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赵淑依然对外宣称乃要静养,拒不见客,周含烟也在她府上蹭吃蹭喝赖着不走,没有别的原因,只因永王府自由,上头没那么多长辈拘着,想干嘛干嘛,想几时起床就几时起床。
赵淑与她不同,纵是闭门谢客,依旧是很忙碌。
赵弼选择沉寂了下去,她并不着急,他早晚还会出来蹦跶,他出来的时候再将他打入尘埃一次即可,她现在并不将他的事放在心上,因为留着他,有大用。
好多人都在议论关玉荣和琉璃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又在同情卫廷司,觉得这两个女儿简直寒了保家卫国英雄的心,话说得很难听。
当年赵淑被人如何非议,如今她两便受着十倍的苦,并将一辈子不得翻身,种种不要的名声,将跟随她们一辈子,且还连累她们的家族,起码近两代人的婚事都将会被影响。
由此可见谢老夫人的手有多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将敌人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其实,这两人和她没多大仇,事情还没过去的时候,想想,心里不是滋味,但当难过过去了,她回头一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管是赵弼也好,关玉荣、琉璃也罢,她都放在了一边,进府后,大家伙聚在一起给她请安。
请安的话说了一大堆,她听着也蛮高兴,问了府上的问题,并无大问题,她的视线便落在了一小孩身上。
小孩儿五六岁大,长得跟仙童似得,极为可爱,一双纯净的眼睛,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父母身旁。
“行了,辛未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她单独留下了辛未。
盛夏等大丫鬟自然也在旁伺候着,包括绿萝和小郭子也都没有离开。
辛未将孩子交给庄尔担,低着头站在下面,“郡主。”
“上次说要给你主持公道,后来也没成,现在我有时间了,我把小郭子给你,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当初说好要给她出气,都计划得好好的了,最后却没去,她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辛未噗通一跪,眼泪便落下来了,这些年她都受着良心的煎熬,觉得自己配不上庄尔担,想寻死,却又放不下孩子,而庄尔担对她又好,心中更是愧疚,五年来,几乎没一天过过正常日子。
无时无刻,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仇雪恨,上次她高兴坏了,结果郡主做其他事去了,她失落许久,但她知道,郡主有事缠身,不是不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果不其然,郡主还记得,并且完全由她做主,除了激动和感激,她找不出什么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嘭嘭磕头,“奴婢多谢郡主,郡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起来。”赵淑亲自将她扶起来,“报了仇便好好活着,将过去抛弃,向前看,你活着,是为了你自己活着,是为了爱你的人活着,而不是为了过去,明白吗,孩子还小,还需要娘,而嬷嬷也老了,庄尔担是她侄子,自然是要尽一份孝心的,你是他的妻,你若不替他好好孝顺嬷嬷,我可不答应,明白了吗?”
这个时代对女人多是不公,失了名节的女人,不管谁对谁错,女的都得死,得受尽嘲讽冷落,受尽不公与苛责死去,能活下来,辛未勇气可嘉,而庄尔担也是个好人,没有嫌弃她。
一番话听进耳里,辛未眼泪横流,最后她都不知自己跟赵淑说了什么,哭得厉害被盛夏带了下去。
她被带下去后,赵淑坐下来,绿萝忙拿来锦垫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舒服些。
“小郭子,今天晚上你就去将人给我办了。”
“是,郡主。”小郭子此时已摩拳擦掌,他早就想教训江景战了,这个侯府公子,竟然敢打郡主的主意,简直是在找死!
