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你陪绾……安南王妃同去。”夜鸾煌朝门外把守的南枫吩咐道,目送凤绾衣出殿,才静下心继续和武将商谈战事。
刚出御书房,秦苏就不高兴地瘪瘪嘴:“这里是朕的皇宫,你又是朕的贵客,能出什么事?”
别以为她看不到定北王忧心忡忡的样子,分明是拿她当贼在防呢。
凤绾衣柔声解释道:“王爷并非针对苗王你。”
他啊,只是习惯使然,不愿自个儿有任何危险罢了。
“哼,你替他说情,朕就勉强原谅他好了。”秦苏大度的挥了挥手,然后瞄了眼后方几步开外尾随的宫人,压低声音说,“昨夜的事……”
“昨天夜里有发生什么事吗?”凤绾衣无辜地反问道。
秦苏心头泛起些许感动。
“你不用帮朕粉饰太平,昨晚的事,朕都记得,不管怎么说,朕都得谢谢你。”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不会自欺欺人。
“要不是你把朕骂醒,朕或许会难受很久。”
闻言,凤绾衣倒有几分吃惊。
“你放下了?”
“怎么可能啊。”秦苏凄凉地笑了笑,“朕只是想明白了,这些年来的情谊,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都不能抹去阿姐一直陪伴在朕身边的事实。”
阿姐?
亲昵的称呼令凤绾衣愕然,她细细观察着秦苏的神色,没一会儿,便明白了。
她口中的阿姐,仅是记忆里情深意重的姐姐,而非今时今日的逆贼。
“你看见那株杏树了吗?”途径御花园,秦苏忽地指着一株枝桠凋零光秃的杏树说,“朕六岁那年逃出上书房,不肯听夫子授课,就躲到了这棵树上,结果,不小心从上边摔下来,把脚踝给扭了,是阿姐第一个发现朕,当时阿姐吓得都哭了,抱着朕一遍遍安抚朕,让朕不要怕,替朕呼呼。”
说着,秦苏眼泛泪光,语调也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还有那池清湖,朕刚登基的时候,虽然有辅政大臣辅佐,但不少老臣总是不服朕,仗着朕年纪尚轻,朕推行的任何事,他们总有一万种理由驳回,朕心里难过,一个人跑到湖边哭,也是阿姐找到朕,朕还记得她当时说,万事有她,后来你猜怎么着?”
凤绾衣静默不语,安静地做着听客。
“阿姐替朕打抱不平,夜里偷偷溜出宫去,潜入那些老臣子的府宅里,往他们的床榻上放了好多蛊虫。”
“还有那里……”
每到一处,那些从未褪色的回忆都会涌上心头,不论走到哪儿,都有着过去的影子。
秦苏说到最后,竟已忍不住哭腔:“那么好的阿姐,今后再也没有了。”
热泪在她眼中打转,却固执地不肯落下。
凤绾衣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你还记得,你的阿姐永远都会在的。”
秦苏抹了把泪:“朕是不是很傻?”
明明阿姐想要杀了她,取代她,可直到现在,她依然没办法忘记那些好。
“傻吗?”凤绾衣失笑道,“我反倒羡慕你现在的傻气。”
“你羡慕朕?”秦苏惊诧地张大嘴。
“是啊,羡慕你即使遭遇过惨烈重创,仍能保持本心。”不像她,连灵魂都已被仇恨染黑,再难有过去的纯洁。
一抹幽冷危险的暗芒,在她眸底闪烁。
“听你这话……”好像她也曾和自己遭遇过一样的事似的。
瞥见秦苏面上的古怪之色,凤绾衣当即平息了内心的波动,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特地带我出来,是想回寝宫替我拔除蛊毒?”
“嗯,朕答应过的事是不会失言的。”秦苏强笑一声,眉宇间仍有几分怅然、悲痛。
凤绾衣眼中精芒一闪,关切地问:“蛊王离体,那你体内的噬心蛊会否发作?”
“朕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秦苏只觉心暖,越看凤绾衣越觉顺眼,双眼狡黠地转了转,“上次在安南王府朕就对你很有好感,这次朕能重新拿回一切,也多亏了你,朕想和你结拜,你觉得怎么样?”
“诶?”凤绾衣彻底呆了。
“朕可是皇帝!做你的义姐肯定是你赚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秦苏没好气地问道。
凤绾衣立时消化掉这重磅消息,打趣道:“苗王不嫌弃我人微言轻,愿意纡尊降贵同我结拜,我怎敢不答应?”
从性情、势力等各方面而言,她着实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想必秦苏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眉眼一弯,几许零碎笑意染上眉梢。
“若与苗王结义,绾衣今后可不就多了尊靠山么?”
话似真似假。
“彼此彼此。”秦苏展现笑开了,“走,朕这就替你解蛊去。”
一把挽住凤绾衣的胳膊,热情地招呼她往定乾宫去。
南枫愣愣地看着前方亲密无间的两个女子,有些头脑发懵。
大小姐竟要和苗王结拜?这是何种奇葩发展?
