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只求皇后娘娘能凤体安康!”苏絮强忍住抬眼去瞧霍景嵩的冲动,客套的话说完,她没有再多留的道理,旋身退下。一壁放下缠臂,一壁让白檀拿了琴下殿。
进了偏殿,春如才将门掩上。苏絮眼圈不由发红,哀戚着默然道:“皇上,皇上可是没瞧见吗?”
白檀携过苏絮的手,便见那妃色的绢子早已被她指尖的血染偷了。苏絮三个指头都被琴弦割破,那伤口瞧着很深,血这刻还没有止住,连右手的指尖也被磨得破了皮。白檀赶紧去让春如打盆清水进门,又取了干净帕子,忧心不已,“如今御医也不在这蓬莱洲之上,娘娘的手止不住血,可如何是好!”
苏絮心里苦涩,凉丝丝,空落落的难受,全然不觉着手上的伤有多疼,讷讷问道:“皇上竟丝毫不在意吗?”
白檀不晓得该如何劝导苏絮,勉强道:“许是,许是皇上瞧着娘娘顾全大局,也没言语,所以才不做声。”
春如端着清水进门,绞了帕子递给白檀。瞧见苏絮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开口劝道:“娘娘总算安然度过了,方才诸位妃嫔献艺,也没瞧见大长公主开口。方才能为娘娘开口,也是领了娘娘的情!”
苏絮闷声道:“旁人领情又有何用……”苏絮话音未落,便听见外面响起“咚咚”的叩门声。苏絮敛容,扬声道:“进来吧。”主仆三人原以为是英贵嫔着人来看,却瞧见是吴德全引着昭云归过来。苏絮大为惊异,免了二人之礼道:“昭大人怎么过蓬莱洲来了?”
吴德全谄媚着开口,“娘娘方才弹琴谈到一半的时候皇上就瞧出了不对,立时下旨让人去宣御医。”他语顿,又赔笑道:“皇上还交代,娘娘这般顾全大局,必定不会教娘娘失望。”
苏絮眉心舒展,这才微微有了笑意。“烦请吴公公替本宫回禀皇上,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并没有什么要紧。”吴德全忙不迭的应了,弓身退出偏殿。
昭云归让苏絮展开双手,为她细细查看着伤势,不觉叹道:“娘娘何必要忍痛去弹琴呢,为了一句赞赏,将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值不值?”
苏絮面上有些不自在,别过脸不瞧他,沉声道:“我是骑虎难下,众目睽睽,如何能不弹呢?”
昭云归落目在揽清晖之上,瞧出了被苏絮取下的断弦,幽幽笑道:“娘娘如此聪慧伶俐,怎会没有旁的应对之策呢?只怕娘娘心里,原本就存了侥幸,伤敌三千自损一百?”
苏絮蓦地将手收回,不悦道:“昭大人前来,就是为了教训本宫的吗?”
昭云归心里发急,口不择言,“微臣是怕娘娘越陷越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娘娘如此受宠,今日的事儿,原本不必这样做绝。皇上因着娘娘的伤势下旨彻查,动琴弦的真凶未必会落网。恐怕又要多出几个枉死之人,娘娘如此损伤自身,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
他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敲在苏絮心上,让她听着大为心虚。方才她原本有机会轻巧遮过,可她在去撞捧茶宫女之时,到底有些迟疑。就那一瞬间,她委实是想兵行险招。她是心存侥幸,才将每一根琴弦都调紧了。可不想,她的心思竟能被昭云归三两下便全部看穿,苏絮拂袖转身背对着昭云归,撑不住哼笑出声,“是又如何?”
昭云归被她问的一怔,宣顺夫人与他说过的话便如鬼魅一般在耳畔出现,“退不得了,苏絮会成为众矢之的,她再没机会生下皇子,只能靠着泓儿。争太子,爭太后的荣光,不死不休!”
那声音总萦绕在昭云归的耳边,如今她瞧着苏絮,耳边便不住的一直重复。吓得昭云归垂首倒退,勉强挣扎着道:“即便或许会有人因为琴弦一事枉死,娘娘也半分不动心吗?”
苏絮背对着昭云归,清凌凌道:“那又如何呢?实在怪有人打错了主意要害我。我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若是当真顾惜性命,就不该做这等糊涂事!”苏絮这番话说的并无错漏,却让昭云归心里无比惧怕。默然半晌,苏絮才又缓缓开口,“难道昭大人希望本宫,还是从前那个苏良媛?还会如从前一般,姑息饶恕袖桃这样的人吗?”
昭云归一时间被苏絮这话惊的哑然失色,回不过神。大半刻才慢慢问道:“娘娘从前能饶恕袖桃,为何如今不能?”
苏絮冷哼一声道:“从前饶恕了袖桃,她便勾连刘氏诬陷我。从前因着夏氏是将死之人我不与她计较,便害死了红萼。旁人都能对我这般心狠,我又何必悲天悯人?”