到了晚上,辛未平复了心情,小郭子派人将她领出了王府,为保万一,小郭子此次带了十个人,其中两人保护辛未,另外八人去将江景战的人擒出来。
如今的宁国侯府早已不如当初,家道中落得厉害,唯一还算个人物的便是江谦,如今正在硕阳平息乱民,与杨仲的族人斗法,可以看出此人将来必有些前途,只要他会做人,不帮不该帮的,就不会死得太难看。
八个府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宁国侯府,将江景战及爪牙都抓了出来,当江景战看到小郭子的时候大怒,“郭公公,本公子与永王府素日无怨往日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小郭子抱着拂尘走过去,辛未跟在身后,她的视线一扫,落在江景战身后一男子身上,那男子早已不记得她,对于他来说,辛未不过是自己在执行任务时的一次仗势欺人,家常便饭,根本无需记住。
辛未眼泪哗哗的落,她恨了五年,心痛了五年,生不如死了五年,而对方却不记得自己,那么心中的那些恨,那些怨,到底有什么意思?
心心念念的报仇雪恨,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不放过自己罢了。
小郭子见辛未情绪又不稳定了,立刻吩咐人将那男子绑了,然后领着辛未回王府,他留下来让江景战死得明白。
辛未走后,他似笑非笑的踱步到江景战面前,“无冤无仇?江公子的记性可真不好,公子难道忘了护国寺,难道忘了掳走永王府丫鬟的事?”
“本公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别过头死不承认。
小郭子来前是做了准备的,将刘仁安查到的证据甩到他脸上,“那日在护国寺,是你派人监视郡主,后来你又掳走永王府的丫鬟,证据确凿,杂家可没有冤枉你,江公子,你在宁国侯府如何斗,杂家管不着,但想利用我们家郡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景战看到落在地上的证据,面如死灰,“郭公公,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真的,只要你放了我,君郡主……君郡主也一直好好的,你们把她保护得那么好,我都找不到机会。”
小郭子冷笑,“宁国侯府早已没落,你能给杂家什么?杂家在永王府什么没有?”他说着,手已捏住江景战喉咙,力道越来越大,“没机会还郡主是你没本事,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起了歹心!”
小郭子的身手对付江景战,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很快,街头小巷便多了具尸体。
宁国候得知江景战死在街上时,什么也没说,只休书一封捎给江谦,而后便闭门不出。
江景战死了,淮南候府那公子,吓得京城都不敢呆,连夜出了城,直到白发苍苍了,都没敢回京,死在了外面。
京城接二连三的发生大事,闹得人心惶惶,虽然战火没有波及京城,但京城百姓却家家户户紧闭大门,生怕那不好的事会找上他们。
宫里,所有人似乎都蛰伏了下来,懿德没有动,宁妃也观望着,德妃更是龟缩在自己宫里,连大皇子都不出来走动了。
宫里无人行动,朝中自然也无人敢做什么,原本慧王与关家想对卫廷司做点什么,但能力不如谢运等人,还没行动,就被发现了,根本无需操心。
所有人都在等卫廷司平定天下,然后好分割势力,这是赵淑需要的,战事未平,朝廷还是维持表面的平和为好,大家都选择沉寂下来,江景战和卫家母女也没算白死,关玉荣与琉璃也没白去庵堂,剩下的,就看太子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回来,好戏才能开罗。
而此时,卫廷司扫平了除景王以外的另外几个藩王,若将地图铺在桌面上,分东南西北,江南无藩王,水患除去,懿德北上,江南算是安定了。
而其他地方,比如崇州,住的是韩王,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卫廷司的属下严责葎去便迫其缴械投降了,与韩王一般实力的,得知蜀王被押解进京,但太后并未杀他以儆效尤,便也没有负隅顽抗,都乖乖的降了。
唯一能与卫廷司抗衡的,便是景王,虽没有证据证明他勾结匈奴,但他兵强马壮,麾下人马众多,绝不是一个亲王能有的实力,就算他盖世英才,小小的西凉,能养出百万雄兵?绝对不可能。
王继阳分析,“若匈奴借兵三十万,他自己有五十万,再吞并了楚王二十万,百万雄兵,不是没有可能,加之他在柱州等地养马多年,雄兵壮马,实力不容小觑,还有突火枪。”
“楚王与蜀王有仇,私养二十万兵力是有可能的。”卫廷司道,他说罢,顿了顿,而后问:“刘仁安有消息了吗?”
