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十四往户部办事,在抱厦处撞见四爷。四爷面上有愧,道:“你媳妇落水之事,我查了又查,总不得线索。”十四心中有底,试探道:“年氏怎么说?”四爷道:“奴婢说那日是年氏在亭子里喝酒,年氏只认喝酒不认害人。仔细想想,年氏深养闺中,从未见过十四媳妇,没有推人落水之缘由。”十四沉思片刻,道:“你且慢慢查,我并不急结果。”
两人各自散去,四爷在工部用了膳,看了半会的文书,夜幕时方回府。至大门,小厮上前传道:“启禀爷,年羹尧大人在花厅候着您呢。”四爷面上一喜,连衣袍都不及换,便大步转入花厅,远远儿就笑:“不是三日后才回么?”
厅中穿白色镶倭缎长袍的男子起身打了个千秋,道:“路上好走,一刻都没耽搁,午时才进的京,只回府换了身衣裳,马不停蹄就来了王爷府上。”四爷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随之坐在上首,将茶端在手中,正要喝,又忽的放下,问:“可给皇上写了折子?”年羹尧道:“已经写了,皇上命臣今晚好好歇息,明儿一早入宫面圣。”
四爷嗯了一声,抿了半口茶,意味深长道:“你回得好。”
年羹尧道:“四川通省的大概情形,臣都知道了,也提了些措施,皇上甚觉妥当。”四爷笑了笑,放下斗彩莲纹素瓷小茶盏,道:“皇上昨儿还当着重臣的面夸你“甘心淡泊,以绝徇庇”,此番召你回京,许是另有重任,你当好好把握。”年羹尧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抱拳道:“臣能有今日,全靠王爷举荐,往后定当竭力报答。”
四爷悠然一笑,道:“你为国效力,便是报答我了。”
年羹尧道:“四爷心怀天下,臣等马首是瞻。”稍顿即问:“恕臣失礼,不知年格格身子可好?”四爷只当是哥哥关爱小妹,道:“她甚好,等你忙完这几日,有了空闲,我让她回府上小住。”年羹尧担心自己与爱莲交往过密,会引得四爷起疑心,心思一转,道:“臣此次回京,时间很紧,怕是挤不出闲空。爷若允许,臣想今儿就跟小妹叙叙。”
话说到了明面上,四爷没有不许的,道:“甚好。”又吩咐苏培盛,道:“你亲自领着年大人往年格格屋里走一趟。”苏培盛应了是,恭谨道:“年大人,请随奴才走。”
年羹尧目不斜视,低头垂手进了后院,爱莲早已听人通传,等在院门口候着。兄妹相见,在人前总要装得亲厚些。年羹尧笑道:“年格格近来可好?”爱莲亦是笑得甜美,眉飞色舞道:“大哥可回了,快进屋同我说说话。”年羹尧看了苏培盛一眼,爱莲会意,两人慢慢进了屋,爱莲道:“苏公公,四爷离不开您,您去忙您的罢。”
四爷既让苏培盛跟着,必然是要他监视二人,苏培盛赔笑道:“四爷去了侧福晋屋里,用不着奴才伺候。”爱莲干脆挑明道:“您呆着屋里,我都不知和哥哥说什么了,你能否出去避避?”苏培盛踌躇半会,道:“奴才在廊下候着,年大人有吩咐只管喊。”
年羹尧道:“苏公公客气。”
望着苏培盛走开,屋里没了外人,年羹尧脸色变了变,寒声道:“四爷可相信你?”爱莲一手搁在炕几上,盯着指尖的珐琅镶钻护甲,道:“他对我,半点怀疑都没有。”稍一顿,望了望窗外苏培盛的身影,道:“倒是你,他可信你?”
年羹尧冷冷一笑,道:“我依附他的权势,他当我做棋子,何来信不信?现在也许是信的,今后没了利用价值,他就不信了。”又道:“今后你要做的事情多着呢,现在好好巩固自己的地位,能生个一儿半女最好。”爱莲毫不客气道:“我日日在后院,什么都不知道,四爷也不会让我知道,帮不到你。”年羹尧凝视着爱莲,眼光如九玄寒冰,道:“一个人若没有了利用价值,后果如何,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爱莲听得浑身一凛,半响都说不出话。
送走年羹尧,爱莲歪在炕上假寐,想起历来种种,恨得牙齿打颤。她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睡着,第二日只觉头痛欲裂,口舌无味。她自己是医女,便没请白大夫进府诊脉,自己写了副方子,又怕被人使坏,便亲自扶着丫头往府里的药房拿药,顺便出门散散。
外头太阳很大,晒得地面像烤火似的。爱莲盯着大夫包好了药,让丫头提着,慢悠悠转过长廊往回走。爱莲实在经受不住了,躲进偏处树荫下,吩咐道:“你拿药先回屋,寻把伞来接我。”丫头领命去了,她顺势拐入夹道阴处,用扇子摇着风,热得浑身发汗。
正是无趣间,腰间忽的被人一揽,身后贴上热滚滚的什物,她惊得欲要张口大叫,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只发出微弱的支吾声。
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别动,是我,玉泉镇的陈二少爷。”爱莲瞪大了眼,双手双脚胡乱挣扎,陈二少爷威胁道:“你再叫,我就去四爷跟前告发你!”
