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过不止一次,可他不露任何口风,至今未解释当初迎娶凤卿卿的缘由!这样的他们,如何做得到坦诚?
“小姐,那件事定北王怕是有他的部署,或是不得已的苦衷。”南枫委婉地宽慰道。
凤绾衣抬手摁住抽抽犯疼的太阳穴:“我何尝不知?”
她苦笑一声,罢罢手,满脸疲惫地说,“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知她已是烦了,南枫躬身退走,却在出门前,忍不住回身说:“大小姐,属下希望您能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莫要等到失去了,才知后悔。”
“我想要的?”凤绾衣震了震,神色有些恍惚,她要的是复仇!是夺走仇人在乎的一切!
夜鸾煌的身影不期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似扎了根,挥之不去。
南枫不再多言,能说的他都说了,小姐素来聪慧,很多事只需稍稍提点她就能想明白。
天色渐沉,客栈三楼静得毫无人声,凤绾衣和夜鸾煌居住的客房皆是门窗紧闭,连晚膳,二人也未出门享用。
雁漠北自打和花蝶衣不欢而散,就一直没回客栈。
天暗下来时,他径直从街头进了宫去,不管烦心事有多少,正事他决计是不会落下的,而他这一去竟是久久未归。
“南枫。”凤绾衣左等右等,等到紫夜仍不见他回来,忙行出房,向南枫吩咐,“你速速进宫去,我担心雁大哥出事了。”
“是。”南枫拱手领命,当即飞出了客栈。
“我和南枫一道前去。”夜鸾煌从另一间厢房走出,神色已恢复往昔。
凤绾衣乍一见他,刚压下的烦乱再度死灰复燃,她面色微凛,强作镇定:“南枫已经动身了,你想去,至少也得等到他把雁大哥的消息带回来,弄清了宫里的情形,我们才能想出应对之法。”
见他面露犹豫,凤绾衣继续游说:“你挂记雁大哥的安危我能理解,但凡事三思而后行,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和对策前,仅凭冲动和鲁莽,只会坏事,再等等看吧。”
夜鸾煌终是被她说服:“好,就再等上一个时辰。”
两人在屋中静候,虽是坐在同一张桌边,却都缄默不语。
偶有眼神相碰,也会在瞬间挪开。
古怪静谧的氛围在半个时辰后宣告破碎,一阵劲风从窗外刮入,紧接着南枫和雁漠北双双飞入屋子。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凤绾衣难掩欢喜,“怎么去了这么久?”
雁漠北郁闷地挥了挥手:“别提了,我刚进宫本是想擒住秦苏逼她交出蛊王,结果她可好,居然在御书房里宣召朝臣议事,外边还站了一大帮侍卫,我不想被发现,只好孤零零躲在远处的花园里。”
“议事?”不约而同的惊呼忽然响起。
凤绾衣和夜鸾煌对望了一眼,又不自在的各自撇开目光,一个看向左边,一个看向右边。
雁漠北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南枫说了他离开客栈后的事儿,瞧见这一幕,心气蹭蹭上涌,怒其不争地瞪着夜鸾煌。
他不惜委屈自个儿,劝解小煌煌,他呢?竟让他的隐忍、退步付诸东流!
“你没能近秦苏的身?”夜鸾煌刻意忽略掉那抹谴责的目光,低声问道。
雁漠北神色一僵,干笑着摸了摸鼻尖:“我后来是见到了秦苏。”
“但你并未拿到蛊王,对吧?”凤绾衣轻笑声,“要是得手,雁大哥你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会报喜。”
哪会像现在这样絮絮叨叨的兜圈子?
“不是我办事不利,”雁漠北唯恐被质疑能耐,立即辩解,“是她太阴险!我等到秦苏谈完政务,跟着她回了寝宫,趁她孤身一人时出手,但她却说蛊王得她自愿引导出体,旁人无法强行取出,而且,她和蛊王一命相连,她性命有损,蛊王也会随之毁去。”
凤绾衣能想象到秦苏当时无所畏惧的样子,恍然道:“难怪她有底气敢和我们当面撕破脸。”
“绾衣,你信她的话吗?”雁漠北有些半信半疑,“她说得言辞凿凿,看样子不像撒谎,只是上次她哄骗我们的例子在前,我总有点儿不太相信她。”
“是真是假,一问就知。”凤绾衣意味深长地说道,眸中精芒闪烁。
夜鸾煌当机立断地站起身:“我这就去。”
“你去哪儿啊?”雁漠北满脸莫名,全然没听明白他们在打何种哑谜。
夜鸾煌未做解释,朝凤绾衣点了点头,便纵身飞出了窗子。
“他眼里还有我这师兄吗?”雁漠北没好气地瞪着极快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
“鸾煌他是去天牢,身为国师,又是养蛊人,沥青对蛊王必有几分了解,向他询问最合适不过,且天牢的守卫大多是没有武功的普通衙差和侍卫,鸾煌一人前去足矣。”凤绾衣娓娓道来。
雁漠北和南枫齐齐一愣。
“你们这默契,真真是羡煞旁人啊。”雁漠北率先回神,笑弯的双眼里掠过一丝轻嘲,嘴上似真似假的感叹着,“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同寝相眠数十年的夫妇,怕都难有你们这般心有灵犀。”
话暗藏深意,凤绾衣唇边的笑淡了许多。
“绾衣,”雁漠北的脸色少有的正经,且隐露出无人能懂的诀别,“小煌煌他就是一木头,还是根只会围着你转的傻木头,这根木头的心小得很,从我结识他至今,装下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你,这天底下像他这样的傻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你就行行好,把他收了去吧,别再折腾他,折腾你自个儿了,不嫌累吗?”
