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不久,便是薇薇生辰。夏末初秋,西小院花木葳蕤,大道两侧的蔷薇开得如火如荼,葡萄架上硕果累累,结了两大树的石榴与秋梨。十四有意热闹一番,特地请宫里的戏班子在府里搭了戏台,又邀请诸位皇子及完颜氏族的亲戚庆贺。
天没亮,小曼便起身穿戴,随意用了两口粥,待东边天际稍稍有了光亮,就扶了丫头往福晋屋里请安。福晋端庄坐在炕上用完早点,漱了口,净了面,立在衣柜前左右挑不出合适的衣裳,她叹道:“我最烦给人贺寿,穿得太老成了,旁人说我不知变通。穿得稍稍艳丽些,又端不起福晋的尊贵。”小曼福了福身,道:“不如让奴婢给福晋挑一挑罢。”
福晋眉心舒展,笑道:“甚好。”
小曼往柜中扫了一眼,道:“奴婢觉着那件玫瑰紫滚边,绣菊瓣纹的袍子不错。既不抢眼,看着又端庄秀丽。”福晋使了个眼神,便有丫头取出呈上,伺候穿戴。福晋往半人高的玻璃穿衣镜前左右端倪许久,方笑:“你的眼光不错,挑得很好。”小曼委婉道:“是福晋身姿婀娜,与衣衫无甚干系。”福晋听着受用,嘴上却笑道:“什么婀娜不婀娜,哪比得上南院那个。”小曼心思转得快,附和道:“年格格模样儿虽好,却比不过福晋仪态高雅。”
福晋越发高兴,道:“小嘴儿可真甜。”
出了王府,门口早有两架锻绿大轿候着,小曼恭请福晋上轿后,方入后面的轿子。不过两刻钟时辰,便到了十四贝勒府。由外院的三品官员秦大管事亲自在门口接待,引入西小院,再由侧福晋一路领进廊下。花影重重,绿荫成行,四福晋虽然好奇,但端的是王妃的架子,目不斜视,面含浅笑。她暗暗诧异:这十四媳妇竟比她堂堂雍亲王妃还要气派。
我正与八福晋、九福晋说话,听见小太监传话,忙起身迎至廊下,屈膝道:“给王妃娘娘请安。”八福晋、九福晋及丫头小厮们亦随礼。四福晋祥和敦厚,笑道:“快快起身,今儿是你生辰,我还要给你拜寿呢。自家的妯娌,别讲虚礼。”八福晋先笑了起来,道:“众位嫂嫂里头,我最喜欢四嫂,又大度又贤惠。”
四福晋含笑睨了八福晋一眼,亲厚道:“属你最爱编排我才是。”惹得周围人一笑,拾阶而上。小曼在众福晋跟前如奴婢一般,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她静静立在四福晋身后,端茶倒水,一丝不苟。我命玟秋搬来花梨木雕的小杌子,道:“曼格格不妨坐下,让丫头们伺候。”
小曼拿眼望着四福晋,四福晋爽朗一笑,道:“十四媳妇心疼你呢,快坐吧。”小曼屈了半膝,道:“谢福晋。”说罢,才斜着身子坐在凳沿边。
玟秋端了新鲜榨的葡萄汁、石榴汁、梨汁,还有芒果布丁、酸奶、翠玉豆糕、桂花绿豆糕、老婆饼等,整齐搁在梅花茶几上请众人食。九福晋吃了半碗掺了果粒的酸奶,道:“真不知十四媳妇怎么想出的法子,连我不爱吃甜的人,也禁不住口舌之欲。”
我客气道:“九嫂嫂若喜欢,呆会回府时,我让玟秋给您装一罐子。”
八福晋倒不避嫌,笑道:“我也要,带回去给弘旺尝尝。”弘旺乃八爷妾室张格格所生,八福晋此言一出,四福晋、九福晋都觉尴尬。
我笑道:“没问题,为着今儿的宴席,昨儿眼巴巴做了两缸子呢,要多少有多少。若当真少了,我晚上再做些,明儿叫人送到府上也成。”话意正浓,又有太监传话,道:“十福晋、十三福晋到。”正要起身相迎,十三福晋已掀帘进来,笑道:“外头太阳真烈,还是屋里舒坦...”