昭云归无言以对,默然取出伤药放下。“娘娘无错,只怪微臣看人看事都太乐观了!”话罢,他便默声告退。两人这一番言辞举动,瞧的白檀狐疑不定。
春如低低唤道:“奴婢给娘娘上药吧。”
苏絮心里烦乱不已,却还是安稳下来,任由春如为她上药。她眸色幽深,森然道:“怡妃是何时动了揽清晖?”
白檀蹙眉猜测着开口,“这琴从出长乐宫到蓬莱洲,奴婢与春如两人都是极为小心的看着。唯一可能动手脚的地方,便是下船的时候,这边的内监来接各位后妃的东西。咱们当时也没多想,便给了他。再者,也可能是有人偷偷摸进了屋子里动的手脚。”
苏絮冷然笑道:“怡妃是跑不了的。她筹备寿宴的一应事宜,如今让人有机可乘,无论是不是她都要获罪。”苏絮眉目舒缓,闭目道:“如今还有靖夫人膳食一事,方才瞧见那宫人偷偷游去御船那处,也必定是有后手。左右都是她处理不周的错!”
白檀与春如两人一左一右帮苏絮包好了双手,又响起了敲门声,苏絮面上不耐,沉声道:“进来吧。”
推门之人却是顾璎,她自嫁入苏家后,便被霍景嵩封为三品的长平郡夫人。她这一身按品大妆的朝服,好不庄重正式。苏絮瞧见是她,忙含笑免了她的礼。
顾璎和顺一笑道:“梓裕挂心娘娘,他又不能过来。只得妾身替他过来看看,娘娘手上的伤可要紧?”
苏絮温然笑起,“让哥哥与嫂嫂忧心了,没什么大碍。已经让昭大人看过了。”苏絮话落,二人一时无言,颇为静默尴尬。苏絮微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在苏府可还顺心吗?李氏可有仗着身份,对嫂嫂嚣张跋扈。”
顾璎忍不住笑道:“娘娘归宁那日动了威势,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还算舒心。今日原本想带菱儿一同进宫,只是怕娘娘再被旁人议论,便也没带她同来。”
苏絮瞧着顾璎提及苏家之事,笑语盈盈,颇为自在安逸,便晓得她对婚后的生活还算满意。当即便十分安心。
顾璎笑道:“既是娘娘没事儿了,梓裕也能安心些。耽搁太久总不好,妾身扶着娘娘回去可好?”
苏絮应了她的话,便与白檀等人同顾璎一道起身出门,仍旧返回长生殿。苏絮才转过回廊,便瞧见曲宝怜匆匆而来。一头便撞在了苏絮身上,曲宝怜极为伶俐,立时跪地道:“奴婢莽撞,娘娘饶命。”
苏絮冷眼凝着她,眼角一扬懒懒道:“走路也要小心一些,若是这般莽莽撞撞,碰了有孕的宫妃可怎么好?”
顾璎瞧着曲宝怜神色闪躲,不时的拿眼梢撇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即便福身与苏絮道:“妾身先行回去了。”
苏絮微微颔首,目送着顾璎离去,这才扬声道:“得了,起来吧!”
曲宝怜边求饶着起身,边低眉小声道:“奴婢瞧着有人在鱼羹里动了手脚,眼瞧着就端上去。请娘娘知会英贵嫔一声,不要动那鱼羹。”她说话间,还是谢苏絮的不怪之恩,既是恭顺。
苏絮漫不经心的抚着白檀往长生殿去,半点异色也没有。她将手拢在袖中,抬眸便瞧见霍景嵩看着自己,眼中尽是殷切之色。苏絮微微眨眼,柔婉笑起,轻轻摇头。霍景嵩略一眯目,面上尽是赞许笑意。她快步进殿,正瞧见那鱼羹上了桌。苏絮就近走到齐相宜身边,正巧荣贵嫔出去殿外更衣。齐相宜拉着苏絮坐下,瞧着她的手道:“方才瞧着那琴上有血色,可吓坏我了。不碍吧?”
苏絮微微含笑,进前在齐相宜的耳边低低道:“别用鱼羹。”她这举动极为随意,倒也没有什么让人怀疑不妥之处。殿内这刻正有舞姬应着曲儿跳舞,间或有人闲闲说这几句,在对饮一杯。英贵嫔并未喝酒,听见苏絮不传六耳之语,亦发精神了。杏眼圆睁,盯着苏絮。
“不碍的,不过是琴弦太紧,磨的手生疼!”苏絮粲然一笑,也不多说旁的,仍旧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怡妃瞧见她回来,免不得又说些假意关怀的应付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后也难免有些体力不支。苏絮不晓得靖夫人在膳食里动了什么手脚,荣贵嫔用下鱼羹之后,并没有什么不妥。直到曲终宴散,也没瞧出荣贵嫔有何不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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