“回元帅,还没消息,如今西凉形式非常严峻,许多不是景王的人都被赶走了,而景王属地内盘查很严,我们的人进去很难。”张昌回答。
闻言,几人都沉默了,没人说话,过了片刻,卫廷司道:“不管如何,一定要与刘仁安取得联系,这颗棋子是时候用了。”
“放心,派了几波人进去,总有一波会成功的,就算不能将消息传出来,找到刘大人应该没问题。”这回是王继阳接话。
事实上,他猜得没错,卫廷司的亲兵找到了刘仁安,但西凉属地设了重重关卡,盘查非常严格,而景王又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容易蒙蔽,刘仁安来到西凉后,虽然竭力治理一方水土,但景王并未透过现象看到他的才华,没有求贤若渴的恳求刘仁安入他帐内,称帝后,西凉诸官员都去朝拜,刘仁安与几位忠君之士没去,第二日便被全西凉通缉。
不过好在他一直记得赵淑的话,一定要做个好官,他虽然就任的时日不长,但却交了些友人,一出事后,有友人收留了他,才不至于流离失所。
卫廷司的亲兵,也是极有本事的,他藏在友人家里,也能找到。
看到卫廷司的兵那一刻起,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收受贿赂,没有欺男霸女,更没有与景王一起反。
“小兄弟,元帅要知道西凉的大概情况,这简单,本官这些日子在西凉,多少知道些,只是你要如何带出去?”
那亲兵抱拳一礼,“还请刘大人相助。”
“我想想。”刘仁安一个头两个大,开始盘算着交好的友人,哪些有能力相助。
不过他官位低,景王也不放在眼里就是了,但景王不放在眼里,他的那些爪牙为了立功,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这人不好找。
他思来想去,想了好几天,才慎重的求了一位做买卖的友人。
商人重利,他并无把握,不过可以赌一把。
这一日,他换好衣着,将自己打扮得普普通通,带了个草帽,上门访友去了。
每个地方,都有当地首富,他去的便是就任时的当地首富,他也不谈什么国家大义,左右是赵家自己在内斗,谁当皇帝,国朝都叫大庸。
他直接抛出赵淑这块肉,赵淑谁不知道,三顾斋的股东,春园的创始人,买卖做到了大江南北,能和三顾斋和春园合作,那将是财源滚滚。
“刘兄,你果真能搭上线?”陈员外不可置信,但却极其期待的问。
刘仁安表了最大的认真,“刘某只不过是永王府坐下的一名小吏,但王爷与郡主都极其亲和。”
“哎,刘兄谦虚了,您是永王府自己的人,怎可用小吏自居?将来必定是官运亨通前途不可限量,愚弟有眼不识泰山啦。”陈员外对能搭上永王府期待不已。
别的刘仁安不敢保证,但他敢保证若去永王府求见,赵淑会见他,只要见到人,一切好说,只是能不能搭上,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思及此,淡淡一笑,“贤弟,别的本官不敢保证,见到郡主,本宫还是能保证的,更何况郡主的买卖多是绯鹏在打理,此人本官也认识,引荐一二不成问题。”
得到保证,陈员外大喜,富贵险中求,他对谁当皇帝不感兴趣,他只感兴趣自己的买卖能不能走出西凉,与外面的大族合作。
“那愚弟先谢过刘兄,刘兄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未请问贤兄找愚弟何事。”他也是人精,知道自己不帮忙办事,想见永王府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的。
刘仁安如今越发有主官的气势了,态度拿捏得极好,闻言极为严肃的道:“有一事,怕是要劳烦陈兄……”他将送人出西凉一事大概说了出来。
做买卖的,做到当地首富的地步,谁没有几个路子,送个人出去倒不是太难,左右不过是花钱的问题,但他想到能与永王府搭上线,又何况刘仁安在西凉风评也不错,是信得过的人,一咬牙,没考虑多久便答应了,“好,贤兄请静候消息,愚弟得准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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