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忽然沉闷了下去。
墨王看着坐在床榻上,冷漠而疏远看着自己的沐扶夕,慢慢勾动起了唇角,一丝魅惑的笑意在唇畔化开,转身,再一次的朝着桌边走了去。
金丝滚边的宽大阔袖,遮掩住了他的半边手背,没有人看见,那此刻握着茶杯的大手,早已青筋暴起。
“孀华——”沐扶夕扬声朝着门外喊了去,冷漠的目光从墨王的身上抽回。
站在门外的孀华听闻,再是迫不及待的推门走了进来,甚至是来不及和墨王问安,便直接扑在了沐扶夕的床边。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她看着沐扶夕苍白的面颊,和完全没有血色的双唇,眼睛瞬时便红了起来,难以言表的心疼蔓延过心房,是她无法诉说的疼。
她自幼便跟在沐扶夕的身边,虽然沐扶夕有时威严的让她胆战心惊,但是更多的时候,沐扶夕都是疼着她的。
长时间的相处,让她对沐扶夕在主仆之上,又添加了一份其他的情愫,似朋友,也似亲人……
沐扶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
“小姐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倒水。”孀华从床榻边上站起了身子,走到桌边的时候,才发现那唯一的杯子,竟是被墨王攥在了手中。
她虽然能猜想的到沐扶夕应该是拒绝了墨王的好意,不过让她一个奴婢开口管一个王爷要东西,这个胆量她还是没有的。
墨王见出了孀华的扭捏,这次倒是没有迟疑,直接将手中的被子放在了桌子上,趁着孀华倒水的功夫,转身坐在了软榻上。
在孀华伺候下,终于喝下茶水的沐扶夕,解了喉咙的干渴之后,朝着墨王看了去:“墨王有什么话便直说就是。”
墨王的一双长眸,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慵懒,淡淡的扫视了一下站在沐扶夕身边的孀华之后,才轻轻的道:“你所中的毒,与后宫无关,那种药本王刚刚打听过,是要临时调配的毒药,而且这种药属于偏方,就算是后宫里的人有个心思,也没这个能力从宫外带人进来。”
沐扶夕安静了半晌,张了张自己干涩的唇:“那么墨王的意思是……”
墨王淡若一笑:“既然来源于宫外,太子妃便不得不打起个精神了,到底太子妃的身上,有着许多人抢破了脑袋都想得到的东西。”
沐扶夕也是笑,面颊虽仍旧苍白,却没有分毫的萎靡之色:“墨王严重了,我自然有分寸。”
先帝驾崩,太子即日登基,若是不出意外,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这是朝中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沐扶夕自然也懂。
但她却不相信这个毒是紫娴下的,因为当时她看得很清楚,紫娴的银簪是冲着孙聚落下的,如果这个下毒的人当真是紫娴的话,她断然不会拿着有毒的银簪转向孙聚,因为就算紫娴再笨,也是懂得不应节外生枝这个道理的。
况且紫娴的性子虽然蛮横刁钻,但却不是个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人,若是她自己的话,就算是她想到了想要下毒害自己,她也不过只是想一想,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墨王见沐扶夕一副送客的架势,慢慢的站起了身,撇了撇她苍白的一眼,迈着步子转身走出了内室。
见着墨王终于离开了,孀华才算是松了口气,蹲下身子,心疼的朝着沐扶夕的手看了去:“小姐被人下毒了?是谁这么大胆?”
沐扶夕幽幽一笑:“如果我说是紫娴,你信吗?”
“紫娴郡主?”孀华一愣,随后很是诧异,“紫娴郡主虽然总是敌对小姐,性子又刁钻了一些,但紫娴郡主却不想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况且奴婢觉得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啊!这里是皇宫,岂是她能撒泼的地方?”
“你也这么觉得吗?”沐扶夕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紫娴是让人使了坏,你还记得前段日子听娘亲说过,满府迎娶了又一房妾室的事情么?”
“记得是记得。”孀华点了点头,“难道和这事有关系?”
“不过是一些算计人的手段罢了。”沐扶夕冷冷勾笑,“早就听说这个新来的妾室很是受宠,紫娴母亲满氏的那个性格有那么善于嫉妒,估计那个新来的妾室没少吃满氏的亏,而那个妾室想必也是个烈性子,既然斗不过满氏,便将目光转在了紫娴的身上。”
“难道那个妾室会算吗?”孀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难道她就知道紫娴一定会与小姐有争吵?”