一声累,击碎了凤绾衣面上强装出的平静面具,她大力攥紧手掌,眼圈微红地强笑道:“我和他之间的事……”
“别同我说什么你们阻碍太多,我都听烦了,”雁漠北压根没等她说完,“我今儿就想问问你。”
他似豁出去般迈步走上前来,站定在凤绾衣跟前,缓缓俯下身子,紧盯着她的双眼,不容她逃避的问:“你这里,”食指指着她的心口,“有他吗?”
太过逼人的目光让凤绾衣无从躲闪,心底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不受她控制的破土而出。
“你来边境,是因为他吗?”
“你口口声声说要助他登上龙位,那你容得下他身边有三千宫嫔,左拥右抱吗?”
摇摇欲坠的心墙再难承住这声声质问,彻底轰塌。
凤绾衣僵坐在椅中,便连指甲刺进了掌心,也不自知。
“我是不晓得你们这些聪明人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雁漠北平息了下气息,身子朝后仰开,“还记得那日在你婢女的墓前,你说你们相知,却又彼此互不了解吗?你好生想想,你几时给过他了解你的机会?”
冷清的走廊上站着的正是被凤绾衣以要独自想想为由,轰出门的雁漠北二人。
他深深看了眼紧锁的木门,故作潇洒的转过身:“南枫,今儿是个痛快日子,要不要下去陪我好生喝上一杯?”
右臂顺势勾住南枫的脖颈,哪管他同不同意,强行拖着人去了无人的大堂。
寅时的客栈别说是食客,连小二和掌柜都入了梦乡。
雁漠北熟门熟路地钻进后院厨房,两手抓着两坛子烈酒回来。
“来,咱俩今儿不醉不归!”他随手一抛,酒坛凌空投向坐在堂中四方木桌旁的南枫,“这一口,祝这两根木头能早日认清心意,别再这么瞎折腾,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凑一对去!”
一抓揭开红布,雁漠北看也没看南枫仰头将烈酒灌入喉咙。
一股火烧般的灼痛,从喉咙蔓至心底,烧得他整颗心痛似凌迟。
南枫没喝一滴,他素来不好酒,且雁漠北也未必是真的缺一个酒友作陪。
一坛坛烈酒入肚,酒意熏脑,雁漠北歪歪斜斜地坐在长凳上,背靠石墙,神情几多恍惚,似哭似笑地喃喃着:“两情相悦,多好的事儿啊,你说说,这世上咋个会有不惜福的傻子呢?”
“你醉了。”南枫眼泛不忍,伸手想夺走雁漠北手里的酒坛。
他侧身一躲,让南枫扑了个空。
“醉?当真醉了才好,一醉方能解千愁。”
雁漠北挺身后仰,抓着酒坛的坛口往脸上倾,哗啦啦的酒水肆意溅洒在他的面颊上,顺着脸廓滑落,已分不清里边几分酒,几分泪。
天蒙蒙亮时,夜鸾煌孤身从天牢回来,让他意外的是凤绾衣并未在他的厢房里。
难不成是等累了,回房歇息去了?
他打开门刚出去,冷不防就听到了大堂传来的细微动静。
沿木梯下楼,就见到了在遍地的酒坛中央,趴在木桌上呼呼大睡的雁漠北,及他身边正欲扶人的南枫。
锋利的黑眉微微一簇,旋身从木梯飞了下去。
“他怎么弄的?”
南枫抿了抿唇:“大概是没能把蛊王取来心里憋屈,在此喝闷酒撒气。”
夜鸾煌隐隐觉得不对,认识师兄多年,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王爷去天牢打听到消息了吗?”南枫有意转开话题,问起了正事。
“沥青的说词与秦苏一致,”夜鸾煌绕过酒坛靠近木桌,分心回道,“她并无说谎,蛊王的确是依靠秦苏的骨血饲养存活的,只受她的意愿催动。”
那这事就难办了!
“苗王铁了心不交出蛊王,小姐的蛊毒岂不是解不了了?”南枫忧心忡忡地喃喃道,他打从心底不想在看见小姐深受蛊毒煎熬的痛苦样子。
“会有办法的。”夜鸾煌目光沉定,那是有所觉悟之人的眼神!
凤绾衣若在此,定能发现,他此时的神情和那日她首次坦白势力时如出一辙。
未等南枫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夜鸾煌已架起醉如烂泥的雁漠北,纵身跃上了三楼。
次日一早,宫中禁军统领亲自造访客栈,将一封落了火漆的密信交给诚惶诚恐的掌柜,勒令他等三楼的客人起身了,亲手交与他们。
花蝶衣早早起身,风风火火地想去厨房端送早膳,不放过任何一个博好感的机会。
“这位姑娘,”掌柜在大堂拦住了她,恭敬地呈上密信,“此乃都统送来的信函,说是要给姑娘及您的同伴。”
花蝶衣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都统?
她意识到事情重大,立即调头上了三楼,啪啪拍着雁漠北的房门。
“雁大哥!大事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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