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了下来,连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亦听得出神。八福晋半信半疑道:“你既通晓过去未来之事,为何却想不起自己的过去?”我笑道:“哪有人自己给自己算命的?再说,我学的是卜卦和星象,又不是通天眼!”十爷悠然含笑道:“你既给八哥、九哥都卜了卦,不如替我也卜一卦,如此便知真假了!”我也不知是哪里冒出的念头,张口便道:“您身份尊贵,自有吉星保佑,无论前朝后宫发生多少事,都可保一家平安终老。”
九爷笑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何差别?”
我道:“皇阿玛年岁已老,朝事动荡,将来还不知发生多少事,能安然终老,亦是大福气,怎能说没差别呢?”我故作郑重其事,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许多念想,千思万绪,却说不清理不顺,乱糟糟的结成一团。
十四沉了沉脸,道:“别胡闹了!”
八福晋才不管真假,忍不住急道:“说得有理,那你也给我算一算!”我想起看掌纹的把戏,便道:“你把手给我瞧瞧。”八福晋挪了挪凳子,满脸意兴阑珊的坐到我身侧,伸出掌心给我瞧。我道:“不要左手,男左女右,男人看左手,女人看右手。”八福晋换了只手,越发深信,道:“这又是什么道理?”我一本正经道:“没有道理可言,规矩就是这样。”八福晋恍然大悟,连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握住她的手指,看着她掌心的纹路,问:“你想求什么?”
八福晋看了看八爷一眼,又倾身在我耳边悄声说了两字:“孩子。”我会意,装模作样端倪许久,心里默默掂量着,该说些什么话呢?我也不知脑中的念头是从何而来,例如中间的掌纹有生命线,事业线,婚姻线之类,明明像是知道什么,可仔细一想,又全然不知在哪儿学的,就像是本性中的一点灵光,没得理由可说。
八福晋与八爷恩爱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另有两个妾氏生了一儿一女,说明这事并不是八爷的问题。算命嘛,总归图个心理安慰,我咬文嚼字,道:“他来,是缘聚,他不来,是缘散。有了孩子,是缘起,孩子不来,是缘灭。”
我瞧了瞧八福晋神色,她竟听得聚精会神,不由又胡诌道:“咱们来到世上,见过的人,经历的事,各有其因,各有其缘...”好吧,我诌不下去了,正要缴械投降,不料八福晋居然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顿了顿又道:“你说,我的心愿能成真吗?到底会不会有缘?”
我:“...”
十四见我面色尴尬,出来打圆场,道:“八嫂,你别被蔷丫头糊弄了,她是跟咱们说玩笑话呢...”我忙连连点头,道:“八嫂子,我逗你玩呢,你别当真...”八福晋蓦地拉住我的双手,惊喜道:“世上的缘分都是求来的,依你的意思,我明儿就去庙里添香许愿,府里的佛堂也把送子娘娘供起来。要是真能得偿所愿,我定会好好谢你。”说着,竟是眉飞色舞。
玩笑开大发了啊。
午时回府,十四板着脸不高兴,道:“你为何不同八嫂子说清楚?我瞧她一副虔诚模样,到时许了愿没得因果,看你怎么收场。”我发愁道:“我本来也想和她说清楚,可看她欢欢喜喜的张罗,实在不忍心。”我猜啊,八福晋想孩子想疯魔了,如果在路上撞见骗钱的道士、和尚说能助她怀孕,她肯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信一信的,若不然,也不会听我胡诌。
我卸妆换了家常袍子,十四踢了鞋歪在榻上朝我招手,他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心中本觉甜蜜,忽又想起八福晋说的十四上青楼一事,不由闷闷不乐道:“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常去青楼?”十四被我问得莫名其妙,道:“什么东西?”
我懒得重复,觉得心底深处泛出浓浓的酸意,呛在喉咙口,很不舒服。我撅嘴道:“我就说嘛,怎么除了侧福晋,一个小妾格格都没有,原来...”稍一顿,才又道:“原来你喜欢上青楼...难怪会寻我寻到香园去...”这是什么逻辑?我也搞不清,反正不开心,乱七八糟的话张口就来了。十四撑起半个身子,道:“是阿玛说你在香园...等等...你听谁嚼舌根了?我堂堂大清的皇子,怎会去那种腌臜之处,实在有失身份!”