“哎……”沐扶夕叹了口气,“和算没关系,紫娴的性格一向张扬跋扈,估计是那个妾室知道紫娴进宫,才会特意在她的簪子上下毒,因为她知道,无论紫娴和谁吵起来了,一旦动了簪子,那么紫娴的下场都不会好过,毕竟是在皇宫,就像是你说的,岂能容得下她撒野?”
“那么这件事情,小姐打算怎么办?”
经由孀华这么一说,沐扶夕才想起来:“孀华你赶紧去将给我看病的太医找回来,这件事情切不能传出去,我不想让绍凡……”
没等沐扶夕把话说完,孀华便是笑了:“小姐放心吧,这些事情刚刚墨王都已经交代过了,就连给小姐看病的那个太医,都是墨王派婉晴单独去请过来的。”
“又是墨王?”这次,沐扶夕不得不呆楞住了神情。
“是啊。”孀华笑着从被格里拿出一套新的被子,一边给沐扶夕换被子,一边笑着道:“奴婢也是没想到墨王竟然如此有心,不但是将小姐亲自送了回来,更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严加叮嘱,只不过……”说到这里,孀华下意识的朝着沐扶夕看了去。
沐扶夕问道:“只不过什么?”
孀华想了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不过墨王在看小姐时,那眼神有些奇怪,因为那种眼神,奴婢只在太子的眼中看见过。”
沐扶夕拧眉:“你说的是担忧?”
“不单单只是担忧,似乎还有其他的。”孀华考虑了很久,仍旧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只能模糊的说:“那种眼神和太子很像,如果要是离远一些去看,就连奴婢都会以为,抱着小姐回来的那个人就是太子,而且婉晴……”
“休得胡说。”沐扶夕直接打断了孀华的话,声音中带着几分呵斥,“这话岂是能瞎说的?看错了就是看错了,况且我与墨王根本不相熟,他又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待于我?”
孀华知道沐扶夕在这种事情上特别认真,自然是不敢再说:“小姐消消气,奴婢知道错了,这话奴婢断不会再说。”
这边的话音刚刚落下去,婉晴端着已经熬好了的汤药走进了屋子,先是将汤药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递在了沐扶夕的面前。
“小姐,这是刚刚一个小太监送来的。”
沐扶夕伸手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便觉得心中发酸,因为这信上的字迹她并不陌生,是她爹爹派人送过来的。
信上不过是只字片语,不过却是让沐扶夕看得越来越惊心,她没想到满氏一族竟然如此的沉不住气,才刚刚参与了太子登基的事宜,便要和自己的爹爹开始谈条件。
其实说是条件,无外乎就是一个威胁罢了,因为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满氏可以同意沐氏长女封为皇后,但相对的,沐氏次子必须要迎娶满氏紫兰为妻。
也就是说,满家的人可以不去和她争这个皇后的位置,但是她的弟弟,必须要迎娶满紫兰,也就是满紫娴的妹妹为妻。
她明白满府想要和沐侯府连婚,以此来达到表面同盟的局面,但是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她却不能不去心疼她那个常年征战在外的弟弟——沐云白。
沐云白自由性子豪放,不喜欢拘小节,因生得俊美,所以从他十三岁开始,前来上沐侯府提亲的人,便是排成了排。
沐扶夕永远都记得,沐云白在看着那些前来求亲帖子的反感,因为她的弟弟和她一样,不喜欢被权利和政权所束缚着。
只不过,她心甘情愿的去接受自己的束缚,因为在这个束缚之中,有绍凡的陪伴。
但她的弟弟却不甘心接受任何的安排,甚至是宁愿从军行战,远离家门,为的就是想要一份属于自己的自由。
如今,她的幸福触手可得,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成为她这场幸福的牺牲品。
这是她的不忍,也是她的心疼。
“扶我起来。”沐扶夕说着,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虽然此时的她仍旧没有完全的恢复体力,但是和刚刚相比,已经算是好了很多。
“是……”孀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沐扶夕搀扶到了台案后面,见沐扶夕竟然伸手拿起了笔架上的毛笔,不禁赶紧在一边磨起了墨。
沐扶夕的第一封信很是简单,不过是让他的爹爹稍安勿躁,先不要答应了满氏。
不过在写完了第一封之后,她又提起了毛笔,而这一次,她写给的是满府的满堂春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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