凤绾衣和夜鸾煌,看似风光无限的生活,却是关起门来,独自享受孤独与辛酸。
凤绾衣不介意地笑了笑,反驳道:“难道你不觉得正是因为主宰了自己的心,所以才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是是是,你们都有理,是我多管闲事了。”雁漠北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雁大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时势如此,没有足够坚定的内心,往前多走一步都是冒险,你明白吗?”
她的意思是说她和夜鸾煌都还不够坚决,所以关系才会演变到这样尴尬的境地?
雁漠北似懂非懂,他连自己的感情都摘不清楚,哪有心思去管别人的?
无所谓地耸耸肩,雁漠北潇洒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这京城,我也是待不下去了,还是我回我的山庄去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再过几天便是夜鸾煌大婚,她又怎么会离开?
“以后有机会再去吧,多谢雁大哥。”
雁漠北撇撇嘴:“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回答,行了,我先走了。你们俩也节哀,这样的乱世,苏儿姑娘早些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安置好苏儿之后,凤绾衣才带着南枫回到了安南王府。
去前厅向夜临风问安,可是夜临风却记挂着她那日的倔强,对她态度不冷不热,很是敷衍。
凤绾衣也不想费力讨好,说了一声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南枫,之前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吗?”
闻言,南枫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递到了凤绾衣面前。
“那时候就已经办好了,请小姐过目。”
可凤绾衣只是随便看了两眼,说道:“你办事我放心,这东西就交给你了。”
南枫一愣,似乎没明白凤绾衣的意思:“小姐是想让我代为保管吗?”
凤绾衣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这本来就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以后就是你的了。”
“这可是一座大宅子!小姐,这怎么回事?”南枫手中的正是京城郊外一座大宅子的地契。
那天凤绾衣说她看中了一块地,所以就让他去跟人买下来。
谈了好久才谈妥,可是现在凤绾衣却说着宅子给他了?
南枫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安,看着凤绾衣,眼神里有些惶恐。
这眼神蓦地让凤绾衣心里发酸。
纵使离别让人感伤,但是凤绾衣不想再失去南枫了。
尽管南枫身手不凡,可是架不住别人的有心伤害,凤绾衣根本不愿想象再失去南枫的情景。
“这宅子原本就是为你和苏儿准备的,本想着若是你们能成就一段姻缘,固然是最好,如果不能,这宅子也足够你们各自居住了。”
只可惜她身家不够,不然的话,她也会为苏儿和南枫各自置办一处居所。
握着手中这泛黄的纸张,南枫心情很是沉重。
明明不过一两的重量,可是他却像捧着一座大山一样。
“小姐,南枫从未想过离开。”
“我知道,可是现在,是我想要你离开。”
也许没有南枫的帮助,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可是只要能保证他的安全,凤绾衣绝对会咬牙独自坚持下去的。
南枫看着凤绾衣,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难过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将那张地契拍在桌上,南枫哽声说道:“南枫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小姐。”
“南枫!”凤绾衣低喝一声,狠心说道:“不要再添乱了,以后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不希望哪天你也成为我的威胁。”
如果南枫就能这么轻易地被她赶走,也就不配在凤绾衣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了。
“我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如果苏儿还在,她一定不会希望我就这样离开。”
凤绾衣一愣,是啊,如果那个傻丫头还在的话,肯定不放心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一想到苏儿,凤绾衣便忍不住悲戚:“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的心肠可以再狠一些,苏儿到底是被我连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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