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不能相信,她是故意抛弃了月离欢。
她不会那样做。
把鼓身和竹柄对在一起,稍一放松,便又断开来,沈芸芸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身后有人问。
沈芸芸身体微微一僵,垂下眸,没有回答。
纪未然在她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从哪儿来的?月离欢的?”
“嗯。”虽然心结未解,但是自从答应和他合作以后,关系缓和了很多,也就并不避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娘亲送给他的。”
纪未然几乎立刻明瞭,为什么这鼓被折成了两段,大约也是月离欢所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沈芸芸要把这个断了的拨浪鼓带回来,还坐在这里对着这鼓纠结
“欢欢说,若是我能把这个鼓复原,他就不会杀严洛,也不会让月紫菱杀严洛,”
原来如此,纪未然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那一截竹杆,断头上已经破裂凹瘪,按常情,肯定很难复原了,
可是,她似乎并不死心。
还是老样子,又傻又倔强执拗,纪未然轻笑了一下道:“好象很难。”
沈芸芸默然看着手中的鼓,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问他:“找到地图了?”
“嗯,何半夏认识的工匠里有参与过原来的扶摇宫修建的人,不过现成的图没有了,要重画,明天中午之前可以拿到图。”纪未然停了一下又道,“靠记忆的话,也许会和实际情况有些差异。”
“没关系,了解大致位置就好。我想,如果真的严洛在扶摇宫里,也只会在使用率很低的地方,那种地方,看一看图应该就可以找出来。”沈芸芸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竹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实月离欢和你,你们两个人很象。”
沈芸芸蓦然转头,正迎上了纪未然的目光,黑如点漆的双眸中笑容一如从前,睿智温和,深如海水,瀚无边际,仿佛带着能抚慰人心的魔力:“他和你很象,恩怨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
“其实,世事不总是非黑既白,反而大多数处在灰色的地带。”
沈芸芸听到这里挑了挑眉,想要反驳,纪未然做了个手势让她等他说完。
“我明白,对你而言只是原则问题,一直以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你行事的原则。可是,芸儿,”纪未然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除了那一次在毒谷的石洞里以外,两个人如同有默契一般,都从未提过那场令两人关系分崩离析的失败的刺杀行动,都在刻意回避着这个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事实。
而很明显,沈芸芸已经记不得在石洞里自己对她说过的话了,他有些颓然,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就象当日自己看到的影像一样,免不了最终的生离死别。
可是仍然那样心有不甘,存有奢望,想和她如从前一样,心无芥蒂的好好相处,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能象以前一样。想让她能象以前一样对自己笑,对自己发火,对自己撒赖。
现在这样的故做若无其事,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相处,让他备受煎熬。
“什么?”见他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沈芸芸追问了一句。
纪未然回过神来,对上她询问的眼神,突然一阵冲动,冲口而出:“若是我们一起回去以后,如果我真的做了有负于你的事,芸儿,你会杀了我吗?”
沈芸芸心中一悸,原本一直没有谈论过的事,突然一下大张其鼓近乎鲜血淋淋地摊在了面前,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此时的纪未然实在太不冷静,她一直以为若是自己不提,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永远保持沉默。
尴尬,别扭,怨怼,难过,种种情绪一时全都涌上心头来,她沉默着,没有做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呵,我应该高兴,对吗?”纪未然笑起来,伤感之色在眼中一闪既没,“以你的个性,没有直接回答是,已经很好了。”
“假如,我是说如果,芸儿杀了我,会开心吗?”他又问,神情恢复了先前的那种温和宽厚。
心脏如同突然受了重重的一击,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脑中顿时空白。只是短短的几秒,如同过了一世。
会开心吗?
她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想过……
“又或者,我换一种说法,杀了我,芸儿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这一次,没有等待她回答,纪未然接着说道:“芸儿有没有想过,若是月离欢杀了严洛,他会怎么样?会从以前的恨意中解脱吗?”
这个问题原本看似并不复杂,可是却根本无法回答。
沈芸芸出神地看着他,脑中有些混乱,她想不出来,杀了严洛,月离欢会怎么样,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月离欢不会解脱也不可能开心。
那为什么要杀了他(她)?
为什么要做并不能让自己解脱和开心的事?
她觉得脑中越发混乱,索性蹙眉闭上了双眼,不想再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
“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你想帮月离欢,又真的对严洛有信心的话,不如先直接去问清楚,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纪未然的话及时地解除了她的混乱。
“我也想过,我也想严洛一定有苦衷。可是你知道吗,欢欢告诉我,他的腿就是因为他三岁的时候……严洛把他独自一个人留在一个店铺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找他,后来他被埋在雪地里,冻伤了腿……有再多的苦衷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实就是这样,因为严洛没有回来,他才出了意外。”
她转头望着纪未然,“所以,发生过什么有什么理由,重要吗?后果已经造成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没法说出口,说不出来。”她的声音渐渐有些有些发颤,低下头望着手里断成两截的拨浪鼓,“这个鼓是他出事的那一天,严洛给他的。他折断这个鼓,就是想让我知道他早已经心死了,有再多的理由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芸儿,你才根本不愿意问问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因为无论有什么理由,也已经于事无补,无法挽回了吗?
纪未然想到自己一阵灰心,默然不语。
“其实我也知道再也接不上了,可是我不死心……姐姐心底是好的,欢欢也并不是罪孽深重之人,为什么会这样?”沈芸芸声音低得如同喃喃自语。
我和你,不也是这样?永远无法再回到从前了。纪未然定定地看着她,心里苦涩难言,半晌笑了笑道:“别这么担心,事无绝对,也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沈芸芸低着头,没有答话。
“对了,刚才监视扶摇宫和怜星宫动静的人传来消息,说怜星宫的人在撤离扶摇。”
“啊?是不是严洛出事了,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了?”一听纪未这样说,沈芸芸立刻紧张起来,随后又摇摇头,“不,按欢欢的说法来推测,他们应该还没有抓住严洛……不可能只是这半天时间就情况大变了。”
“应该是月氏那边的事,有可能是月离浅牵制了月紫菱。”纪未然猜测着道。
“不好,如果这样的话,我怕月紫菱会加快计划,不等看戏,直接对严洛下手。不行,得赶紧进宫去!”
她一时激动,忘了自己站在屋顶上,猛然站起身来,身子虚晃了两晃,差点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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