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走过来道“不相离,你在做什么?”
他抬起眼睫四十五度望着天,无限感慨“我只是为湖里的人儿感到忧伤”
“……先穿了衣服再忧伤”
“……”
花不离一岁半时,他的妹妹姗姗来迟,彼时他已由极丑长成不甚丑,然看到自己妹妹时,他已然要吐血了,同样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捏!?
他妹妹比他爹还要美!
他还不如他娘美!
小丫头看了一眼不相离后又看了一眼自个娘亲,最后眸光落在自个爹身上,小手一伸到“爹爹抱……”
他娘很是伤感,说自古以来闺女和爹近,儿子和娘近,果然不差的,说着幽怨的望着花不离,花不离冲她一笑道“娘,我和你有近么?”
后来他娘那句闺女和爹近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只是他不甚喜欢自己这个妹妹,乱认爹!但凡长的比他有些姿色的她一律唤哥哥!但凡与他爹稍能相比的一律纯真无暇的唤爹!为此他娘很是烦扰,他爹更是烦扰!
当然这个丫头心地还是良善的,譬如一次她在帐子里捉了一只蚊子,她怕那只蚊子饿死,便放到他的蚊帐里……
花不离很是烦扰,听薇阁里最能懂他的要数月儿姑姑,但月儿姑姑很幼稚,每每见他拉着脸,便会双手捂在脸上,然后凑近他“muma——”松开,如此反复,他很想问“你这是抽风了么!?”
花不离自认是个聪明盖世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男子汉,对这种幼稚的伎俩很是不耐烦,再加上他爹说他比狗不理更像包子,他时常托着腮与一堆包子怄气!
赤蓝小舅舅向来不爱搭理他的,只因他生的像个包子!他一度怀疑他娘是不是在怀他的时候吃包子吃多了才能把他吃成这个模样!
另外他一直以哥哥自诩,确没料到听薇阁还有个哥哥叫团子!坦白说,花不离更喜欢团子,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虽要对他称一声哥哥,花不离确觉着包子界从此不孤独!
他娘说孩子的教育很重要,是以培养他各种爱好譬如背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花不离蹙眉,旋即转身道“爹,娘亲不纯!”
他娘张大了嘴巴,自己这首诗怎么就不纯了!?
他爹回眸一笑,果断的终止了他娘的教育。
花不离两岁时,终于长的人模人样了,他娘决定带他和承欢出门,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花不离觉着天生会飞的人总要走两步才对得起自己这一双好腿的!
如今四海升平,天地清明,他爹做甩手掌柜惯了的,便带着一家人去云游,一日行至一处一处山谷,谷内植满了月桂,正是月桂飘香的时节,一谷的月桂开的很是美丽。
承欢欢呼一声已是追着花瓣奔跑起来,花不离也觉着甚是喜欢,又怕承欢玩的过火,便跟了过去,他爹和他娘在后面缓缓跟着!
远远的承欢大叫“哥哥,哥哥……”
花不离心想这丫头很少唤自己哥哥,这两声哥哥唤的他甚是受用,便端起了哥哥的架子道“说!”
“这里有墓地”承欢漂亮的眉眼闪烁着莫名的凄楚,花不离心中一动便走了过去——那是一方无碑墓地,光秃秃的坟头许久没有人打理了,生满了杂草,月桂的花瓣落满了杂草堆,远远望去竟如盛放了的花圈一般。
“一个人埋在这里该有多孤独呀?”承欢怔怔道,旋即就开始蹲下拔坟头的草,花不离亦是莫名的伤感,也跟着她一起拔。
他娘走来奇怪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承欢道“娘亲,一个人躺在这里会很孤独哦!”
他娘怔了怔,旋即走过来蹲在他身侧,探出手来和他们一起拔,他娘越拔越快,拔得手指出了血,身子颤抖不停。
花不离从未见过娘亲这样,被吓到了不由道“娘,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悲泣,他娘伏在坟头上陡然放声大哭起来,她哭的很痛,承欢见娘亲哭,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花不离很是伤感,这样一个无碑坟,埋藏的是谁才会让娘亲生出这种悲恸?或许是熟悉的人,或者是不相干的人……
风吹起月桂,在天空盘旋,花瓣相触的细细声,好像少年动情的私语!
娘亲心中巨大的悲恸让她哭的肝肠寸断,直到趴在坟头哭累了才昏睡过去,承欢早就睡熟了,被他爹抱入绮罗空间,他以为爹会抱着他娘离开,确没料他爹只是在一侧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亲醒来时精神异常的好,将坟头重新打扫了一遍,细致的不像话,花不离想要帮忙,确被他娘很严肃的拒绝了,他爹确靠坐在一树月桂下,唤他对弈。
花不离一直心神不宁,承欢醒来时,看到娘亲忙碌,很是乖顺的蹲在他爹身边,一言不发,花不离想自己这妹妹的心思他也是捉摸不透的!
一直忙到晚霞漫天,他娘才在坟前划了阵法,转身离开,花不离很是好奇道“娘亲知道那里是谁?”
他娘很是茫然道“不知道啊”
花不离抽了抽嘴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母如此,他无语望苍天!
花不离五岁时,终于长开了,他娘说他小时看着丑巴巴的,怎的越来越好看了!他听了这话甚是欣慰,跑去找他爹问花不离和狗不理还有区别么?
他爹淡定的告诉他道“没区别……”
白薇一踏入这一处山谷,心便莫名的紧了,世上除去弦月岛极少地方会生出月桂来,这一处月桂长久无人打理,花瓣铺陈在草丛中,茫茫一片,极是美丽。
不离和承欢的奔跑激荡起漫天的花瓣,她抬手,一片花瓣悠然落在掌心,一只手覆在她的手心,白薇一怔抬起眼睫,望入花锦年泛紫的瞳眸,白薇轻笑道“不离比不相离确实顺口了”
花锦年端起她的小脸吻了吻道“他迟迟不肯出来怕是一直在使心事”
白薇好笑,却只觉胸口满溢着说不尽的幸福,轻轻靠在他怀里道:“花锦年,我心中惶恐,怕这份安定与幸福只是镜花水月”
他揽住她道“有我在,别怕。”
白薇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月桂清香,心中缓缓安定,便又笑道“我去瞧瞧这两个小家伙在做什么!”
花锦年一笑任由她去了。
白薇看到那一方坟头时,陡然被巨大的悲痛击中,承欢脆生生道“娘亲,一个人躺在这里会孤独哦”
白薇想一个人在这里,与荒草作伴,怎会不孤独!?
她俯身拔着那些扎根极深的杂草,只觉莫名的悲痛席卷而来,眼泪不停的坠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知道心底的悲伤那样深那样浓……
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人,一颗心好似被生生挖空了一块,痛的她喘不过气,她失声痛哭,哭的肝胆寸裂……
她伏在坟头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正是那日阳光灿灿的午后,院子里桃花开的极好,花锦年执子落在棋盘上与夏邑对弈,桃渊在一侧苦苦思索棋局,远处苏诺在修理花圃,团子和月儿在花园里追逐,怡倩和虞姬小声的商量着绣花的花样,火儿和赤蓝躺在藤椅上懒懒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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