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也不回首,冷声道:“那就让她在外面候着,我何时与哥哥说完话,何时再见她。”白檀应声退下。
苏云飞晓得苏絮下面要说的话十分要紧,他垂首回忆着,道:“是有蹊跷,右将军令我与陌白做左右先锋冲击敌军。原本他给了我们两人五千精兵。在排兵布阵之时,我与陌白一左一右杀入敌营,再有外围大军包抄,里应外合。可当我们深入敌军之后,却并没有人包抄接应上来,如此我们两人才寡不敌众,吃了南诏军的大亏。”
苏絮冷哼一声开口道:“哥哥之上的右将军可是叫做于朗?”
苏云飞蓦地抬头去看着苏絮,惊异的点头道:“正是他。后来我得胜归来,曾与陌白追问过他为何没有大军里应外合。他只说敌军太多,挡住了汇合的军队。”
苏絮紧紧攥着拳,咬牙道:“于朗是上官贲的人。”
苏云飞道:“妹妹是说,于朗有意而为,就是想让我与陌白中伏丧生?”
苏絮深看苏云飞一眼,点头道:“是怡妃指使惠淑媛,让她家人在军营暗中下手。为的就是要了你与君大人的命。一是,若君大人有命回朝,必定会揭穿夏氏说谎,那么她们陷害我的计划便是白费心机。二是,害了哥哥,苏家再无翻身复起的希望,我也再无依傍。”
苏云飞大为不解道:“说来这都是前朝疆场之事,她们不过是深宫妇人。何以能这般……”
苏絮心里愤恨,“后宫与前朝勾连,才是屹立不倒的根本。林家凭着怡妃获得皇上的宠信,一跃成为大齐文官中的新贵。惠淑媛一家也是因为恩宠的缘故,成为大齐数一数二的武将。从前的安妃,也是因为家中的关系才能恣意妄为。”
苏云飞极是为苏絮忧心,道:“她们这样恨你,欲除之而后快,你在宫里,岂不是步步有难,处处皆险?”
苏絮含笑道:“皇上只有一个,哪儿会不争不斗,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你只看咱们府里,就有那么多的磨心事儿。”
苏云飞愁眉不展,惹的苏絮半嗔半笑道:“虽是有险有难,可如今除了皇上的宠爱,皇后与太后都待我很好。何况还有英贵嫔、熹承娴、宁嫔她们互为援手,比起家中姊妹还要亲近。哥哥大可安心。”苏絮语顿,复言,“如今我还有哥哥在朝为官,咱们互相依傍,总有平步青云的时候。”苏云飞说不出别的话,只得抑郁不平的点头。
兄妹二人说话间,只见御前的王均跑进院子。苏絮大为惊奇,立时起身迎过去问道:“王公公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王均匆匆而来,气喘吁吁道:“皇上下旨,请敏婕妤立时回宫。”
苏絮心里“咯噔”一声,眉头紧蹙着问道:“这样急,是什么事儿?”
王均勉强缓着气疾声禀道:“是皇后娘娘不太好,午后皇上陪着皇后娘娘用膳。娘娘便是胸闷气短,咳嗽不止,竟然呕出了血。”
苏絮闻听这话,怔愣着回不过神,“好好的怎么会呕出血?”
王均擦着额头上的汗,回道:“皇上召来御医,说是皇后娘娘产后失调,原本就应该静静养着。可是今日一早,皇后娘娘去了颐宁宫。”
苏絮急道:“不过是出了门,怎么身子就不好了?”
