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嵩面上一沉,开口问道:“恐怕什么?”
吴德全低声道:“恐怕婕妤的龙嗣会胎死腹中。”
霍景嵩原本就胸中有气,如今听见吴德全这话亦发震怒道:“是谁敢毒害皇嗣?”霍景嵩声音阴森的让人害怕,苏絮敛声屏气与霍景嵩道:“所幸惠婕妤安然无恙,皇上现下可去蘅芜院看看?”
霍景嵩微微颔首,便带着苏絮一路无言的往蘅芜院去。苏絮与霍景嵩进门时,怡昭媛正小声宽慰着惠婕妤。见着皇帝,惠婕妤哇的一声扑到了霍景嵩的身上,哀哀哭泣道:“皇上要为嫔妾做主啊!”
苏絮对着二人行礼,忍不住劝惠婕妤道:“惠婕妤现下哀哭恐怕对龙胎无益,听闻惠婕妤出了事儿,皇上忧心忡忡的便赶来了。”苏絮话落,惠婕妤迅速的抬头望了她一眼。苏絮看不分明,似乎从惠婕妤的眼中瞧见了深深的厌恶之色。可惠婕妤的神情稍纵即逝,让苏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一般。
怡昭媛一同劝道:“皇上如今来了,必定会给姐姐交代的,姐姐安心便是。”
霍景嵩迅速的颔首,对怡昭媛道:“蓉儿,辛苦你处处周全。”说罢便亲自扶着惠婕妤坐下,又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惠婕妤此刻惊悸未定,抽噎着说不出话。怡昭媛便开了口道:“今日寒露,尚食局送了藕粉桂花糖糕给各宫应景。婕妤看着馋嘴,便想用一些。正巧伺候婕妤胎的方太医来请脉,臣妾不知这糖糕孕妇该不该忌食,便让方太医瞧了一眼。这一瞧,便发觉上面撒了藜芦根的粉末,若是不细看,竟半点儿也看不出来。”
霍景嵩伸手去拿案上放着的点心,细细的端详着与一边等着他问话的方太医道:“藜芦根末是什么?”
方太医道:“回皇上,藜芦可入药,主蛊毒,咳逆,杀诸虫毒,去死肌等。性寒,有毒。以其根株毒性最大,若不慎服食,有滑胎之虞。”
霍景嵩冷哼一声道:“好歹毒的心,竟敢毒害皇嗣。”话罢,他便与吴德全道:“遣人请宣夫人过来,再把六尚的最高尚宫与尚食局的尚食叫来。”霍景嵩话落,吴德全便应着出了蘅芜院。不多时,宣夫人便匆匆赶到,忙进门与霍景嵩行礼。
“不必多礼,六尚一向是皇后掌管,如今你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也是责无旁贷。”霍景嵩面无表情的说道。宣夫人起身,垂首,模样恭谨的颔首喏喏应了。殿内的众人皆是不敢言语,一室寂寂无声,只听得惠婕妤的啜泣。
半晌,尚宫局的最高尚宫带着王尚食进门。路上听了来人所说,两人皆是十分惴惴。又见霍景嵩这幅硬冷模样,亦发害了怕。见人皆到全了,霍景嵩冷声问道:“藜芦根是怎么掺进惠婕妤的点心中去得?”
最高尚宫与王尚食面面相觑,一副不得而知的样子道:“奴婢也不知。”
霍景嵩冷哼一声,“不知?”
宣夫人也跟着问道:“点心是你们尚食局做了送来的,上面被人掺进了藜芦竟懵然不知吗?”
王尚食叩头与宣夫人道:“奴婢让宫人准备的点心并无差错,奴婢也不知道这藜芦是怎么掺进去的。”
最高尚宫赵氏也随着王尚食叩头,辩解道:“这点心虽出自尚食局,可这中间数人经手,除了六尚的宫人,恐怕婕妤身边的宫人也有经手。”
惠婕妤听赵氏这样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最高尚宫这意思是说,本主是本主宫里人不干净吗?”话落,她转头对霍景嵩道:“嫔妾自有孕以来一向是她们精心伺候,从来没出过事。今日尚食局送了糕点来便险些出了事儿!”
赵氏被惠婕妤说的哑口无言,苏絮见状,忙劝惠婕妤道:“婕妤请息怒,六尚人多手杂,恐怕赵尚宫与王尚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她眉目一转,与王尚食道:“这糕点是谁做的,又是谁送来的?”王尚食说了两个宫人出来,苏絮闻言便与霍景嵩、宣夫人道:“嫔妾觉着,碰了这点心的人无论是尚食局还是惠婕妤的宫里人,都要细细询问才不失偏颇。”
霍景嵩点头,便与宣夫人道:“这件事由你彻查,抓出狠心下毒的人,也不必来回朕,直接赐死。”霍景嵩咬牙狠狠道,这番言语让苏絮从脊梁发冷。今日下毒的事无果,霍景嵩便留在了蘅芜院陪惠婕妤。苏絮瞧着再没旁的事儿,便也告了退。
夜来,苏絮望着升起的宫灯,看的住了神。白檀抱着冬被进门与苏絮道:“到了寒露,天儿也越发凉了。昭御医说小主身子不能受寒,咱们早点儿换了冬被吧。”
苏絮微微颔首,拿银剪子剪着烛心儿,失神道:“为了惠婕妤,皇上竟动了这样大的怒气。”
白檀为苏絮换着被,安慰她道:“这气有几分是当真为惠婕妤动的呢?”
