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多谢四皇子。”孙云伸手推开屏风,一面价值不菲的白玉屏风,被她一推,轰然倒地,露出威风凛凛的府兵们。
吴亮带队迅速归拢到孙云身后,孙云没说话,他们亦是不行礼。
赵弼心中赫然,府兵少了一位!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想好对策,做出一副放心了的模样,“大家无事,我便放心了,哎呀,坏了,本殿下原是出来给娇娇摘花的,时辰要过了,娇娇得使小性子咯。”
他说着越过孙云和府兵,走正门欲离开,但孙云却扬声喊住了他,“四殿下,不坐下喝杯茶?”
赵弼回头遥遥揖礼,做足了君子派头,“你四姐伤重未愈,便不留了。”
然,孙云亦非真心要留他,不过乃面无表情的朝他走去,“四皇子还是留下来喝杯茶罢!”说罢示意吴亮,吴亮会意吩咐人将赵弼围了起来。
同时间,不同地点,此时孙家大门内,一名府兵高度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三名死士,三名死士全身都罩在黑布里,只露出寒鹰般的眼眸,冰冷的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永王府的府兵,每一位都有一块身份金牌,金牌由纯金打造,上面刻着各自的名字,他冷峻的看着眼前的死士,从脖子上扯下金牌放在眼前看了一眼,金牌上有三个字‘古德宇’。
他极为珍惜这三个字,入永王府之前,他的名字是三儿,古德宇是成为永王府府兵并成功被留下来后,郡主给他取的名字。
永王府的府兵,脖子里戴着纯金打造的金牌,但他们从未想过把这块金牌当了,因为这是荣誉!
古德宇将金牌揣进怀里,慢慢取下后背背着的盾牌,盾牌隐蔽处有个机关按钮,他的手放在按钮上。
死士见他动,脚下生风,手中拔刀直奔他要害之处,一步,两步,三步,古德宇与三名死士仅隔三步的时候,他按下了按钮,盾牌突然发出六支毒箭,同时盾牌的盖子脱落露出里面的磁石来。
《管子》有记载,“山上有磁石者,其下有金铜。”
三位死士突然感觉到手中的刀不受控制的偏向盾牌,牵引的力度之大,让人淬不及防,但他们自小便是接受炼狱般的训练长大,心慌片刻便已决定弃刀。
三把明晃晃的刀瞬间脱手被吸在磁石上,只是弃刀后还有六支毒箭,几个有效的翻身躲过,然而古德宇已掌握主动,他身上仿佛藏了万千兵器般,不知从何处掏出三个弹珠,弹珠不大,外壳是白色的铁皮。
弹珠一掷,落地后瞬间炸开,随着爆炸声响起,死士发现眼前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了。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一名死士倒地,没了呼吸,另外两名死士更加小心翼翼,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嘭”又一声闷响,第二名死士倒地,临死前只来得及看到古德宇的手起刀落,他连古德宇是何时出现的都不知,便死不瞑目。
最后一位死士,他在白雾中摸索,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接受训练的时候也曾在沼泽地苦练过,沼泽地瘴气遍布迷雾重重,但他能经过风、雾的游散来分辨方位和寻找敌人,但此时他感觉自己五识被封,除了脚还能动,其他五感均是已失灵。
“郡主说得没错,师夷长技以制夷。”古德宇出现在最后一名死士面前,手中只有一把短匕首,但匕首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死士想要反抗,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四肢无力,竟无半点反抗能力,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进她的胸膛,闭眼之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药不是用在六姑娘身上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改头换面成了白雾。
拾起地上的盾牌盖子,走出白雾,古德宇面无表情的看着赶来支援的五名死士,故技重施,手中弹珠落地,瞬间白雾再起,然却有一人躲了过去。
“这里交给我,快去通知郡主。”马福马贵出现拦在他面前,其中马福焦急的道。
两人原本是护送马氏去泰州,但半途被拦截,只能又回了孙府,古德宇看了两人一眼,只见两人身上都受了很严重的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浸了密密麻麻的虚汗。
“不必。”他拔下手中的弩,搭上箭羽,对准逃开的死士,“莫统领说过对上不怕死的敌人,我们要怕死,就能赢。”
马福和马贵两人亦是死士,听了他的话,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心中却生起感激,都是替人卖命的,在此时他们感觉到了古德宇所拥有的尊严,是他们所从未拥有过的。
对面黑衣人将手放在嘴上吹了一下,信号发出,顿时藏在孙家角落各地的死士吻声而动,马福和马贵两人焦急的道:“你快走!”