爱莲果然平静下来,陈二少爷道:“你别乱喊乱叫,我就松开你。咱们是什么关系,犯不着如此。”听到“关系”两字,那不堪的记忆回到爱莲脑中,令她犯恶心。
她点点头,陈二少爷便松开了手。
爱莲强忍着心悸,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陈二少爷猥琐笑道:“我不就是想你了吗?自从那日匆匆一瞥,我带你可是日思夜想呢。”他伸手抚摸在爱莲脸上,指尖从耳垂到脖颈,渐渐划向胸口。
爱莲往后一退,狠狠道:“你到底有何目的?”陈二少爷哈哈一笑,道:“怎么?害怕了吗?别担心,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放过你,不会告发你。”
爱莲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眼下只能先稳住他。
她问:“什么要求?”
陈二少爷道:“我在王府门口转悠了大半年,就想让雍亲王府每年能有一半的药材在陈家的药铺采购,你要是助我一臂之力,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秘密...”
爱莲断然道:“我只是个格格,在四爷跟前说不上话。”
陈二少爷道:“你可以的。”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纸包,道:“你把这包药混入你刚刚在药房捡的药材里,只要证明钮钴禄家的药材有假,王爷必会大怒,后头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爱莲渐渐镇定下来,心里柔肠千转,涌起无数的念头,她道:“好,不管是死是活我帮你一次,但你要答应我,今后永远不许在我面前出现。”陈二少爷溢出笑容,道:“放心,我说到做到。”
角门后头有人轻唤:“陈二少爷,陈二少爷...”
陈二少爷忙转过角门与小厮笑道:“肚子疼,蹲了会茅房,出来时迷路了,小兄弟别见怪。”小厮连连催促:“你快走快走,要是被管事撞见,还不把我打死。”陈二少爷取下腰间一块缠枝纹白玉佩,塞到小厮手中,道:“往后还要求你行方便呢。”小厮迅速把玉佩收到袖口里,道:“今儿是你运气好,才能混在送药材的人里进府,可没得下回了。”
两人絮絮叨叨走远了,爱莲重重吁了口气。
一时丫头举着伞来接她,见她失魂落魄,便问:“格格,是不是头疼得厉害?”爱莲千头万绪无人可说,含糊嗯了一声,扶着丫头一深一浅的回院子。到了院门口,巧好武格格与宋格格站在长廊阴凉处闲话。
宋格格头晕目眩,亦是起夜时着了寒气,她性子弱,强撑着不肯让人禀明福晋。武格格劝道:“我知道你是怕惊动了人,但身体难受,日子可怎么熬下去?”宋格格轻轻咳了两声,道:“听说二格格又病了,福晋忙里忙外,累得脚不沾地,我怎好让她为我操心?也不是什么大病,喝两日白粥捱一捱就好了。”
爱莲把两人的话听得明明白白,收了伞,上去福了福身,道:“宋姐姐可是头晕晕的,喉头发痒,身子软软的没力气?”
宋格格惊道:“你是如何知道?”
爱莲笑道:“不瞒宋姐姐,其实我习过几本医书,自己有什么病痛都是自己开方子,昨儿夜里我扑了风,刚刚才往药房捡了几付药呢。”
武格格眉心一挑,道:“不如你分些给宋格格吃,总好过无。”
爱莲迟疑片刻,难为情道:“我医术不精,我吃着有用,不一定宋姐姐吃着也有用。还是禀明了福晋,让白大夫来瞧瞧方好。”宋格格不疑有他,道:“无碍的,你吃着有用,我吃肯定也有用,你且拿一付给我吃吃,若好我再问你要,若不好,不吃了也就罢了。”武格格附和道:“正是。”爱莲莞尔道:“宋姐姐既这样说,我要是还不给,那真真算是小气了。呆会我让丫头给你送一付药剂,你先别吃太多,免得药不对症。”
宋格格欣然一笑,道:“我明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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