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雁漠北困得眼皮子直打架,但是对凤绾衣的好奇令他不得不强撑着。
凤绾衣躺下没多久,又突然起了身,坐在床上在想着什么事情。
重活一世,她实在不愿意夜临风再触碰自己,但是他们已经大婚,总要有个交代的。
思索再三,凤绾衣走下床去,取出夜鸾煌送给她的那柄簪子,一咬牙,狠狠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鲜血顿时便涌了出来,凤绾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迅速收起簪子,然后走到床边,将鲜血蹭在元帕上。
这方元帕是要上交宫中的,只要让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清白之身是托付给了夜临风,就够了。
这一幕让梁上的雁漠北惊心不已,他没想到一介弱女子,竟可以如此隐忍,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据夜鸾煌所说,凤绾衣身负母仇,可那是丞相府的人做的,跟夜临风又有何关系?
这边雁漠北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夜临风却醒了过来,凤绾衣见状,连忙调整呼吸,然后重新躺了下去。
夜临风平日就有早起的习惯,即便昨晚喝得烂醉,依旧不影响他照常醒来。
睁开眼,望向身侧,昨日不甚娇羞的女子此刻安静地熟睡着,嘴角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掀开被子一看,两人的里衣都整整齐齐地穿着,也就是说昨晚他们就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失败,真是太失败了,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喝那么多酒!夜临风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暗暗发誓,今晚说什么也要把这事儿给办了。
“临风。”一声轻喃,柔得像是不经意从指缝间流出的水。
凤绾衣睁开双眼,嘟着嘴,揉了揉眼睛,神情和闹起床气的小孩子一般。
松松垮垮的里衣露出了凤绾衣的香肩,夜临风看得眼睛都直了。
“王爷!”凤绾衣脸一红,推了他一把,娇羞地说道:“大早上的别这么看着人家,昨晚王爷可把人家累坏了!”
昨晚?夜临风一愣,试探着问道:“昨晚我不是喝醉了吗?”
见夜临风这幅神情,凤绾衣嘴巴翘得老高,偏过头去,假装生气地埋怨道:“我就知道你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太讨厌了,不想理你了!”
这一招可是跟着凤卿卿学的,男人应该都吃这一套吧?前世的自己不齿这样的行为,所以才会让夜临风对自己没有一点兴趣吧。
果然,夜临风见状,立即抱住了她的肩膀,讨好似的说道:“绾衣,我是真的喝醉了,你不要生气嘛。那昨晚……我可弄疼你了?”
凤绾衣的脸顿时红了,甚至红到了耳根处,她用被子捂着脸,闷声说道:“哎呀!这种事情,让人家怎么说嘛!你自己看啊!”
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摸出了那方元帕,然后胡乱塞进了夜临风的怀里。
夜临风展开一看,这是什么东西,阅尽女色的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看这上面的血渍大小,可见昨天自己真是没少折腾凤绾衣。
一股大男人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夜临风大笑两声,将凤绾衣搂得更紧了,说道:“好绾衣,本王知错了,本王向你道歉,以后本王一定加倍疼爱你好不好?”
凤绾衣放下被子,抬头直视着夜临风,严肃地问道:“当真?要是你骗我了怎么办?”
新婚燕尔,真是该蜜里调油的时候,夜临风自然会说尽好话哄着凤绾衣开心,他握着凤绾衣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说道:“要是本王骗你了,那就罚本王出家当和尚!”
和尚,戒欲戒色,对夜临风来说,应该是最可怕的事情。
凤绾衣抽出自己的手,比划着来到他的心口,媚眼一挑,柔声说道:“要是王爷敢欺骗绾衣,那绾衣就将你的心挖出来!”