古德宇神色严肃冷静,扣动弩的机关,三支毒箭发出,对面黑衣人翻身躲过,方才他远远一撇,知晓古德宇背后的盾牌能吸走兵器,没有轻举妄动,只一味躲避。
不多会,从四面八方奔来数十名死士,死士将三人死死围住,有箭飞来直奔马福和马贵,古德宇扯下身上的盾牌便盖在两人身上,失去盾牌,又为救人躲避不及,他后背中了一箭,瞬间鲜血顺着铠甲留下来。
马福和马贵两人受重伤,若无古德宇相救此时定已死于非命,感激的看向古德宇道:“多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同一个战壕的兄弟,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不算救命之恩。”古德宇浑然不在意的对着远处大喊一声,“远处的朋友,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喊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仰头吞下里面赵淑配的解毒药丸,虽不能彻底解毒,却能暂时保住性命。
马福和马贵二人面面相觑,难道还有人?
不用古德宇解惑,很快两人便看到不远处飞速奔来五名同样身穿黑衣的黑衣人,这后来的黑衣人和此时围着三人的黑衣人,同一种服色,根本分不出哪是敌,哪是友。
不过很快两人便发现,后来的黑衣人手臂上都绑着红带子,这般看来,敌友立分。
古德宇手中弩箭连发,瞬间打开一个缺口,顺手一带便将马福马贵带出了包围圈,他的动作太快,马福马贵二人都未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孙家的死士想追,却被后赶来支援手上扎了红带子的黑衣人拦住了,他挥挥手潇洒离去。
同样是此时,北街一处不算很显眼,但亦并不算隐蔽的普通铺子前,候了好些等着购洗发膏护发素的人,这些人均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给自己的主子买洗发膏或是护发素。
铺子是一栋小二层楼,比起隔壁铺子而言,这间铺子实算小,江杨氏此时正立于二楼窗边,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向外面长长的队伍,多日来凝于眉心的郁气散了许多。
另一心腹莲嬷嬷含笑陪着她,道:“夫人,您可放心了,侯府的日子会慢慢红火起来。”
“多亏了阿君,若不是她我哪里能赊到货,春园不是谁的生意都做的。”江杨氏眼眸湿润,想起这些年以来的苦苦支撑,终于要拨开云雾见青天,也不由得放松一笑。
只是,不等她放松过两个呼吸,楼下便突然出现了道不和谐的声音,“娘,娘,你不要丢下儿子啊娘。”
江杨氏将窗户打开,往下看去,却见铺子前停了一具尸体,尸体被白布盖着,旁围着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大一点的十一二岁,最小的才两三岁,单薄幼小的身体在尸体前不断抽泣,嘴里喊着:“娘,娘。”
伴随着凄惨的哭声,排队的人瞬间乱哄哄的议论起来,抬着尸体的两名男子,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大汉,另外一个是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两人放下尸体后,大汉义愤填膺的道:“可怜我那娘们儿,用了他们家的洗发膏便一命呜呼了,今日老子便是来讨公道的,黑心的奸商,你们为了钱银昧了良心,可怜我几个幼儿乃在哇哇待哺。”
人高马大的大汉,说到此处竟哽咽起来,他一哽咽,跪趴在尸体上的小孩顿时哇哇大哭,一时之间好不凄惨。
“大哥,你是说你娘子用了洗发膏死了?”长长的队伍中有人走过来询问,声音极大。
“小哥,这家的洗发膏用不得,我娘子方才才用,白沫都还没洗净,人便没了,不信你来看。”大汉扯开白布露出里面的尸体。
众人探头去看,仅看了一眼,便急忙收了视线,只见妇人一头泡沫,泡沫很白,将乌黑的脸色衬得更吓人,分明是中了毒。
“娘,你醒醒啊娘。”小儿又开始大哭,那年长一些的少年似乎识字,他愤怒的指着江杨氏的铺子,用背不熟练的词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唯利是图之奸商害我娘性命,此仇不报枉为人子,今日还请各位哥哥姐姐做个见证,虽我一无强硬之靠山,二无傍身之钱财,但我相信国朝自有法度,官爷里亦有青天,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去京兆府告她!”人群中有人大声帮腔,开了头便有人开始人云亦云起来,“对,告官!”