苏絮扔了剪子,抱腿蜷在床上定定道:“虽不到十分,也必定有几分真心吧?”
白檀抿唇,半晌才开口道:“小主可希望皇上待惠婕妤有真心吗?”
苏絮怔愣道:“我也不知道,又希望,又不希望。”
白檀扶着苏絮躺下,撂了床帏劝道:“皇上一向不喜欢后宫出这样的事儿,是以会动这么大的气。至于惠婕妤,奴婢私心想着,恐怕让皇上更挂心的是皇嗣罢了。”
苏絮微牵了牵唇角,便阖了双目不在多说。不一会儿沉沉的睡了过去。苏絮允自睡得香甜,便忽然觉着有人狠狠的把她拽了起来。她猛地睁眼,正看见嫡母曲氏面目狰狞的盯着自己。苏絮被唬了一跳,忙要躲开,怒声道:“是谁让你进来的,我如今是皇上亲封的敏嫔,再由不得你放肆!”
曲氏仿佛听见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举着手上的戒尺便往苏絮的身上打去,“下作的小贱种,竟敢这样与我说话。皇上已经废除了,明日就要送你去冷宫咧!”
苏絮一个激灵,身上便一层层的冒着冷汗。尖利的喊道:“你胡说,皇上宠爱我,皇上说要把我绾系羁留在他的身边。皇上不会废黜我!”
曲氏转身笑的不可抑制,苏絮便大声的喊着。曲氏猛地回头,苏絮眼前看的分明,那张脸哪是曲氏的,分明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苏絮骇的毛骨悚然,全身打着冷战。转身就要跑,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跑也抛不开。
“小主,小主!”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就仿佛是梵音一般悦耳动听,苏絮猛地睁开眼。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白檀点着蜡烛掀了账帘。苏絮便狠狠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嘴唇有些青紫,满身满头的冷汗,战起一层粟栗。
白檀拍着苏絮的手,问道:“小主可是做恶梦了?”苏絮抿唇点了头,与白檀说了一遍。白檀带着温和的笑意,缓缓安慰她道:“这一阵子烦扰的事儿多,难免小主要噩梦惊悸了。没事儿了,皇上好好的怎么会废黜小主呢。”
苏絮抱着手臂,因为忽然惊醒,睡意未散,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沙哑低沉。“这几日我总是心里不安,也不知是我多心,还是旁的什么?”
白檀问道:“小主是为了什么不安心?”
苏絮摇头,静一静方道:“说不清楚,自打木兰行宫,被蒋良媛推着为皇上挡了那暗箭之后。我便总隐隐觉着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暗处捏着我一般,仿佛轻易的,我就会被碾碎。我心里不落地,总觉着安生不下来。”
“小主可是察觉了什么?”白檀说话间,帮苏絮扶了扶枕头,让她能舒舒服服的靠着。苏絮眉头不展,“说不清楚,总觉着千头万绪,瞧不出个究竟。”说着,苏絮略略思索,才道:“从木兰行宫佛陀图一事,到我险些横死暗箭下,再到蒋才人帮着刘海若翻身,李容华小产。让我实在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可也瞧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主一向心思缜密,若是当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那必定有其中的缘故。小主便从第一件事仔仔细细的去想。”
苏絮颔首,顿一顿才道:“佛陀图一事,我总疑心是安妃指使,可与柔然和谈是安妃家中出力最大,若是其中出了差错,恐怕崔家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之前这样以为,之后出了柔然暗箭的事儿,也才会觉着是崔家图谋不轨。可如今想来,皇上与柔然和谈不成,也并非只能依仗崔家,这其中说起来实在矛盾重重。”
白檀臻首低眉道:“小主所言不无道理,若这一桩桩一件件并非安妃所为,那这幕后黑手,便当真可怕。既算计了安妃,也把小主置于死地。”
苏絮深以为意的点头道:“我也最忧心这个,是以处处留意。”苏絮与白檀话落,便听见小康子外面唤道:“小主可起了?”
苏絮展眉,淡淡一笑:“或许是我想多了,现下毫无睡意,伺候我起身吧。”白檀便扬声与小康子道:“小主起了,叫人打水进来伺候小主梳洗。”
小康子带人进门时,白檀正为苏絮梳头。小康子上前请安,低声道:“小主,尚食局做藕粉桂花糕的宫人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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