王均大有难色,小声道:“太医说皇后娘娘是怒火攻心,痰气上逆。”
苏絮越听越糊涂,连苏云飞也大为不解,“皇后去太后宫中,如何会怒火攻心。”
王均低头道:“奴才也不清楚,皇后娘娘不说,太后那边也没有动静。皇后娘娘说是要见敏婕妤,皇上才立时来请婕妤回宫。”
苏絮颔首起身道:“行了,让仪驾准备,咱们即刻起驾回宫。”王均忙应着跑下去,苏絮与苏云飞也疾步往外去。
“我送你回宫。”苏云飞蹙眉,忧心忡忡道。
苏絮摆首道:“哥哥好好歇着吧,府里恐怕还有许多的事儿要处理。何况晚上皇上设宴清宫,哥哥要好好准备着。”苏絮说话间刚举步踏出院子,跪着的苏菁便匆忙扑到苏絮的脚边哭道:“婕妤小主再气,也请不要同沅儿一般见识。”苏絮哪儿还有空同她周旋,厌恶着道:“你快起来,我没空与你多费唇舌,方才也不过教训教训苏沅罢了。若是着凉了,准你们请大夫给她看,我也不会要了她的命。”苏絮转头对着一边跟着的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她扶起来。”
苏菁勉强着被扶起,仍旧含泪跟着苏絮道:“婕妤若是既往不咎,那掌管苏家的事……”
苏絮脚步一顿,盯着苏菁道:“长姊可知道你的闺中密友——刘海若刘姐姐已经死在了冷宫?”苏菁闻言,立时掩嘴再不敢言语。苏絮嫌恶的一字一句道:“知道怕便好!旁的话我也无心多说,若是长姊想太太与苏沅往后在苏府的日子好过。那么请处处谨小慎微,规行矩步。若是有半分的痴心妄想,嚣张跋扈。那么我该如何处置,就必定如何处置,绝不手软。还有今日苏沅说的那些话,若是往后再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就当真把她丢进荷花池,谁也不许管!”苏絮的狠厉神色吓得苏菁赶紧跪地求饶,苏絮再不理她扬长而去。
“家中还要哥哥多费心,尚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原本还有许多话要交代,我现在长话短说,哥哥一件一件的记下吧!”苏絮话落,苏云飞应声点头,苏絮小声急急道:“春如曾在宫中诞下一男婴,我于心不忍,就留下了她们的性命,如今孩子在昭云归昭大人那里。希望往后哥哥能将那孩子养在膝下。还有,国子监今届的儒生柳逸铮是个有本事的,今届科举过后,必定也是能平步青云之人,哥哥多与他走动必定有益无害。”
苏云飞颔首道:“我省得,去吧。”
苏絮再不说旁的话,匆匆与苏菱道别。往轿上去,春如缓缓地跟着,不觉抿唇低低叫住了苏絮道:“小主,昭大人还没来。”
“皇后既然病倒了,昭大人必定被急召进宫。”苏絮语顿,盯着春如道:“留下,或是回宫。你现在要想清楚!”
春如艰难的抿唇道:“奴婢,奴婢……奴婢跟小主回宫。”苏絮清润一笑,旋身上了轿。一行人急急回宫,苏絮的轿子从雍德门过了永巷,一路抬到了皇后凤寰宫的门外。苏絮匆匆下轿往殿内去。
皇后骤然病倒,阖宫后妃此刻便都侯在昭阳殿的外殿内,以示恭敬关怀。苏絮进门之时,诸位后妃皆是静谧着坐在两侧。各自见了礼,苏絮也来不及与她们说话,便被子佩请进内殿。
苏絮微提裙摆,快步进内,霍景嵩正眉头深锁的从内殿出来。苏絮赶忙跪地行礼,霍景嵩上前两步阻了她,忧心忡忡道:“皇后有话与你说,快去吧。”苏絮低声应了,便恭送着霍景嵩出门,自己则随着子佩进殿。
她与皇后也不过三四日未见,苏絮骤然瞧见皇后苍白憔悴的容颜,不觉大大吃惊。顾臻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只对行礼的苏絮微微摆手,“来,上本宫身边来。”
苏絮起身进前,极为忧心道:“好好的,娘娘怎么病的这样突然?”
顾臻的手捏着绢子贴在嘴边急急的咳嗽起来,苏絮进前为她顺着背道:“娘娘不必着急。”顾臻面色如纸,原本就盈白的肌肤,此刻仿佛透明的一样,十分骇人。
苏絮瞧着她此刻说不出话,转首问子佩道:“太医都看过了吗,是怎么说的?”
子佩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红红的似乎大哭过一场。此刻,她眼圈儿里含着泪,哽咽道:“太医说,太医说皇后娘娘原本身子就不好,生下二皇子之后,伤及元气,娘娘又不精心保养。”
顾臻勉强缓过气来,道:“去,叫昭大人与宣顺夫人过来。”子佩说不下去,含泪出门。
苏絮心急道:“有什么话不能缓一缓再说呢?娘娘身子不好,该细细的调养精神才是。”
顾臻摆首,极为缓慢道:“婕妤,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有些事儿本宫原本没想这样早的交代给你,只可惜身子不争气。若是再晚,当真不晓得能否说出来了。”
苏絮闻言震惊不已,“娘娘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娘娘福寿双全,必定会早日康复。”
顾臻拉着她的手,“你只管听着,让我说完便是。”她语顿,慢慢的喘息着道:“若是我来日有什么不测,我会求皇上,将泓儿托在你的膝下。”
苏絮骤然听闻顾臻这番交代,哪儿还能平静下去。立刻跪地,惊慌道:“嫔妾何德何能!何况,皇后身子一向弱,往年总会被时疾烦累。今次也必定会好的,何必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顾臻面上是散不去的悲伤,紧紧攥着苏絮的手道:“若非万不得已,我如何会做这样的事儿?”苏絮双手发抖,嘴唇颤颤的说不出话,顾臻缓了缓又道:“你需答应我三件事。”
苏絮抿唇,惶恐不定道:“娘娘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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