玟秋忙让人摆了坐,十福晋却站着不动,笑道:“进院子时已听见锣鼓萧声,奴才们说快开戏了,我进来打个招呼,这就过去。”我乘机扫了一眼众人,道:“不如咱们一道过去,图个热闹。”四福晋先道:“甚好。”于是,其她人等也一并出了西小院。
戏台是开府前就搭好的小楼,以楠木为柱,雕栏画栋,盖绿瓦重檐攒尖顶,四周围有看戏游廊,廊下设有桌椅。福晋们的席位安排在正中央左侧,入了座,偏院的侧福晋和吴格格过来请安,留在左右侍奉。过了一会,有大帮子人前拥后簇而来,领头的是四爷、八爷和十四,后面随着九爷、十爷和十三爷。九爷远远抱拳道:“生辰快乐。”
我与九爷熟稔,便未行礼,只笑道:“多谢九爷。”
十爷跟着笑:“你别得意,咱们无非是看着十四苦苦哀求的份上...”十四阴脸道:“我什么时候苦苦哀求了...”八爷逗他,道:“我做证,确实求了。”又朝我笑道:“你做寿面子可不小,咱们几位爷都不在,户部刑部都要没事干了。”
我忙屈了屈膝,笑道:“多谢几位爷赏光。”
请他们入了看席,十四拉我到一侧,挑眉问:“还满意吗?”我故意撇嘴,道:“一直应付,累死了都。”十四一只手臂揽住我的腰,道:“爷不要你应付,只管坐着看戏,其她的事吩咐舒格格和玟秋便是。”我心底暖暖的,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暖。我甜腻的嗯了一声,摊开双手问:“礼物呢?”十四反问:“什么礼物?”我禁不住笑起来,道:“你个笨蛋,不会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吧。”十四往我手心一拍,道:“还真没。”
九爷在那头喊:“你们歪歪唧唧的躲着说什么呢?让大伙也听听?”
十四道了声:“我去了...”又大声回九爷的话,道:“点戏了吗?”九爷道:“你是主人家,当然要等着你先点...”我眼瞧着十四走远了,方回到福晋堆里,陪着闲聊。戏正式开始了,叮咯咙咚呛,一派喜庆热闹。她们看得有趣儿,我却嫌剧情庸俗,无非是书生小姐丫鬟牵红线的戏码,便悄悄拉着小曼往后头花园里闲散。
小曼有意无意的说起四爷后院的事,道:“你不知道,年格格刚进府时,可没把我吓得半死。”又压低了声音道:“她与你未出阁时的丫头爱莲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她有名有姓有家世,我会真以为自己见着鬼了。”
我不以为意,道:“世间相像之人常有,并不稀奇。”又问:“四爷到处留情,院子里的格格一年比一年多,为难你了。”小曼一叹,随手往藤蔓上掐了一朵素白的小花骨,拿在指尖把玩,道:“我倒没什么,只是福晋...到底是受了冷落,听说四爷连着好几月都没宿过正院,连初一十五都宿在李氏屋里。”
我道:“四嫂子到底胸襟大,要是我,总要闹个天翻地覆。”
小曼嫣然一笑,两只眼睛像月牙一般,透亮又纯净。她道:“你是我见过最有福气之人,福晋比不得你。”我握了握她的手,真心实意道:“你才是古往今来最有福气之人,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小曼轻轻发笑道:“就你爱哄我。”
逛了会园子,玟秋领着大嫂和小海媳妇过来请安。小曼不敢磕扰,便告了退。我拉着大嫂和小海媳妇往旁边的小亭子里絮叨一番,问:“阿玛额娘怎么没来?”大嫂回道:“老太太腰痛得厉害,额娘侍奉汤水,几日都没睡过踏实觉。阿玛去青海办事了,托人带了一箱子的青海土特产回来,说给你当寿礼,我交给玟秋收好了。”
我以为土特产都是些吃的零嘴之类,便没上心,道:“有劳嫂嫂了。”
满满当当闹了一天,到夜半方散。顾不得一身酸胀,硬拉着十四到偏房拆礼物。不想我过个不紧要的散生日,收的礼竟有大半间屋子。若大张旗鼓过寿,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包装盒太多了,看上去每一个都很值钱。我不好甄别,就让管事把几位皇子的礼物挑出,不紧不慢的拆。四爷是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字画,价值连城,看来是下了血本的,今后还得送回去。八爷是一柄玉如意,看着也挺贵。九爷、十爷简单,一个是两只翡翠镯子,一个是两支碧玺挂珠的金簪子。唯有十三爷,却是一整套的侦探小说《大宋提刑官》,看着不值钱,但足足有二十一本,意思是,在过去的二十一个月里,他每个月都给我攒了一本。
十四表示很不乐意,撇嘴道:“好没意思。”
我却喜欢得紧,笑道:“十三爷没意思,你倒好意思,连礼物都没准备。”十四道:“给你办寿宴就是礼物了,你知道今儿一天使了爷多少银两么?”我好奇问:“多少?”十四伸出一根手指,我惊道:“不会有一百两吧!”十四脸色不好道:“一百两?你觉得一百两够么?就晚点吃的螃蟹,就二两一只。”顿了顿,道:“今儿爷可足足花了一千多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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