明明听上去就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夜临风还是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半天没有回话。
真是不禁吓,凤绾衣凑到他跟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地说道:“王爷?你怎么了?绾衣跟你开玩笑的!绾衣怎么舍得挖你的心呢。”
夜临风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吓住了,真是丢脸。
“没有的事,只是刚刚想起咱们今天要进宫请安,所以走了神。”
对啊,作为新妇,第一天就要给公婆奉茶请安,她是皇家媳妇,自然要进宫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王爷王妃,宫里头来话了,让你们一会儿直接去庆云宫。”
听声音,应该是王府里的管事嬷嬷,凤绾衣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有劳嬷嬷了,王爷已经起了,你们进来吧。”
说话间,夜临风已经下床穿戴好了衣服,候在一边,等待着凤绾衣。
房门打开,一个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或端水盆或捧茶杯的丫鬟。
嬷嬷梳着宫里女官的寻常发髻,只簪着几只扁方的银簪,着一身青色外袍,看上去很是朴素。而那张稍显老态的脸上,一双眼睛总是低垂着,叫人不轻易窥见其内心的想法。
“王妃,老奴是这王府里的管事嬷嬷,姓刘,王妃娘家过来的丫鬟,老奴已经命人带着去熟悉王府环境去了,没有知会王妃一声,还望王妃赎罪。”
这哪里是知罪的语气,只怕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这个刘嬷嬷,凤绾衣怎会不熟悉呢,她从前是德妃的陪嫁丫鬟,在宫中陪着德妃经历了多少风雨,后来夜临风封王赐宅子,被德妃委派过来掌管王府后宅事务。
凤绾衣微微一笑,说道:“嬷嬷如此体贴,绾衣又怎么会责怪,绾衣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嬷嬷以后可要多指点一二。”
“王妃说的哪里话,老奴自当竭尽所能辅助王妃打理王府事宜。”
“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赶紧给王妃梳洗,别让父皇和母妃等久了。”
庆云宫,位于后宫北侧,与已故皇后生前居住的仁康宫离得很近,也许正因如此,皇后生前与德妃关系十分要好,皇后大病的那段时间内,一直是德妃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只不过最终也没能挽留住皇后的性命。
凤绾衣站在宫殿外,抬头仰望,心中暗叹:旧人旧物,再相见,别来无恙。
奉完茶之后,夜弘天没有多停留,带着夜临风去了云霄殿。
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了德妃和凤绾衣。
德妃坐在主位上,微微闭着双目,一手执着念珠,一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
她不说话,凤绾衣自然不便说话,索性她本就是个喜静的性子,倒也没什么受不住的。
三年前皇后薨逝,中宫主位便一直空悬。夜弘天的后宫中不缺佳丽才人,但身居高位者,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皇后和两位妃子以外,便只剩下去年年末刚诞下皇子的白婕妤了。
虽然没有实名,但是这后宫之中,就只有德妃位份最高,且出身高贵,哥哥又是当朝威武大将军,能做主的自然也只有她。
在外人看来,花家的这个德妃公私分明,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位主中宫也并无不可,但是夜弘天一直反对,而德妃本人也从未提过,掌管后宫事宜之余,只管吃斋念佛,似乎清心寡欲。
皇上无心,德妃无意,立后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眼见并不一定为实,对于凤绾衣这个经历过前世的人来说,她比谁都见得多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的丑态。
“我听说你跟定北王还有些情分,是吗?”不疾不徐地声音传来,如果不是这宫殿里就只有她们二人,凤绾衣都要认为说话的另有其人了。
自己和夜鸾煌交好,从来光明正大,皇上问过的事情,德妃又岂会不知?
凤绾衣垂眸,中规中矩地回答道:“回母妃的话,绾衣与定北王是儿时的玩伴,正是因为他,绾衣才得以认识临风,说起来,也算是我和临风的媒人了,临风会让他来接亲,我倒一点也不意外。”
好一个媒人。德妃睁开眼眸,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
姿色尚可,却无惊艳之感,如若低着头不开口说话,很容易就被人忽视。只是她那双眸子,却是深沉得很,言辞举止,颇为得体,让人寻不到错处。
这样的女子,城府极深,如果是真心爱着夜临风,那对他就是极大的助力,不然,反之。
打量了一会儿,德妃重新阖上眼,幽幽地说道:“之前尚可说你年纪小,和鸾煌来往也无不妥之处,但是你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皇家,是风儿的脸面,所以要谨慎。广交好友,那是男人们的事,咱们女子,自当管理好家宅,照顾好夫君,相夫教子,你可知道?”
凤绾衣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母妃说的极是,绾衣铭记在心,今后定不负母妃所托,尽全力做一个贤内助。”
如此甚好,跟这样的聪明人对话就是简单,德妃放下念珠,冲身侧的宫女说道:“珊瑚,你去将那串石榴青金链取来。”
珊瑚得了令,很快便捧来一个檀木盒子,在德妃的示意下,将它交到了凤绾衣的手中。
“这是上个月外族进贡的上好晶石,虽不是顶顶名贵之物,但是对女子养身却是极好的。本宫希望,你能尽快诞下子嗣,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如果这时候有了子嗣,就等于让夜临风在竞争皇位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个筹码,她会让这等好事发生?
凤绾衣双手捧着木盒,跪在地上谢恩:“多谢母妃恩赐,绾衣记住了。”
“风儿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忙完了,你去寻了他一起回王府吧。”
“是,绾衣告退。”
前世还在安南王府的时候,凤绾衣住的院子叫烟雨轩,这一世,她还是住在这里。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种满院子的蔷薇,各色都有,满目缤纷。院子西北角还长着一棵海棠树,此时早秋,树上还挂着不少海棠果。
其实凤绾衣一点都不喜欢蔷薇,她喜欢梨花,可是夜临风却嫌那样的花色太过晦气。前世为了迎合夜临风,所以隐忍不说,这一世,她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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