定乾宫里。
凤绾衣依照秦苏的交代盘腿背坐在龙塌内侧。
“待会儿朕会割破你的手掌,将蛊王引入你的身体里,吞噬掉沉睡的蛊虫,这些蛊虫在你的骨肉经脉中活了很久,虽然有朕的血镇压,但是毒素依旧侵入了脉络,所以解蛊时会很疼。”秦苏手握锋利匕首,盘膝对坐在凤绾衣身前,一本正经地说。
“我能扛得住。”
她有太多事不曾做完,有太多心愿尚未达成,怎可能败在这里?
见凤绾衣极有自信,秦苏深吸口气后,利落地滑开了她的手掌,而后,手腕一翻,染血的刀刃自她的掌心擦过。
她迅速将两人的手掌紧握在一起,伤处相贴,闭眼催动蛊王。
南枫焦急地在殿外踱步,时不时扭头去看殿门。
大小姐进去快半个时辰了,里边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当他忐忑不安时,一声隐忍的闷哼从殿中传出。
那好似千万只蚂蚁啃食骨髓的剧痛,让凤绾衣整张脸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不停往下落着,她死死咬住牙关,努力保持着神志的清醒。
秦苏紧张的凝视着她,以蛊王解蛊的过程,她曾经历过,毫不亚于千刀万剐,她很担心凤绾衣会熬不住。
一个时辰过去了,连御书房里与苗疆朝臣议事的夜鸾煌都已忙完手中的事务,朝定乾宫赶来。
初到殿外,却只见到南枫孤零零一人,夜鸾煌不由暗叫不好。
“绾衣人呢?”
“回王爷,苗王正在里边为大小姐解蛊。”南枫哑声回禀道,脸上爬满了担忧。
夜鸾煌面色一凛,身侧气息蓦地沉了几分,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压迫感。
“她们进去多久了?”
落后半步的施艳也走上台阶,瞄见他冷峻的神态,那股熟悉感再一次升起。
她定眼审视着夜鸾煌的五官轮廓,越看,心中的惊讶越甚!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苗王说,解蛊时不能有外人在旁打扰,否则会令蛊王受惊,干扰她拔除蛊毒。”南枫不甘心地捏紧拳头,殿中究竟是何情形他一概不知,大小姐有无饱受疼痛折磨,他也不知道,身为大小姐的奴才,他实在太无能了!
夜鸾煌漠然点头,双足点地咻地飞上瓦檐,揭开一片琉璃瓦,窥视着殿内的动静。
纵使不能在身侧陪伴绾衣,至少他要看到她平安!
“呼”,憋了许久的浊气终于吐出,端坐的身子颓然朝后方倒下。
秦苏忙想伸手扶住她,可她快,有人更快。
木窗哐当一声开启,一抹黑影自眼角划过,下一秒,凤绾衣瘫软的身子稳稳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吃力地睁开眼,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夜鸾煌。
“别皱眉,我没事儿的。”
苍白的脸庞绽放出一抹清浅的笑,如凛凛寒冬里的一轮冬阳,美到了极致。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徒然收紧,夜鸾煌心疼地抬起手,手指微颤着替她拭去面上汗渍。
“这是解蛊的必要过程,再说了,我不是撑过来了吗?往后那蛊毒再也伤不着我了。”
话刚落,身子突地被一股巨力搂紧。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沙哑的颤音在耳边炸响。
凤绾衣只觉心头一酸,泪意打湿了双眸,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缓缓抬起,紧紧地抱上他的腰身。
“有你这句话,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
“咳咳咳!”秦苏忍无可忍地重咳了好几下。
温馨的氛围顿时破碎,凤绾衣顿时松开了手,面颊有些发烫。
而夜鸾煌虽也松手,但抱着她的姿势并未改变,极尽温柔地替她将粘稠的鬓发别到耳朵后边。
“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你们居然敢忽视朕的存在。”秦苏一脸不爽的抱怨道,“为了救你,朕可是放了血的,怎么着也该说声谢谢吧?”
夜鸾煌浅薄的眼皮幽幽一抬:“若非贵国前任国师下蛊,绾衣怎会受此一难?”
秦苏尴尬地看向别处,有些无言以对。
凤绾衣好笑地瞪了夜鸾煌一眼,这人心里有气怎能迁怒到秦苏身上?
后者也知自个儿失言,冷着脸没再吭声。
“内殿里有龙浴,你去梳洗一下,朕命人为你备上衣裳。”
秦苏一溜烟下了龙塌,去殿外传令。
龙浴乃一国天子沐浴之所,除历代帝王再无旁人胆敢下入池中。
夜鸾煌扶着凤绾衣进入内殿,在殿中左前方有一扇雕花木门,推开后,便可见到凿空的四方龙池。
纯金打造的九个龙头喷水镶嵌在浴池各角,石壁上雕凿着栩栩如生的盘龙图纹,端得是大气磅礴。
“我在门外候着。”夜鸾煌面上微褐,转身出门。
红木门内不多会儿就有蟋蟋洬洬的水声滑出,他直身孤立在门前,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一幅幅勾人魂魄的戏水图,平静的心潮动荡不堪,纵使夜鸾煌不想去想,可那些画面好像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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