“如此奸商,不能姑息,兄台还请放心,我等必不会坐视你娘子白死,官爷若不给个说法,我等便陪你去敲登闻鼓!”
瞬间,场面失控,原本好好排队的人也纷纷离去,这些大部分都是殷实人家的下人,他们出门是为主子买洗发膏护发素的,但竟洗死了人,必然是不会再买,不过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不多会,长长的队伍便已七零八落,江杨氏看了脑袋一疼便晕了过去,莲嬷嬷忙接住,又掐她人中。
被掐人中后,江杨氏悠悠醒来,眼中满是绝望,“快,快去永王府找阿君。”
颜宅,颜时忍正坐在水榭下的溪流边上,手里执一卷残书,脚放在溪水里,任凭清水淌过,伸手可够的地方有个小几,小几上正煮着茶,煮茶的不是别人,正是颜如玉。
颜如玉目光一直盯着小几上那支素色玉兰簪,连茶盖被水蒸气冲开,热水溢出茶壶都不知。
“火都要灭啦。”颜时忍目光不移,乃看着手里的书,冷不丁说了一句。
颜如玉忙收了视线,极为可爱的吐吐舌头,用布包裹着手柄把茶壶拿下来,细心的给颜时忍沏茶,然那视线却乃黏着簪子不放。
“你是要看出花儿来?”颜时忍手中残书一放,正视颜如玉。
颜如玉吓了一跳,手中水壶一抖,水泽便撒在小几上,眼看着水要流到玉兰簪的地方,她忙放下壶去捡那簪子。
然颜时忍的动作更快了一步,颜如玉拿不到只能撇撇嘴继续沏茶。
“你要想要也不是不可以。”颜时忍把玩着簪子,欲言又止。
“爹您说,女儿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颜如玉马上挺胸保证,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以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慷慨以赴。
“你收收,哪家闺秀如同你这般没个定性?你瞧瞧秋家那女娃,比你不知要稳重多少,为父每每与秋家狐狸饮酒,都因你而极没面子!”
有种痛,叫你瞧瞧那谁谁谁的孩子。
不过,颜如玉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她故作不满的偏头,“哼,指不定秋世叔还羡慕爹您有一个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开心果儿呢。”
“你瞧瞧,你瞧瞧,这张嘴是随了谁!”颜时忍被女儿这‘自卖自夸’的神情逗乐了,回头对长随颜志吐苦水,但眉眼中却尽是藏不住话的笑意。
“老爷,姑娘随的您。”长随不怕死,在身后补刀。
颜如玉得意的对颜志竖起大拇指,然后伸手去抢颜时忍手里的簪子。
颜时忍故意让她抢走,“拿着簪子去孙家,找孙六。”
“是,爹。”颜如玉收了脸上的得意神色,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收进怀里,恭恭敬敬的给颜时忍地上一杯茶。
“去吧,莫要晚了。”颜时忍接了茶催促道。
颜时忍提裙爬上小径,不多会便离开了水榭。
目送女儿离去,颜时忍不由得叹道:“性子太拧,该如何是好。”
“姑娘随您,聪慧机敏,老奴看您不必过于忧心。”长随躬身轻言。
颜时忍瞄了他一眼,重新拿起残书,长长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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