他其实吁了口气,薇薇不记得他在青楼结党一事也好,便不会担惊受怕。
八福晋先前说的时候,我是很相信的,但经过“卜卦”一事,又觉得八福晋的智商实在堪忧,所以...或许她道听途说,并不知真相呢。如此一想,我便觉好受许多。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我对十四的信任从未消失。他说什么,我都本能的愿意相信。
我缓步行至榻前,侧身坐在沿边想与十四说两句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十四一手就横腰把我拉进怀里往被子里滚。我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不知矂...玟秋听见了,背地里还不笑话我啊...”十四抖开被子把我两人裹得严实,他的手在里头动作,接着身体也开始动,我哼哼唧唧的左扭右躲,就是不从。十四失了耐性,杵着脸似笑非笑道:“你再动...是不是想让外头的人都知道你青天白日里,已经伺候爷一回了...”
嗨,还敢威胁我了!
于是我从了。
寝屋里火龙烧得滚热,又烧了银炭,暖烘烘的,极为舒适。我被十四箍在怀里一顿乱啃,他像是几百年没吃过荤菜似的,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昨儿晚上就闹了大半夜,今儿白天又开始闹,简直是没完没了了。我摸了摸自个的老腰,真是疼啊!
好不容易午觉起来,已经是暮色时分。雪天黑得早,玟秋知道里头情形,一直没敢进屋点灯。待天黑透了,十四才喊人。司衣丫头鱼贯而入,端来温水锦帕,伺候我与十四洗漱,又另有嬷嬷拿来干净被褥枕套,将榻上里里外外换了个遍。
看着她们收拾榻上的狼藉,羞得我真想找地方躲起来。
因着我们两个没用晚膳,厨房便早早上了晚点心。又是满满四大桌子的菜品,从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干的炒的炸的蒸的煮的烧的烤的,摆了个遍。其实我与十四爱吃的就只那几样,另往小桌上摆了羊肉火锅汤底,涮着蔬菜肉片,边闲话边对饮。
用完膳,阿醒与弘春过来请安,我一一受了,依旧命他们回去。
十四盘膝坐在炕上无所事事,道:“弘春是定了亲的,明年便成婚,他的事我不担心。到是阿醒,你没失忆前就一直张罗她成婚之事,后来我出征你去了甘肃,她的婚事也跟着耽搁了,快过年了,众命妇都会往宫里请安,到时你多多留意着。”我没听明白,道:“留意什么?”十四看了我一眼,道:“当然是女婿啊...”我依旧不解,道:“什么女婿?”十四彻底无语,道:“还用问吗?咱们就只有阿醒一个女儿...”
我一惊,掐指算了算,道:“她才九、十岁而已,要什么女婿?”
十四无奈一笑,道:“你失忆归失忆,想法可真是一模一样!”又道:“一来,九岁十岁不小了,该早些张罗着。二来,你要想把阿醒留在京城,就非得早些把她嫁咯。到时若等到皇阿玛想起来,还不把她嫁到蒙古去?...你舍得吗?”
他说得在理,我蹙眉道:“可是阿醒也太小了...小学毕业都得十二三岁呢。”十四呆了呆,问:“什么小学?”我一惊,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想了又想,却想不明白小学是什么,遂苦恼道:“不记得了。”十四怕我难受,抚了抚我的背,宽慰道:“你嘴里向来新鲜词儿多,爷听着都习惯了。你吃了那么久的药,脑中的淤血也该散了,说不定明儿早上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通通想起来。”我满眼忧伤,道:“要是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以前并未觉得失忆难受,但现在,我很想记起与十四曾经的点点滴滴,便有些心焦。
十四微微一笑,淡之又淡道:“想不起来你也是爷的十四福晋,没事儿。”
我心底涌起难以喻言的喜悦,他的脸近在眼前,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额头,透着让我镇定安然的味道。我轻轻呢喃一声,道:“十四...”
十四低了低头,望着的眼睛,道:“嗯?”
我情不自禁扑进他的怀里,甜腻道:“我一定会想起来的,我舍不得忘记你。”久违的拥抱与密语,十四亦是欢喜难抑,双臂紧紧揽住我,下巴搁在我的乌发间轻轻摩挲,温声道:“等你想起来,爷教你骑马!”我仰起脸,高兴道:“真的吗?”骑马这事,我求了他好几回了,他总不答应。他定定凝视我,道:“只要你想,爷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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